第一章 奧本赫爾
第十六節 孤兒院
「這裏孩子太多。」最後，老人終於開口了，「跟我來。」
「瑪莎阿姨，這是一個來避雨的旅行者。」羅德說。
「我認為你不是一般的法師。一個普通的法師不會有能力這麼慷慨，給所有孩子買禮物。」萊伊文說，「而且，黑帽子，也不是你的真名吧。」
萊伊文還是忍住了，他相信這個老頭。
終於，走了許久之後，老人停下腳步，然後開口了。
老人笑了笑，撫了撫她的頭，然後轉過身，戴上巫師帽，離開了。
萊伊文吐了口氣。小孩子們的歡笑聲不斷，但是他們的境遇似乎並不像這些歡笑一樣樂觀。
「不……先生，孩子們喜歡你，你可以等雨停或者下午再走，在諾瑪女士回來之前。」瑪莎擺擺手，說，「賓，吉爾，羅德，你們去玩吧。」
在那一瞬，他想殺掉那個他竟然信任的酒館老闆，他想殺掉那些讓這個可憐的小女孩流離失所的法師。但是，他轉念一想，真正讓她流離失所的，不就是他自己么？他殺死了米拉的母親，殺死了米拉的導師。是他奪走了她的一切，包括家庭，包括未來。
「我不是來要禮物的。」萊伊文將手遮在眉毛前面，來擋住將要飄進眼睛的雨水，「你很關心這些孤兒吧。」
「哦，是你啊，奇怪的人類。」老人笑了笑，說，「不過，你不是屬於這裏的孩子，所以沒有你的禮物。」
一個黑袍老者頂著雨走了進來。他取下黑色的巫師帽，將上面的雨水全部抖了下來。
「喔。」瑪莎這才想起，解釋道，「米拉是半年前來到這裏的，黑帽子先生應該不知道。」
另外兩個小孩看見羅德不打算逃跑，萊伊文又靠近過來，站到羅德的面前。那個小男孩和小女孩皺緊了眉頭，似乎鼓氣很大的勇氣，然後撲上來，抓住萊伊文的斗篷。
「啊，算是很重要的一個原因。」
「丹尼！」老人叫道。一個小孩擠了進來，將那一串寫著他名字的發光文字托在手心。「嘭」的一聲，一陣白煙炸開，一個布袋落到他手心。
他明白過來，這小法師是想揩他的金幣。
「都拿到禮物了嗎？」老人問。
老人轉過身來，看見一個人類向他走過來。之前他已經看到了萊伊文，只是沒有在意。
「我有小熊，我總是哭，只有小熊不會責怪我。」小女孩輕聲答道。
萊伊文一步步向他走過去，在陰暗的大雨之中，他高大的身材和這個小孩矮小的剪影相比，就像一個惡魔，步步逼向一隻可憐的小羔羊。
「你為什麼生氣呢，先生？」
小孩子們都涌了上來，將那個黑袍老者圍得水泄不通。瑪莎嘆了口氣，說；「黑帽子先生，你總是這麼受小孩子的歡迎。」
「黑帽子先生，這裡有一個小孩不屬於這裏，剛才你忽略的那個女孩，米拉·亞當斯。她的母親是卡爾托死靈咒之塔的研究法師。」萊伊文沉聲說，「她不屬於這裏。」
萊伊文吐了口氣，說：「你可以用更強的法術來測試我。」
「為什麼？它沒有名字？」
羅德咬著牙，不說話，也不看萊伊文，想把全部的注意力用在施法上。
「是的，她不想親自管這些小孩，因為小孩經常給她添麻煩。你看吧，人類，卡爾托的戰爭給白色捲軸帶來了更多的孤兒，他們無家可歸，只能到這裏。」瑪莎瞄了他一眼，神色並不友好。
羅德攤開手掌，看著那三個金幣，愣在原地。兩個小夥伴圍了過來，又是害怕又是驚訝地望著萊伊文。
他真的沒想到，世上還有比復讎者更狠的人，這些人根本不是殘忍，而是冷血，作為復讎者的他至少是非常重視那些生命，目標的生存和死亡總是意味著很大的差別，但是那些人，根本不將這個孩子的生命當回事。他們把這些沒有利用價值的人當皮球踢來踢去。
「米拉，你是這裏的新成員吧。」老人蹲到她面前，凝視著她。
說著，老人從包袱里掏出一團粘土，一把拍到萊伊文頭頂。
萊伊文目光沒有絲毫的動搖，一直凝視著羅德。羅德舔著嘴唇
