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神鵰
第211章 伏子
他原本的功力不夠深厚，第二重心法的經脈未曾打通，艱澀難行，往往完不成一周天，便內息已竭，無力為繼，有如此強援，他此時的心境又是置於死地而後生，自是無所畏懼，於是開始一試，賭一把命。
「呵呵……，我是蕭月生，乃這顆造化丹的主人，小兄弟你服下了造化丹，感覺還不錯吧？……噢，你不必出聲，凡你所思，我皆能所覺。」
在幾位供奉的惋惜感嘆中，眉清目秀的辛冷臣毅然將造化丹一口吞下，然後走到矮榻上盤膝而坐，靜待藥力的發作。
本是帶著憐憫的目光望著它的眾人不由愕然，彼此對視了一眼，心中暗忖，真不愧是狗鼻子，靈得很，竟能聞得出這是好東西！
「好強的內功！」被扶起來的蘇幕席訕訕的感嘆了一句，聲音略顯沙啞，蒼白如紙的面色染上几絲紅意。
所循行的經脈，並非是與他的內功心法一模一樣，但也並非一點兒也不一樣，有幾分相像，又有幾分不象，似是而非，令人摸不著頭腦。
不過他們大多並沒什麼危險，通常由各種動物試過之後，才輪到他們，若真的不幸，也只能怨他命運實在不濟，在這裏不送命，說不定會走路摔一跤將自己摔死，兩者差不多同等概率。
他舉止從容，絲毫沒有別人的驚慌與恐懼，這種生死只在一瞬間的刺激往往會令人發瘋，能平靜的堅持下來者，心性皆是遠逾常人。
他只覺一股熱流由無至有，如絲絲縷縷的輕煙，自腹中化開的丹藥中裊裊升起，如同炊煙般散開，如有識途老馬一般，並未四散而流，卻漸漸匯流入了丹田，再自丹田中飄出，循經脈而行，很快的貫通了周身。
第二重心法，幾條艱澀難通的經脈在源源不絕的內息下，終於無法再緊閉，不情願的被撐開貫通。
接下來的程序，是由一位內宦試藥。
造化丹的功效遠
他們先前並未見過辛冷臣，自是也不認得他，這是御葯院的規矩。
辛冷臣一身青衫無風自動，尤如被充了氣的皮球，慢慢脹起，隨之又慢慢癟了下來，恢複原狀。
既是如此，他自不會白白便宜了別人，於是心頭一動，便以入神之法，直接進入辛冷臣的腦海，傳授了一篇與牽鶴功相近的心法，做足了人情，使其成為觀瀾山莊的人，埋下一顆伏子。
只是他說什麼去觀瀾山莊探討？！自己的一輩子只能生活在皇宮中，又怎能去別的地方？況且，觀瀾山莊到底在哪裡，自己還根本不知道。
一刻鐘之後，看到此狗不見委靡與暈倒，亦沒有抽搐，反而精神越發健旺，目光明亮，叫聲越來越響，庭院外稍有人走動，它便發出震耳欲聾的吠聲，且吠聲不絕，精力充沛得很，令他們大感頭疼。
半個時辰，在御葯院五供奉與蘇幕席的苦熬中緩緩流過，氣息漸漸悠長的辛冷臣終於睜開了雙目，兩道冷電剎那射出，懾人心魄，令正緊盯著他的程高陽諸人心中不由的一寒，不敢與他對視。
「啊——！啊——！……好疼！」一聲凄厲的大喊自蘇幕席口中發出，當他仰天跌倒于月白的地毯上時，手指上的劇痛方才傳至腦海，劇痛如排山倒海般襲至，幾乎令他立即暈厥過去。
清朗的聲音彷彿在辛冷臣耳邊響起，令他驚異莫名，剛想說話，聽到了腦海中人的話，便做罷，其實，他現在想動也動不了，已被蕭月生以神念所縛。
五位供奉的心像被貓爪撓動一般的發癢，極想知道是怎麼回事，這個造化丹究竟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
「就是不知是否有什麼反噬……」旁邊另一位供奉
