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星辰劍道
第四十五節 時間凍結 後篇
「既然你察覺到了，也就沒必要說出來了。所謂壞消息，總是會拖慢效率的不是么。」西奧多冷哼一聲。
「叮鈴鈴。」
「你死期到了，廢物。」
「我看到的哦……蘇茜和綺莉靠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多……佩爾和迪蘭對望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尤利西斯說話也不再那麼無條件地冷漠，祖格也開始開玩笑……琴，也已經完全轉過立場，全力以赴了呢……」
伊拉莞爾。
於是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了一陣。
「瞞不住了哦。」麥倫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道。
泰坦的吼聲只持續了一會兒。它的身體開始土崩瓦解，體內儲存的魔力由內自外噴射而出，強烈的魔力衝擊以火焰、雷電、風暴等形式四散而出，整個泰坦周身光芒閃耀，爆炸嘶鳴之聲不絕於耳。
「真的沒事……」
在時間結界之內，西奧多看著外面緩慢進行的對峙。因為距離和結界的緣故，他聽不清普雷斯科特的話語，但是當發現普雷斯科特舉起手中魔杖的時候，就開始注意他的動作。
「伊拉……」西奧多看著她，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種莫名的酸楚，不知道是因為悲傷，還是因為感動。
「別吼我啦……」伊拉忽然撇起嘴，輕聲說，「道個歉，你都不好好聽……」
「所以，那一串那種格式的數字，必然是那蜂鳴之毒的觸發頻率，我說得——沒錯吧！」西奧多笑得老臉都扭曲起來。
普雷斯克施法的動作，起初是讓他覺得奇怪。那不過是一記魔力波動咒語而已，這種咒語使出來連一隻螞蟻也影響不了，更別說是魔化的萊伊文了。
「那不是很好嗎！我們要讓時間過得慢，我們要一起去玩，好好玩……我們打敗了泰坦，我們要慶祝！伊拉，我們要讓埃利斯做很多好吃的好不好……」
分明是失敗了，那麼憤怒，那麼瘋狂……
西奧多嘆了口氣，將萊伊文的事，告訴了其他人，但是他依舊有所保留。他只說了萊伊文是個被惡魔附體的奇異人類，而沒有告訴他們卡爾托城大屠殺的事。起初西奧多並不相信，但是萊伊文在學院的半年裡，的確證明了自己。伊拉曾經告訴西奧多，說萊伊文和傳言不一樣，直到現在，西奧多才認可了伊拉的想法。
「還沒有失效。」西奧多回答道，「而且，普雷斯科特似乎是用什麼辦法得知了這件事。要是萊伊文出了什麼事，那我們就作好最壞的打算吧。」
「你說，一個惡魔和一個法師相愛，是一種很不可思議的事么……」
麥倫看著那道從天而降的光芒，白得出奇的光芒。他取下了大大的眼鏡，忽然雙腿一攤，跪倒在地。
「又有什麼危機了吧。」尤利西斯冷笑著說，「看樣子這最後幾分鐘真是折騰得夠。」
「既然這樣，您還是告訴我們吧，學院長。」佩爾也說，「現在希望和絕望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樣的了，我覺得……我們已經打了一場傳奇的戰役，無論成功還是失敗，都不會後悔了。」
「真是難以置信！」綺莉感嘆道。
「萊伊文……」伊拉虛弱地叫著他的名字。
她……死了？
「麥倫，你……」西奧多瞪著麥倫。他倒不是介意麥倫說他打鼾的問題，只是他不知道麥倫為啥跟著伊拉一起摻和。
「叮鈴鈴。」
「……啊？」蘇茜轉過頭來。
「啊，我在聽，你說，你說……」