其他的孩子變得不耐煩起來，開始七嘴八舌地吵嚷。老法師一邊努力維持秩序，一邊讓小禮物盒跳出更多的名字。每個孩子都以相同的方式得到了自己的禮物。
一個灰袍的中年女人看到三個小孩將萊伊文引了進來，立刻從織毛衣的板凳上站了起來。
剛才還怒目相對，現在卻像一下子成了好朋友。萊伊文真希望所有人都像小孩子這麼容易討好就好了。雖然他的金幣也剩餘不多，但是，這些小孩明顯生存能力比他弱得多。
「不，他們只是歡迎我的禮物。」老人慈祥地笑著，從黑袍中取出一個很小的禮物盒。他蹲下來，將禮物盒放在地上，然後抬起頭來，帶著一絲神秘感：「你們猜，這個盒子里會出來什麼？」
萊伊文卻抱著頭，陷入紊亂的思緒之中。這個小女孩現在被留在這個孤兒院里，挨餓、受凍、被人欺負。而且，她還沒有朋友，她也不會像羅德他們一樣去找外快。
「羅德。」他凝視著小男孩，「你真的很想要金幣么？」
「看，就在前面。」吉爾指著巷子的拐角處，笑著說。
「這麼重！」老人驚訝地說，「我沒有見過任何一種木頭比白金還重！」
老人搖搖頭，嘆了口氣：「真是可怕啊。鑄造學這個學生短缺的學科，重新燃起希望了。」
「天空天空，飄著一朵白雲；
她接過兔子布偶，望著它，眼中噙著淚水。
「為什麼？」
米拉默不作聲。
米拉點點頭。
米拉愣了愣。
為什麼你要自責呢，萊伊文？
他扶著一旁的木頭柱子，緩步走過去，坐到她身邊。
「你的眼光不差，年輕人，我的確不是普通的法師。」老人挽起一絲微笑，「我是奧本赫爾鍊金學院學院長，西奧多·萊特（Theodore.Latter）。」
「這當然是……呃，我不知道怎麼說……」
萊伊文看見火球的尺寸並不是很大，於是沒有躲閃。他橫起劍，半虛著眼睛，凝視著衝過來的火球。當火球來到他面前，他抓穩最準的時機，烏木劍猛然橫揮，像打馬球一樣將火球一下擋開，並且火球沒有向周圍亂撲而去，而是直直向大雨的天空飛去，上升一陣之後，就消失在傾盆大雨之中。
「我不會幹活，我總是把事情弄砸。我總是哭。」她答道。
穿過一條陰暗的小巷，走上一個狹窄的堆積著淤泥的坡道。幾個小孩光著腳在泥濘中奔跑，撞到萊伊文身上，拉扯他的斗篷。
萊伊文眉頭一揚。
小女孩感覺到有人靠了過來。但是，她將頭埋在布偶里，一動不動。
「幹什麼？」萊伊文將斗篷一甩，擺脫那些像野猴子一樣的小孩。
老人拄著法杖，快步地離開了孤兒院，萊伊文緊緊地跟了上去，直到他們走出巷子，走到大街上。
因為萊伊文的外套斗篷也是樸素無奇的深色粗布，遠看上去，他似乎就是這些窮人中的一員。他在這小巷中穿行的過程並不受阻，就連乞丐也沒打算找他請求施捨。
「你說得不錯，年輕人，不過我不是很空閑，沒時間和你閑聊關於我的話題。」
「黑帽子先生。」他叫道。
羅德愣住了。
他向大門裡望了望，雄偉高大的白色宮殿、高塔和魔力燈出現在他的眼前。
那個小男孩依舊不放棄，金幣仍舊在萊伊文錢袋裡跳動。
「奇怪的人類。」瑪莎打量了一下他，「希望你不要帶來什麼麻煩。」
老人點點頭，看著他：「我知道了。」
萊伊文將烏木劍遞給老人，老人接過去的剎那，立刻縮手回去，烏木劍掉在了地上。
「去過。」米拉答道。
老人注視著他，神情些許複雜。
「你是這些孩子的管理者么？」
那是萊伊文裝金幣的口袋。精靈給了他一些金幣，到現在他已經花掉一半多了，想要不憑藉暴力在人類或是法師的社會生存，就必須要金幣。他感受到布袋裡的金幣自己在扭動，似
「如果你真的關心小孩子，請相信我，她不能待在這裏。她是一個很脆弱的女孩，沒有任何依靠，這裏的負責人是個兇惡的老太婆，她會用鞭子打小孩。」