「感覺很好！」辛冷臣的心聲被蕭月生所聽到，甚至能夠感覺得到他心中的興奮與感激。
「唉——！」程高陽收手起身，見蘇幕席呻吟聲漸低，轉頭看了一眼在榻上盤膝冥目而坐的辛冷臣，搖了搖頭，對身旁好奇的四位供奉嘆道：「……手指被震斷了！」
「看來這個小傢伙是因禍得福了，內功著實已是了不得了！」旁邊一位老者呵呵笑道，望了一眼蘇幕席。
「既是有緣，在下便不妨成全了你，有一套心法，你閑暇時，便練著玩玩吧……，若有疑難，可以來我的觀瀾山莊探討一番。」
辛冷臣心中一動，福至心自靈，莫名其妙的，便緩緩運轉起自己平日里刻苦修練的內功心法，驅動這股不停增強的熱流沿著平日里特定的經脈而行。
說罷，他的面孔漸漸的變淡，彷彿一股輕煙被風吹散一般，消失得一乾二淨。
看到他如此整齊，御葯院的供奉們更是心酸，這彷彿是臨死前的凈身潔服，想體面的離開人世。
蕭月生神念一直停留在皇宮大內，當看到自己的造化丹無意中造就了一位高手，不由搖頭失笑。
他臉上的痛楚之情，令身前一直目不轉睛望著他的六人看得心驚不已，如此看來，這個造化丹並非什麼靈丹妙藥，反而有害，即使無毒，也絕不能給太後娘娘服用！
其餘諸人皆點頭稱是，御葯院五供奉都是習得內功之人，而且修為都不淺，尤以程高陽為尊，針灸之術，不習得內功，很難精通。
這一次，卻讓辛冷臣賭對了，腹中的丹藥一絲絲的流出熱流注入他的丹田，使丹田始終盈滿不虛，源源不絕的內息任他驅用，他覺得這一刻的自己，象是一夜暴富之人，忽然有了用之不竭的錢財。
蘇幕席年紀尚輕，養氣的功夫尚淺，見到辛冷臣的痛
這股熱流頗是奇異，一旦丹田的內氣蘊滿，便不再繼續注入，彷彿丹藥不再融化。
辛冷臣第一重心法在熱流的加入下，很快便運行了三十六次，往日練功時，他需要比現在花費兩三倍的時間。
他大感慚愧，有些無顏見人，剛才的叫喊實在太丟人，只是當時疼得太厲害，是身不由己啊！
蘇幕席身為天下第一藥師，帶著驚疑，與御葯院的五位供奉一起檢驗造化丹的功效。
……
雖不是什麼大傷，但所謂十指連心，手指斷了，其痛不可當，也難怪蘇幕席叫得那麼凄慘，其餘人皆帶著同情的看著躺在地上的他。
辛冷臣生得眉清目秀，骨骼清奇俊秀，幾位供奉見了，皆心中暗嘆，可惜了這麼一個人才，若好好調教，未必不成氣候。
但可惜，他只學了四重心法，其餘心法，師父未曾傳授，因他的師父，也未曾突破第四重。
辛冷臣只覺體內先是雷聲滾滾，隨即雷聲炸響，在耳邊轟鳴，接著身體變得沉重如鐵鉈，忽又變得輕如羽毛，隨著第四重心法所循的經脈貫通，一切異象皆消失無蹤，通體泰和如酥如麻，暢美難言，經脈撐開時的痛楚不復存在，心底升起一股說不出的喜悅安樂。
蕭月生輕描淡寫的笑著說道，彷彿要傳授的心法並非什麼高明之學，可練可不練。
此時的辛冷臣，周身通泰，心情寧靜平和，達到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之心境，對於腦海中突兀出現的面孔，雖覺有異，卻並未失措，只是淡淡的靜待事變。
他感覺著丹田中盈盈欲溢的氣息，一個大胆的想法忽然竄入腦海，自己一直無法跨越的牽鶴功第二重心法，似乎可以一試！
腦海中的那篇論述，漸漸如泉水般在他心頭流淌，他雖不能完全領悟其中所寫，卻也有幾分明悟，剎那間，自己完全進入了一
他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清秀的眉宇間透著喜悅，到了最後，他的面色亦在緩緩的變化，彷彿漸漸變得透明一般，越來越接近白玉的顏色與光澤。