伊拉忽然將目光投過來。伊拉現在幾乎是所有人中最憔悴的一個，沒有人徹底明白她維持時間結界究竟有多大的消耗，究竟是在消耗著什麼。她在後十幾天里幾乎一句話都不說，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麥倫用各種藥物來為她提神、維持體能、刺激神經，才勉強維持著她的精力。在外面世界的人們看來的短短二十幾分鐘里，伊拉已經瘦了一圈，臉上血色盡失。雖然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兒去，至少還可以因為一些問題而爭論。
「你在說些什麼呢
「時間到了，蠢貨。」
雖然他試圖裝作什麼也沒發現，但是在集中精力運算的過程中，他因為慌張而頻頻出錯。這一點被其他法師發現了，都覺得有些奇怪。
「安息吧。」那個低沉嘶啞的聲音說著。
在之前，西奧多就已經察覺到伊拉的生命跡象在逐漸減弱。無論麥倫用什麼藥劑，都沒辦法緩解，直到伊拉簡單地告訴了他們真相……
「你不屬於這裏。跟埃利斯離開這裏吧，你沒有理由被強迫留在這裏。」綺莉嚴肅地說。
「怎麼回事？！」萊伊文握住她發涼的手，慌忙地問，「太疲憊了么？睡一覺就好了吧！沒事了，沒事了！泰坦已經倒下了，伊拉，你看到那堆水銀了么？我們可以把那些水銀拿回去做實驗呢……」
「我沒有打鼾哦。」麥倫忽然像上課發言一樣舉起手來，「但是西奧多學院長有打鼾哦。」
一道皎潔無比的聖光從天而降，將伊拉的身體籠罩進去。看到這聖潔的光芒，萊伊文嚇壞了，他死死抱住伊拉，哭著大叫道：「混蛋！什麼啊！莫名其妙，簡直是莫名其妙！什麼時間之神，什麼柏絲麗雅，全是瞎掰！伊拉，你別跟我耍花招，你別……」
萊伊文狂叫著，死死地摟著。天空被聖光切開，暗色的雲層漸漸分裂，世界由灰變白，一切都是那麼乾淨。
「不用掩飾了，費盡全力尋找到自己的幸福了，不是么？」綺莉笑了笑。這二十多天，就算是傻子也能明白埃利斯和蘇茜是怎麼回事了。
是的，在西奧多發現萊伊文真實身份的那天，西奧多差點殺死萊伊文，但是考慮到伊拉的求情和朱利安的預言，西奧多躊躇之後，最終決定留下萊伊文的命，但同時限制住他。西奧多在萊伊文血液之中注入了「蜂鳴之毒」這種劇烈的毒藥，作為限制萊伊文的籌碼，只要以特定頻率的魔力波動影響蜂鳴之毒，本來對人體沒有任何影響的蜂鳴之毒立刻發作，使得中毒者全身血管爆裂，血液流經的組織全部都會被劇毒侵蝕，肉體立刻土崩瓦解。這種毒藥幾乎是屬於無解之毒，並且法師們有使用這種毒藥殺死惡魔的經驗，所以西奧多才有把握以此掌控萊伊文。
淚眼朦朧之中，萊伊文低下頭，看著自己懷中，什麼也不剩。
「……怎麼回事！！為什麼沒作用？！」普雷斯科特終於咆哮了出來，「我想錯了么！！還是西奧多那傢伙的葯是劣質品？？還是你自己動了手腳？！我的推理不可能錯，不可能錯啊！！惡魔，你到底有什麼可怕的力量，連蜂鳴之毒都不怕！！告訴我！！」
眾人愣了。連麥倫這從來不變死眉爛眼表情的小個子，也稍微揚了揚眉毛。因為伊拉還是頭一次這麼罵一群人，罵他們笨。
「你哪有改過……」
「……」
普雷斯科特不斷加強魔力波動。他的施法姿勢已經保持了好久了，手都有點酸了。
「沒……沒事。」西奧多狠狠地晃了兩下腦袋，想讓自己冷靜一點。
「你好得很啊。」祖格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能再好了。」
伊拉，不見了……
萊伊文用雙手抵住泰坦，魔影和泰坦依舊僵持在一塊兒。
魔化的萊伊文雖然覺得奇怪，但是也無法冷靜思考了。他心中唯一所想，就是與從體內爆發出的那個巨大惡魔一起，將這個泰坦制服，將普雷斯科特撕成碎片，救出米拉……