小孩子們蹦蹦跳跳地跑到大門前。羅德拍拍胸脯，說：「老太婆今天去買東西了，我想我們不會再聽到她討厭的聲音了。」
「可憐的孩子。」老人連忙將法杖丟到一邊，轉過身去，向米拉走過去。
「你……來自德雷伊爾？」老人眉頭一揚，問。
老人微微蹙眉：「諾瑪女士為什麼會鞭打孩子？」
「你是給所有孩子發禮物的人嗎？」萊伊文問。
看樣子，如果萊伊文繼續阻擋他，他要強行離開了。
我的朋友，我的媽媽，我的布偶全在裡邊；
萊伊文用小指在那板凳上一點，厚厚的灰塵立刻讓他的指頭變成黑色。
「我們的名字！」小孩子們歡呼道。
老人微微揚起頭，說：「我給孩子們帶來禮物是我自己的意願，但是你說的那些，並不是我計劃之內的。我沒辦法給每一個小孩都安排比這裏更好的住所，如果可以，孤兒院也不會存在了。」
萊伊文穿街走巷，直到他感覺不會再被那群該死的法師追上為止。當他來到白色捲軸靠近河流一側的街道中，天空烏雲密布，不久便開始下雨。剛才那群找茬的法師讓他明白，他在這裏也不受歡迎。他不知道今後該怎麼辦，但是至少現在他不想再進入旅店那種人多眼雜的地方。他戴上兜帽，遮住他那一頭因為惡魔之血而染成白色的短髮，竄進小巷中躲雨。
「求她只會挨一頓鞭子的。」小女孩撇著嘴說。
「你為什麼哭？」萊伊文問。
「抱歉，我得離開了。」老人說著，用食指點了點手中的長柄法杖。
米拉一直埋著頭，萊伊文問什麼她答什麼。
「對……他撒謊……」小女孩也附和道。
「你撒謊！」他說，「你就像老太婆一樣愛撒謊。她告訴我們只要我們好好乾活，就給我們額外的麵包，但是她從沒兌現過。她只會打人。」
「如果你真的想為我工作，就走進這個大門。我對你的交易有興趣，只要你按我說的做，我就幫助你。」西奧多說。
他其實心裏想的是避開她的，但是，鬼使神差，他來到了她身邊。
「嘿！」
「羅德，吉爾，賓，這是誰？」她丟掉手中的織針，走到他們面前，語氣嚴肅地問。
「這邊，先生。」賓沿著小道跑在最前面，將萊伊文引到大廳前面。大廳里燈火通明，傳出一陣陣小孩子的歡笑和打鬧聲音。
「八歲？」老人略顯驚訝地看了看他背後那把形態勻稱優美的烏木劍，不禁感嘆，「這麼說，你很有鑄造武器的天賦了？」
米拉依舊沒有抬眼，她不關心究竟是誰來了。她的目光一直停在小熊身上。
「那，你為什麼不留在那裡呢？」
「你的捐贈嗎，先生？」瑪莎問。
「你很特別，年輕人。」老人說，「你想為我工作也不難，你似乎對你手中的木劍非常了解。」
白色捲軸的小巷不見得比人類城市的小巷好得了多少，周圍惡臭的老鼠氣息和亂七八糟堆積的垃圾讓萊伊文呼吸沒辦法順暢。他沿著房檐向前走，穿著破爛的窮人用髒兮兮的斗篷遮住身體，蜷在小巷兩側。
萊伊文從錢袋裡取出三個金幣，遞給羅德。
或許是因為太大聲，房間里的孩子們都擠到房門前，好奇地看著這個攔住黑帽子爺爺的奇怪傢伙。雨太大，他們看不清兩個人的容貌，只是隱隱約約看見兩個身影。
「想念一些人，挨餓挨凍，被人欺負，是么？」他問。
「是的。」萊伊文答道。
「跟我們走吧，我們一起去避雨！」小女孩說著，扯著萊伊文的衣服。
萊伊文聽完他的話，忽然站起身來。小孩子們嚇得立馬鬆手，退了兩步。
小孩子們朝著萊伊文做鬼臉。一個頭髮凌亂的小男孩從破爛的衣服里抽出一把髒兮兮的手杖，指著萊伊文的口袋，念了一句咒語。
雨依舊很大，白色的巷道因
萊伊文也卡住了。他沒看清她的容貌，但是，她的聲音，她的身材，她的語氣，她的名字——他知道，錯不了。
「他撒謊，不要信他。」另一個小男孩叫道。
她的眼神迷離，望著手中的布偶小熊。
