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神鵰
第274章 牽機
他起身接過郭襄遞上來的雪白貂裘，順手放了幾枚嶄新的銅錢于桌上，看上去燦然生光，如同新鑄。
一塵不染的屋內，陽光透過明凈的玻璃窗，將屋子照耀得明亮柔和，而自己的丈夫正僅著白襪，盤坐在淡紫色的蒲團上，手邊放著由數十個玉匣組成的一人多高的玉櫃，碧綠晶瑩的玉櫃中，盛放著各種珍奇的藥材。
似乎介於龍涎香與檀香間的氣息裊裊升起，繚繞不絕，令人聞之心神不由的一清。
暗器與毒是唐門橫行之基，確實有獨到之妙，世人難及。
邊讀邊走，她的步子越邁越小，越來越慢，慢至原地踏步，終於令蕭月生無法忍受，伸手一掠，將葵花寶典奪下，重新放回懷中，對瞪著自己的郭襄道：「回去再看！」
兩人剛到樓梯口，正與一人遇上，胖墩墩的身材，臉型微圓，一團和氣，極易令人產生親近之感。
蕭月生在一旁袖手不言不語，只是淡淡的打量著這位一團和氣的掌柜，讀心術已經運轉，這是遇到陌生人的下意識反映。
「唉——！真想看一眼葵花寶典啊！」郭襄故意的嬌聲長嘆一聲，瞥了姐夫一眼，轉過身來，變得規規矩矩的走路，貂裘下擺輕輕晃動，兩隻鹿皮蠻靴顯得輕盈無比。
「走么？……好吧！」興緻盎然的郭襄雖有些驚訝，卻也隨即點頭，見姐夫鄭重的臉色，顯然有什麼事情。
小玉輕提裾裾，裊裊婷婷進入。
「怎麼剛來就要走？！……莫不是小店招待不周？」那掌柜搓了搓手，胖圓的臉龐露出不願意之意，似要生氣的模樣。
斟茶，燃香，這一切小玉做得麻利嫻熟，兼且姿態優雅無比，幾息之間，便已完成，重新端起雪瓷茶盞，來到了丈夫身邊。
「那本葵花寶典，可是了不得，據說……」樓下老錢洪亮的聲音悠悠響起，整個酒館陷入寂靜，唯有他的聲音。
其下毒之法，往往幾種無害之物，混到
「公子，有十五個薩頂教的人闖臨湖居，現已被囚了起來，等候公子的決定！」小玉輕挽月白蜀錦裙裾，側腿斜坐了下來，上身嬌軀筆直，優雅端莊，風華絕代。
她一共只喝了兩口冰火酒，雖未醉，卻又帶了幾分醺然，似醉非醉，如夢似幻，渾身輕飄飄的，感覺最是美妙。
「呵呵……，那是給男人練的武功，你看了也沒什麼用！」蕭月生明白她的那一眼與故意長嘆，搖頭笑道。
一進山莊，他便鑽入了後花園的丹房內，讓趕過來的小玉有些莫名其妙。
「依你看，……該怎麼處置他們？」蕭月生聞著她身上飄來的淡雅幽香，揭盞輕啜了口香茗，淡淡的笑問。
剛一坐下，忽然又起身，來至南面窗下的軒案上前，斟了一盞茶，玉手輕握，頃刻間已沸騰，白氣騰騰，香氣盈室。
「呵呵……，遇到救不了的人了？！」蕭月生好奇的問，語氣頗有些興災樂禍的意味。
「啊，大姑爺，這個……」掌柜的有些目瞪口呆，甚感意外。
她將絲緞繡鞋除下，亦僅著雪白布襪，蓮步輕盈，踩著厚軟的鵝絨地毯，來至蕭月生跟前，尋了一個淡紫的蒲團坐下。
「那武功也給他們留著？」
「這便是葵花寶典，你不是想瞧瞧嘛！」蕭月生微微聳肩，呵呵一笑，漫聲說道，對小姨子的表情甚感有趣，不由多看了幾眼。
「陳掌柜，這個冰火酒是怎麼釀製的？」一直沉默不語的蕭月生此時忽然出聲，拱了拱手，突兀的問道。
「妾身覺得，還是將他們放了吧。」小玉明眸泛著盈盈的眼波，透出令人融化般的溫柔。
只是他貂裘加身，氣度雍容森嚴，即使致歉，也帶著淡淡的威嚴，令人不敢接受。
陳掌柜的心下暗驚，他繼承家業，做了半輩子的酒館掌柜，
「再不出來，你還不得醉得一蹋糊塗？」蕭月生一手負于背後，一手撫著黑亮的八字鬍，踱步從容瀟洒，瞥了一眼明眸皓齒的郭襄，沒好氣的回答。
蕭月生伸手一摸桌上，黑黝黝的酒罈頓時消失不見，蹤影皆無，好在樓上的人們都集中精神關注下面，沒人看到這般詭異的情景。
「這是……」郭襄也順手接過，隨意的掃了一眼封面，明眸鳳目頓時睜大，櫻桃小口微張，吃驚不小的望向姐夫，吃吃難言。