「我……」蘇茜搖著頭，「這和保衛白色捲軸沒關係，我也是這裏的一員……」
視野模糊之中，他看見蘇茜向他狂奔而來。
「好多話……」
「……那是因為，我是時間之神的靈魂分身，我的名字是伊拉·海洛伊絲·斯圖亞特……我的創造者，不是……一個斯圖亞特媽媽和一個斯圖亞特爸爸……而是托克希爾第九天使序列的時間之神，柏絲麗雅……」
「你們為什麼就……這麼不
「你是怕說出來，讓大家又陷入絕望而失去信心么。外面幾秒鐘就會發生的事，我們裡邊卻是十分漫長的等待與懸念。」尤利西斯語氣堅定地說。
是呢，是到生離死別的時候。當外面那個暗黑魔影倒下的時候，就是這裏所有人的末日了。死亡面前，所有人的思維模式都變了。
「那就讓我拖吧！不要更壞就行！」西奧多有些惱怒地說道。
「萊伊文，萊伊文！你……你快過去！伊拉，伊拉……」
「伊拉……伊拉！你要去哪裡啊！你回來啊！！」
「剩餘的法師可以向北方撤離，就像千年之前獸人進攻提格力斯堡一樣。城市陷落，法師撤到白色捲軸，不才有了今天白色捲軸的輝煌么。」西奧多忽然說，「沒有毀滅就沒有新生，至少我們都去爭取過，就算是死，也能很暢快吧。」
哎，面前那又是什麼呢……一團黑色的東西……
白色捲軸毀滅，法師毀滅……
「改變時間的人，終究付出代價……你要不要讓我說得這麼准啊，早知道我不說了……那是你的犧牲嗎，好過分，阻止了我們所有人的犧牲，明明，就不是你該管的命運……」
「……」
「……」
「……」蘇茜沒想到埃利斯居然會說出這麼一堆話。雖然她知道埃利斯是關心她，但是這種被排斥的感覺，就算是滿滿善意，也很不好受。這麼多年，她的一切努力只是為了獲得法師們的認可，但……
「你別說了，伊拉……」西奧多嘆了口氣，搖搖頭，「你別說了，你太累了。我自己說。」
「伊拉……」萊伊文忽然瞪大眼睛，頓時清醒，「伊拉怎麼了？」
「三個節點，全部刻印完成！」祖格大喝道。
「……」
同時他也感嘆，一個敢於愛上惡魔的女孩，果然有著非凡之處。
「我騙了你哦……萊伊文，真的……對不起……」伊拉聲音變得更加微弱了，「改變時間，是要受到懲罰的……但是，誰讓我有那種能力么……」
「喂……不許在說我笨了哦……我這次好聰明的……」
這個時候，伊拉又說話了。她已經儘力不說話，因為她已經疲憊得快要暈過去了，但是她還是忍不住了。
「那……」萊伊文的表情忽然僵住了。
「你是為了讓我活下去，我是為了陪你一起死……我們都一樣自私……」蘇茜哽咽著說，「對不起……我知道我沒有權利來拒絕你，但是……縱容我一次好不好……」
【結界破碎之後，結界外第三十五分鐘】
那道灼眼的火影在普雷斯科特看來分外刺眼。
黑色的……破爛的袍子，黑洞般的容顏，幽深的眼，詭異的笑。
「不過，現在不是我們因為絕望而拖慢效率，而是你在拖我們後腿。」尤利西斯毫不客氣地說。
普雷斯科特瞪著面前那個碩大魔影。它一動不動，但是絲毫沒有潰敗的樣子。
「那個……學院長……」
祖格藉著火焰鳳凰的快速衝刺，很快到了泰坦胸前。剎那間，他爆發出了積蓄已久的力量，一陣狂亂猛烈但井然有序的斬擊之後，一個巨大的魔法陣被刻印在了泰坦的心臟上。
鎖鏈……
三個形態特殊的魔法陣從泰坦的後背、小腹和胸口產生共鳴，強大的魔力漩渦開始扭曲泰坦體內的力量流動。泰坦發出狂亂的大吼，身上的銀白色皮膚開始寸寸裂開，水銀從裂口中傾瀉而出。
【結界內第三十天，結界外第三十分鐘】
她語無倫次地大喊著。
「不，不，不！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
「對不起？什麼對不起？有什麼好對不起的？你腦子壞了吧，笨蛋？！」
「我還真以為要完蛋了呢……」
「呵！即便如此……即便如此！你也不可能贏了泰坦，你只是在苟延殘喘，再過不久，你就會……」