羅德點點頭，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兩個金幣分別分給兩個夥伴。
米拉將頭埋在小熊的絨毛中，默不作聲。
米拉看著他的手。
「你是什麼意思？」老人斜著眼睛看著他。
「當然有名字，但是阿爾雷斯特不存在這種烏木。」萊伊文答道，「這種烏木只產於德雷伊爾的中部丘陵地帶，產於丘陵的向陽側，五十年木質最佳。」
「喜歡。」
「好吧，好吧，聽著，是誰的名字，就誰來取，不準搶，不準冒名頂替，好嗎？」老人說。
「如果會給你們添麻煩的話，我現在就走。」萊伊文說。
「我不是那個『老太婆』，我也不會打小孩子。拿著。」
萊伊文側目看了看他們，他們因為用力，表情都扭曲了。他們的臉上是雨水和泥巴，衣服髒兮兮的。他們白嫩的小手上有著一道道烏青的血痕，有些地方還腫了起來。
孩子們笑著揮了揮手，然後蹦蹦跳跳去加入其他小孩了。
「米拉？」老人露出一副感到陌生的表情。
「不知道。」小女孩說。
「為什麼沒有米拉的禮物？」萊伊文問。
但是那個小孩用兩隻手捏住短短的魔杖，皺緊眉頭，似乎在很努力地施法。
「這樣……很疼吧。」她嘟囔道。
「因為每年都是這個樣子！」小孩子們嚷道。
「你認為呢？」老人反問。
老人忽然舉起法杖，一個小火球在法杖頂端凝聚起來。不由分說，老人猛地揮出法杖，火球衝破雨水的阻擋，向萊伊文狂奔而去。
「聽著，羅德，」萊伊文正過目光，繼續凝視著羅德，「放下你的魔杖，讓你的夥伴鬆手，我就給你一個金幣。」
「因為……你也看出來了，我是外鄉人，對這裏不熟悉，不知道誰值得信任。但是米拉必須離開這裏。」
他說話的時候，已經將萊伊文帶到一個雄偉高大的白色大理石浮雕門前，一座偉大導師摩爾丁的巨石像立在門口，眺望著遠方。
說著，老人戴上黑色的魔法方帽。當他拄著長長的法杖打算離開的時候，萊伊文忽然叫住了他。
「你的小熊看上去很友好，但是，如果再有一個夥伴，你們就可以一起捉迷藏了。」老人微笑著，從黑色巫師帽中取出一個白色的兔子玩偶，遞給米拉。
小孩子們歡喜地亂竄，他們爬到老人的身上，坐到他的肩頭。
萊伊文愣了愣。
因為你開始憐憫，還是因為你後悔？
「它跟隨了我十多年，先生。」萊伊文答道，「我的哥哥在我八歲的時候和我一同製作了這把劍。」
但是萊伊文目光很堅定，他似乎認準了這個老人可以幫助米拉，所以他不惜一切代價。
「真是的！瘋瘋癲癲的。」那個小女孩熱臉貼了冷屁股，很不爽地埋怨了一句，然後轉過頭去和夥伴們繼續玩耍。
「我為精靈鑄造了一年的鐵器。」萊伊文說。
「孩子們親口說的，這麼小的孩子是不會說謊的。」萊伊文語氣有些激動地說，「如果你有這個能力，請為米拉找一個更安全的住所吧！不然她會完蛋的！」
「你每年都會捐一些錢，像你這樣慷慨的人，白色捲軸已經沒幾個了。」瑪莎說。
萊伊文在雨中站了好一陣，全身都被打濕了，而老人的衣服卻整潔如初。老人看著他，搖了搖頭：「那個小米拉，對你來說，很重要麼？」
「您沒去過東方，先生。」萊伊文說。
「好，好。我想送給你一個禮物，你接受嗎？」老人取下帽子，問。
「工作？」
「好的，好的。」老人點點頭，「希望你們都會喜歡你們的禮物。」
說著，她指了指牆角那個抱著小熊布偶的女孩。
「啊！」孩子們
她的歌聲很輕很柔，滲透著淡淡傷感的味道。窗外的雨聲滴答不斷，微微涼風從窗戶吹進來，她將布偶小熊緊緊抱在懷裡，就像抱著自己最親最親的人，那樣可以入睡更快更穩。
老人點點頭，說：「是的。」
萊伊文走進簡陋的大廳，小孩子們三五成群地玩耍著。有的在相互追逐，有的趴在地上捏粘土，有的用紅土塊在牆上畫畫，有的在互相猜謎。