抓閹是生死各由天命，沒什麼怨的，若試藥之後，僥倖無事，則不再有試藥的機會，算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以後在宮中定會前途無量。
正享受著溶溶的溫暖，丹田內息盈盈，經脈中的內息泊泊然如江河東下，彷彿無窮無盡，永不枯竭。
盯著正在榻上盤膝而坐的辛冷臣，蘇幕席以寬大的左袖拭了拭額頭的冷汗，右胳膊耷拉著垂下，不敢解開穴道，手指的疼痛，實在無法忍受。
御葯五供奉之首的程高陽忙俯身探查，隨即自寬袖中伸出修長潔白的手指，飛快的點向蘇幕席身體右側幾處穴道。
靜靜站在一旁的辛冷臣衣冠整潔，一襲青衣一塵不染，頭髮束得一絲不苟，俊秀的面容平靜中帶著几絲漠然。
「看來小傢伙是功力大進了！」程高陽看了一眼精神委頓的蘇幕席，又望向辛冷臣。
體內經脈的內息流動，忽然失去了控制，不必自己用意去驅動，便自己流轉起來。
由十幾名修鍊過武功的內宦抓閹，選中一位以身試藥。
但人的際遇最是奇妙，任你有天大的能耐，若沒有幾分運氣，也只是罔然，這名小太監雖是資質絕俗，但運氣不濟，幾位供奉也只能感嘆天妒英才了，對於試藥之舉，他們雖不忍心，卻也不得不為之，臉上不由露出淡淡的憐惜。
神色從容，毫無驚慌的辛冷臣乍一坐下，便感覺剛剛滑下腹中的丹藥有了動靜。
存在於他腦海中的面孔微微一笑，似是帶著一股莫名的神秘，輕輕淺笑著說道：「日後自知！」
第三重心法，亦如是，經脈被強行撐開，自是免不了痛楚，但與他心中的興奮相比，卻可忽略了。
有了前車之鑒，他們也不敢再靠近辛冷臣，只
兩名年輕侍衛自宮外牽來一條大黃狗，切小一塊兒造化丹，根本不必他們強行灌喂，剛將造化丹的一小塊兒放到地上，骨架粗大的黃狗登時雙目放光，鼻子微微聳動，掙開繩索，嗚嗚的跑上前去，一伸舌頭便將造化丹捲入嘴中，隨即，又搖頭擺尾望著他們，看樣子還未吃夠，還想再來一些。
第四重心法運行之後，依舊後勁無窮，綿綿不絕，腹內的丹藥彷彿仍未化盡。
試藥的內宦名叫辛冷臣，本是一個寧靜的小村莊中的商人富豪之子，因突然受瘟疫襲擊，全家皆亡，包括整個村莊，唯余他一人生還，走投無路之下，他便凈身投入了宮中，成為一名小太監。
不等辛冷臣回答，他腦海中忽然出現了幾句話，簡明扼要，似乎是在闡述一個道理，並非是什麼心法口訣，他只覺得，自己的腦海彷彿成了一張白紙素箋，可以任由別人在上面寫寫畫畫，而寫完之後，便再也擦不掉了。
程高陽不愧為御葯五供奉之首，手法精湛，指力強勁，蘇幕席的呻吟很快便停了下來，被人扶著站起身來。
只是他們心中頗有幾分奇怪，若真是如此，這個王子虛為何還要呈獻上來，莫不是他醉酒誤事，送錯了丹藥？
他們所處一座靜悄悄的小庭院的一座靜室內，屋內擺設簡單，月白的地毯，素潔淡雅。
恰在此時，腦海中忽然一顫，隨之嗡的一響，一張微笑的面容出現在了腦海之中。
他伸出右手，探向盤膝捏訣而坐的辛冷臣，但甫一沾上辛冷臣的手腕，身體驀然一震，隨即感覺一股大力自手指上傳入，湧入自己身體，便不由自主的騰身而起。
服下了造化丹，這個辛冷臣日後習武，必定事半功倍，化于血液中的藥力逐漸被激發，成就不會太低。
當年他從瘟疫中倖存，已見多了死亡，雖然有強烈的求生意念，面對生死，他卻能漠然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