「這些時間……真的好漫長啊……」伊拉忽然不著邊際地說了一句。
「殺
「你本來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法師，還是特別笨的那種……你怎麼可能是天使，哪有你這麼笨的天使……」
這是最後的掙扎了。
「極限？什麼極限？！什麼叫極限？！你不要開玩笑好不好，你看我什麼時候有過極限呢？我都沒有極限你有什麼資格有極限？……喂！」
「我知道所有的哦。學院長，所有的記憶。」伊拉淡淡地笑著，輕聲回答。
「如果學院長不忍心說，就讓我說吧，學院長一個人背負太多，或許以前有些事只有你自己背負，現在……大家都是患難與共的夥伴哦……就算是絕望，也一起承擔吧。」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你到底知道……」
「只是這宣告著你的失敗……」
伊拉半睜著眼睛，神情平和，看到萊伊文慘白的臉上露出了點點笑容。
魔影忽然加大的力量，將泰坦的雙手死死扣住。泰坦用一隻腳猛踢魔影的腿部，但是魔影依舊紋絲不動。
「萊伊文的秘密……」
他迫不及待地舉起魔杖，開始對著萊伊文發出微弱的魔力波動——雖然微弱，但是那波動正好是能夠觸發萊伊文體內蜂鳴之毒的魔力波動。
他看見，西奧多抱著伊拉，其他人圍在旁邊。
「太遲了呢，教授。」
「的確，你要是因此而死，我也沒辦法接受的。」一旁的埃利斯也說道。他注視著蘇茜，雖然看上去很糾結，但是還是頂著自私的帽子勇敢地說出自己的想法：「我最討厭那種非要讓自己所愛的人陪自己一起受難的人！蘇茜，你很聰明，又擁有比我強許多的能力，一定能夠活得更好，我只是一個沒用的廚師，我要保護我的家園，同時也不能讓你陷入險境。蘇茜，到北方去吧，跟著其他法師們一起去，他們不知道你的身份。當然，你也可以躲過泰坦的浩劫之後，到尼塔拉去，接受神靈的庇護，或者去安蕾西亞或者瑞秋爾，回歸自然的國度……不要在這裏陪我死去，這樣不值得。」
眾人都緘默不語。
「……」
萊伊文喘息著，魔影卻紋絲不動。
「……你們，你們幹什麼？跑什麼跑，給我站住！誰來告訴我發生了什麼！」萊伊文大聲叫道。
伊拉微笑著，笑得很甜，很可愛。一直以來，萊伊文眼中的伊拉都是那麼可愛，可是，今天這麼憔悴的她，這麼虛弱的她，卻成了他見過的最美的她。
「哪有強迫，我是……」蘇茜立刻回答道。
「我們在這麼小的空間里……」伊拉憔悴的面容上泛起一絲看著都讓人心疼的微笑，「好難得呀，我……我第一次知道……你們裡邊，哪些人睡覺要打鼾哦……」
伊拉的聲音很輕很柔。雖然伊拉平時的說話風格也比較溫柔，但是現在幾乎是到了耳語的程度，簡直就像，愛人之間的夜語，就像，母親對自己嬰孩的溫言……
因為過了半年，這件事幾乎快被萊伊文忘記了，西奧多也沒有重視這件事了。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他一直尊敬而信任的看似老實的老教授普雷斯科特，居然為了自己的計劃，為了西奧多不阻止自己的計劃，竟然對西奧多的防備和調查做到了這種程度。他不僅利用信任暗算了西奧多，還把西奧多的秘密調查得如此透徹——後者是西奧多都無法想象的。
等普雷斯科特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的胸口一陣劇痛。最後的意識之中，他看到，自己的胸口被一串黑色的鎖鏈貫穿。另一頭，是那個黑袍人，用手握著鎖鏈。
這裏怎麼會有風鈴聲……難道是幻聽……
「不，不要，不要這樣……我……」
黑袍人身上掛著一串小鈴鐺。看來，鈴鐺聲是他身上發出來的呢。
萊伊文忽然愣住了，巨大的魔影的動作也僵住了。