「這是什麼木頭？」老人問。
萊伊文莫名之中瞳孔放大，心跳猛增，身體開始控制不住地顫抖。
「早上好，先生。」這個時候，瑪莎阿姨再一次丟掉了她的織針，「今天為什麼有這麼多人來白蠟燭孤兒院呢，難道是因為諾瑪女士外出的緣故？」
米拉·亞當斯。
萊伊文有些不耐煩了，他一直跟著這個老頭走，但是老頭完全不理會他的存在一般，埋著頭向前走。他的黑帽子將他的容貌遮住大半。
原來，一個孩子失去了父母，再多的錢也沒有用。奪走了他們的父母，就是奪走了他們的一切。
「嗯。」老法師點點頭。
「為什麼你要請我幫忙？」老人問。
萊伊文愣了一下。那團粘土粘在萊伊文頭上，包在粘土裡的種子立刻生根發芽，長出長長的枝條和大大的葉子。他們的葉子像芭蕉葉一樣大，萊伊文的腦袋就像成了一個花盆，那些大大的葉子擋在他的頭上，為他遮蔽雨水。
「這裡是哪兒？」萊伊文問。
「是的，先生。」萊伊文答道，「那本來是我的義務，只是，我沒有能力照顧她。先生，如果你對這把烏木劍感興趣，我可以把它送給你，換取我的要求。」
老人擺出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怎麼你們都知道了？真奇怪。」
萊伊文點點頭，推開半掩著的鐵大門，走進去。小石板鋪成的小道兩側長著矮矮的樹叢，圍牆周圍堆積著裝雜貨和垃圾的木桶。
「黑帽子爺爺每年都會來這裏給大家帶禮物。」瑪莎阿姨在一旁說，「小米拉，說謝謝吧。」
「銀沒有這麼重，先生。」萊伊文說，「你可以掂量一下。」
老法師轉過身來。他的方帽邊緣延伸出一片弧形魔力傘，將雨水擋開，這頂黑色巫師帽也就成了一把完美的雨傘。
「不是所有人，就是米拉！」萊伊文大聲嚷道。
萊伊文點點頭：「我的體能比大多數人類更強，我可以為你做許多事，只要你幫助米拉找到一個更好的歸宿。」
老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將萊伊文打量了兩三遍。
他們和彩虹一起跳舞，他們和霞光一同歌唱；
你仇恨的，是復讎者公會，是法師，還是你自己？
「因為那裡的人把我趕出來了。」她終於抬起頭來，但是並沒有看萊伊文。她的眼睛紅紅的，被淚水浸泡著。
小女孩默不作聲。
「我在人類中並不算很高大的。」萊伊文聳聳肩，決定還是不坐下了。
「黑帽子爺爺！」
「米拉，來和我們玩吧。」旁邊的小女孩衝著她叫道。
萊伊文用兩根指頭捏住錢袋口，那些金幣輕微的跳動也就沒有任何作用了。這些流浪小孩的法力非常弱，所以根本沒辦法造成任何威脅。
她會過得很凄慘，或者，她會死的。
他的憤怒開始在胸口擴散，他的怒火燃燒著，隨著內心深處的那份強烈的黑暗力量共同涌動。他喘不過氣來，雙手緊緊壓著胸口，一股強烈的殺意開始在腦海中徘徊。
「你為什麼不和其他小孩一起玩呢？」萊伊文沉聲問道。
卡爾托城大屠殺的那天，他從小丑哈迪的刀下救出了米拉，將她寄託給潘塔鎮的酒館老闆，並付給他很大一筆錢。但是，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竟然把這個無助的孩子趕了出來，她竟然被送到了白色捲軸的一所破爛的孤兒院！
「你是人類哦。」瑪莎有點驚奇地抬起頭。萊伊文取下罩帽，露出面龐。
「是蜂蜜糖豆！」小孩歡喜地將布袋抱緊，然後衝出孩子群。
羅德點了點頭。但是，另外兩個小孩抓住萊伊文的手，卻絲毫不能妨礙萊伊文的任何動作，畢竟，他們
等孩子們從他的身上跳下來跑開之後，他走過去，遞給瑪莎一袋金幣。
「這是吉爾，這是賓，我們都住在白蠟燭孤兒院。」羅德一邊走，一邊介紹著他的兩個小夥伴。
我花了這麼大的力氣將她救出來，那麼多無辜的小孩，以我的力量，只救了這麼一個出來。我失去了我的一切，只為了拯救她，而她現在卻落得這般境地！怎麼可能服氣，怎麼可能到此為止！
她的頭髮就像瀑布一樣美麗，身子卻像小樹苗一樣單薄。萊伊文用餘光掃著她，他的氣息開始紊亂，思緒開始陷入混沌。
「你喜歡那裡的草莓牛奶嗎？」
萊伊文注意到角落裡的一個小女孩。她的長發齊腰，把弄著一個小布偶。孩子們都在大聲叫，大聲笑，只有她一個人神色平靜地玩著布偶。
小孩子的目光是那麼單純，萊伊文很輕易地能夠看出他們心裏所想。他說：「一人一個金幣，可以買好幾天的麵包。和你的夥伴分享，不可以偷，不可以搶。」
「先生，雨很大，你有休息的地方嗎？」羅德忽然抬起頭，笑著問。
「南邊有個產草莓的小鎮，叫做潘塔鎮，你去過嗎？」
她用手指頭操縱著織針，織針有條不紊地一針一線地紡織著。
中年女人苦惱地搖搖頭，說：「你們怎麼能亂帶外人進來呢？」
「我沒多大慷慨。」老人搖搖頭，說，「今年我也就來這麼一次了。我該走了。」
「諾瑪女士付給你報酬？」
「我以為法師們都是用法杖對著一堆羊毛，然後說一句『毛衣出現』，毛衣就會出現。」萊伊文看著她織毛衣的模樣，忽然說了一句。
老人倒是沒太注意他的話，不過，他虛著眼睛，仔細地打量了一下萊伊文手中的烏木劍。
「老太婆又不給我們早餐，我們很餓，但是我們不會去求老太婆！」另一個小男孩尖聲叫道。
萊伊文退了兩步，抽出背後的烏木劍：「我有比大多數法師更敏捷的身手，攻擊我吧，先生。」
那裡時間停駐，那裡生命永恆，那裡有我的夢，我的家……」
「我可以為你工作，先生。」萊伊文忽然說。
萊伊文蹲下身來，注視著那個依舊對著他施法的小男孩。
「你坐下吧，先生。」瑪莎一邊織毛衣，一邊說，「你的身形高大，不像白色捲軸的人。」
「我們抓住他的手，然後你再奪走他的金幣！」小男孩叫道。
說著，他打算離開。但是萊伊文再次叫住了他。萊伊文以驚人的速度衝到他面前，攔在他面前。
老人輕輕一笑，打開巴掌大的小禮物盒的蓋子。禮物盒內綻出一陣絢爛的光芒，然後，一串發光的文字跳了出來。
「走吧，羅德，不然他會打你的！」旁邊一個臉上掛滿雨水的小女孩叫道。
萊伊文向她走過去，漸漸靠近，他才聽到，她在輕聲唱歌。
他走到外面鐵門的時候，萊伊文追了上去。
忽然，她聽到一聲很大的響聲。她抬起眼，看到旁邊那個人一拳打到木頭柱子上。萊伊文咬著牙，沉聲道：「那個混蛋，竟敢這樣！」
「嗯！」小孩子們齊聲答道。
米拉從頭至尾都沒有看萊伊文一眼，她根本不在乎是誰在跟她對話，她只知道，不是爸爸，不是媽媽，不是朋友。
該死的法師，他們居然這樣對一個同族的孩子！
「不。他們付給我報酬，我在這裏工作。諾瑪女士才是負責人。」
「謝謝。」米拉低聲說。
瑪莎從牆角拖出一條滿是灰塵的凳子，放在一旁，示意讓萊伊文坐。她自己回到她的板凳上，雙手十指一彈，兩根毛衣指針浮空而起，騰到她面前。
「魔法也沒辦法違背一些必然的規律，不是么。」瑪莎搖搖頭，「魔法只是生存的工具，對於我們體質柔弱的法師族。這些孩子都需要抵禦寒冷，所以我得從夏天就開始織毛衣。」
白雲白雲，藏著一座城堡；
「鍊金學院，奧本赫爾。」西奧多答道。
老人一臉驚奇，他走上前去，瞪著萊伊文手中那把烏木劍：「這木頭竟然可以擋開魔力火球？這裏面不會是灌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