萊伊文整天都罵她笨，難道她也學會這種罵人方法了？
無論是他的
「哐當！」
「這個小小的結界，真的好神奇……大家彼此之間，本來有陌生，有隔閡，有誤解，有冷漠，但是……這強制待在一起，為了一個目的一起奮鬥……一起，走向生命的極限……好像，也改變了不少呀……或許以前，心與心的距離沒這麼近，就是因為……時間太短，世界太大吧……」
「既然你可以爆發出能與泰坦抗衡的黑暗力量，那你就是那種生物無疑了，來自地獄的惡魔。」普雷斯科特一邊得意地冷笑著，一邊說，「而且，你又是個衝動的傢伙，在學院待了半年之久，以西奧多的洞察力，不可能沒有發現你這種可疑的傢伙的真實面目。如果說你一直以來擁有著這股力量卻沒有被曝光一些可怕的行為，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就是西奧多知道並包容著你。不過，以我對西奧多的理解，他如果想要利用你這種傢伙，也必然會有掌控你的籌碼。這麼思考的話，有一些東西也能解釋了，比如曾經在白色捲軸橫衝直撞的那個女獸人。所有見過那個女獸人的法師都說她力量強得可怕，超過了正常力量的範疇，就算你是劍術大師，也不可能在水晶陵墓的守衛全部完敗她手下的情況，抵擋住她並堅持到其他守衛趕來。我承認你是個很有才能的人類，但是，你將敗在西奧多的手裡——即便你現在和他是同一陣營。」
但是，那聖光就像水一樣，沖洗著伊拉的身體。伊拉的身體，逐漸溶解于那道光芒之中。她沒有閉上眼睛，依舊溫柔地看著萊伊文，自始至終，都是那麼平靜的樣子。
最壞的打算，不就是死么。
「啊，廢話！除了我們，還有誰和誰能做到呢？我們是最好的！」
「叮鈴鈴。」
蘇茜本來腦子很靈光，這個時候卻像短路了一樣。她不知道怎麼回答埃利斯的話，她的臉漲得通紅，莫名其妙地，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相信他呀……」伊拉輕聲說，「我一直相信他哦。」
看到萊伊文連同那巨大的惡魔之影的動作都遲鈍下來，西奧多斷定，萊伊文定然是吃驚了——那麼他一定是猜對了！
「為什麼……為什麼……」
他們還是要趕她走，是為了她好……為了她好，因為，他們心底里還是不當她是一個法師吧……如果她是一個法師，埃利斯一定會讓她待在他身邊，和他一起為了保衛家園而死吧……
普雷斯科特已經癲狂了。他抓起掃帚，從泰坦肩上跳了下去，舉起魔杖，指著那個小小的藍色結界，蓄積魔力，打算用火球轟擊下去。
「……伊拉，你累壞了。」
「那你說……要是一個惡魔和一個天使相愛……那算什麼水平？」
泰坦的手顫抖著，竭力要將那個抵抗它的傢伙推倒，但是這個魔影紋絲不動，力量一點也沒有減弱。
這話說出來，大家都面面相覷。
西奧多瞪大了眼睛。
「你的推理似乎都沒有錯……」
蘇茜與綺莉對望一眼，佩爾和迪蘭一下子臉紅了。
埃利斯嚇了一跳。他連忙上前抱住蘇茜，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為什麼，這鈴鐺，給人那麼寧靜的感覺，就像在催眠，就像催促著自己入睡……
西奧多愣住了。其他人的態度不說，綺莉居然叫了他「舅舅」。這個稱呼，綺莉已經好多年沒有說出口過了。
「相信他，好嗎……你們好笨哦……」
西奧多揮了揮手，示意讓周圍的人走開，他自己也背著雙手，向外走去。
「伊拉……伊拉怎麼了？！」
話音未落，他就掙脫祖格的攙扶，向著結界那沖了過去——以最快的速度。
這個時候，一隻火焰鳳凰從時間結界中沖了出來。鳳凰背上的獸人發出強烈刺耳的戰嚎，符文之力包裹著暗影長劍，向著泰坦的心臟疾馳而去。
【
「那種毒藥不會失效么？」蘇茜有些焦急地問，「都已經半年了啊。」
「你胡言亂語些什麼……你發燒了，你病了，你……你怎麼還是這麼笨啊！」萊伊文忽然覺得心臟被誰掐住了一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許多。
萊伊文一下子將她抱住，用臉貼著她的鬢髮：「你……你不要亂說話好不好……我不愛聽你亂說……」
「呃呼……我……居然還活著？」萊伊文神情恍惚地向著四周望了望。地上剩下了一個巨大的白色金屬小山，還有四下流去的水銀。
忽然，他的耳邊出現了一陣詭異的鈴鐺響。
「蜂鳴之毒，蠢貨！西奧多密室之中有用過的藥瓶，我已經驗明了，是盛裝過蜂鳴之毒的瓶子，估計他是使用這個的時候太過慌張，忘記了處理掉藥瓶吧！這種毒藥可是很稀有的，任何鍊金師在非重要用途都是不會使用的！看到筆記的內容，聯想到那藥瓶里的毒藥，我只能猜到西奧多對誰下了毒，卻不知道究竟是誰，直到你現在這幅模樣呈現在我面前！看來西奧多早已留下了阻止我的籌碼，以極其危險的方式！現在，就讓你們為自己冒的險付出代價吧！」
萊伊文衝上前去，跪倒在伊拉旁邊。
「不，你做了什麼……你做了什麼！！」
「我說了……時間流逝減緩一千四百四十倍……三十分鐘……變成三十天……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快點讓我撕碎你……」
但是，他也很快反應過來，立刻變得臉色蒼白。一條線索順藤摸瓜，他立刻明白了發生了什麼。
「別磨蹭了，舅舅。」綺莉也不耐煩地說道，「我最討厭吊胃口了！」
「看來他要死了。」麥倫說。
那是什麼聲音……風鈴？
「每一天，每一天，大家羽毛筆在紙上劃出的沙沙聲，低語的討論聲，哈欠聲，笑聲。甚至，我覺得，大家的心跳，每一聲，我都沒有錯過哦……」
「你要……仔仔細細地聽哦……」
「……」
「嗚嗚……這樣好難受，我寧願我是個普普通通的法師啊……」
伊拉忽然伸出手來，將手心按在萊伊文的額心上。
「呃……」萊伊文迷糊地點點頭。
萊伊文恍惚地從地上爬起來，祖格扶著他，讓他勉強地站了起來。
「萊伊文……我真的……真的好想跟你說好多話……嗚嗚……」忍不住，伊拉哽咽了起來。眼淚滑下眼角，流到臉頰旁邊，打濕了萊伊文貼在她頰上的頭髮。
「我們一起，救了大家，不是嗎……好開心啊……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
交織的嗓音意味著他依舊與巨大的惡魔之影融為一體，絲毫沒有要死的跡象。
尤利西斯忽然嘿嘿冷笑了兩聲，然後指了指那些書籍：「繼續算吧。泰坦踩過來的時候也不要看它繼續算，要讓它知道沒人把它當回事。」
「你動不了的，老頭。」
一把巨大的黑色鐮刀，鎖鏈……
「直到最近一些日子，我和你說我做噩夢開始……我才明白，我的力量已經覺醒了……我的力量，是掌握記憶，掌控時間……」
這樣的話，泰坦的上身動彈不得。
「當然沒人把它當回事，」綺莉也接道，「鍊金術僅僅是學院學科的四分之一，法師族又怎麼會覆滅。不過，蘇茜……」
「學院長，你怎麼了？」佩爾發現西奧多這頻頻出錯的狀態會拖慢推演速度，所以忍不住問出口來。
普雷斯科特暴跳如雷，但是這並不能增強泰坦的力量。
這個時候，魔影忽然發出一聲尖嘯。黑色的影子在微弱的天光的照耀之下，漸漸消失不見。巨大的魔影頃刻消失，只有萊伊文的小小身影，在泰坦面前，癱倒在地。
「喂，你幹嘛……這是幹嘛？！」
這個柔弱的法師，怎麼可能是天使……天使，是阿斯摩利爾那種討厭的自以為是的傢伙才對啊！伊拉，伊拉她分明就是個法師……不，她分明就是個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