「這還真是一個不小的馬蜂窩啊！」蕭月生搖頭嘆息了一聲，呵呵笑了笑。
「呵呵……，口氣不小哇。」蕭月生不由失笑，隨即點了點頭：「也對，這些小魚小蝦，殺了確實平白污了自己的手，……放了便放了罷！」
蕭月生莞爾一笑，知道被風一吹，定是酒勁上涌，所以她紅彤彤的臉彷彿一隻熟透了的紅蘋果，著實可愛。
「姐夫，錢不夠呢，還得再加一半！」郭襄看了一眼桌上的銅錢，抿嘴輕聲笑著提醒。
回到郭府，郭芙與黃蓉在書房研究丐幫的幫務，郭靖還沒回來，蕭月生便要告辭離開，讓郭芙與郭襄留下，自己先離開，待晚上再過來接她們。
還有一種，便是幾種巨毒混於一起，看上去卻是無毒，中毒之人，看上去與生病無異，身體不斷衰竭，直至死亡。
「知道啦！」郭襄用力點頭答應。
「大姑爺太客氣了！區區冰火酒，能被大姑爺看上，也是小人難得的福分，只是此酒釀造之法由家父掌管，小人現在尚無權知曉，否則，定不敢藏拙！」陳掌柜胖圓的臉上露出歉然之意，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說罷，腳步邁下樓，在一串串招呼中，兩人
四川唐門，在武林中的位置頗為超然，也與其地理位置有關，蜀人排外之心極強，整個川蜀，除了天師道，也唯有唐門一家獨大，其餘幫派，也僅是小打小鬧，難成氣候。
「那也想瞧瞧！」郭襄清脆的聲音重重說道，她的似醉非醉，令其膽子變大不少，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二小姐，大姑爺，這是……？！」那人站在顫顫巍巍的樓梯上抱拳，仰臉望向欲要下樓的兩人，面帶疑惑的和聲問道。
「只許翻翻，千萬不可習練！」再次將葵花寶典交給郭襄時，蕭月生鄭重的叮囑。
「公子，臨湖居那裡抓住十幾名薩頂教的人，該怎麼處置？」小玉一身月白宮裝，裊裊來至青竹林中的丹房前，向裏面柔聲問道。
「四川唐門？」蕭月生笑容斂起，眉頭輕皺。
「好吧！」郭襄無奈的答應，誰讓秘笈是人家的呢！
「掌柜的，我們要回家了！……冰火酒真不錯！」郭襄笑盈盈的回答，紅唇皓齒，桃腮泛紅，貂裘雪白，極是嬌艷動人。
見到姐夫的瀟洒從容的氣度，她的心胸頓覺開闊不少，偷偷的將裘袖中的絹冊抽出，在陽光下翻開，難免掃了幾眼周圍，見沒有人，方才開始如饑似渴的品讀。
「……留著吧！……唉，你呀，怎麼越來越像小鳳了？！」蕭月生瞪了她一眼，終歸還是依從了她話中透出的求情之意。
「吱」的一聲，草廬的木門被無形的手拉開，蕭月生清朗的聲音響起：「進來吧。」
雖然陽光明媚，便微微拂面的風，卻是凜冽的很，通往郭府的大街上，甚少有人，與酒館里熱熱鬧鬧的氣氛迥然有異。
「那倒不是！」小玉烏黑髮亮的雲鬢之上，碧玉簪輕晃，她搖頭笑道：「遇到了武林中仇殺，前來求
燦然生光的絹冊被迅速的藏入貂裘微緊的袖中，郭襄螓首轉頭四顧，瞧瞧有沒有人看到。
蕭月生再次莞爾，小姨子這副做賊心虛的模樣甚是好玩，不由呵呵笑道：「沒人知道這是葵花寶典，大可不必這麼小心！」
淡紫的蒲團便是小玉亦不知終究是何物製成，只知坐于其上，做靜功時事半功倍，定神寧氣，神效無雙。
蕭月生重新端起雪瓷茶盞，輕揭盞蓋，在盞上輕輕滑動，白氣裊裊，茶香四溢，將他微肅的面龐變得縹縹緲緲，恍如神仙中人。
「好吧，……偌，給你！」蕭月生無奈的笑了笑，大手伸入懷中，抽出一本薄薄的月白絹冊，在陽光下燦然生光，彷彿剛被煮過的銀器，被他順手遞向怔怔然的郭襄。
看她低著頭，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蕭月生也不開口安慰，只是與她肩並肩，默默無語的沿著大街往郭府走，心底里卻是強忍笑意。
走了十幾步，郭襄心中的羞意被清冽的風吹去不少，偷偷的瞟了一眼身旁的姐夫，見他面容溫和，隨意打量著四周，從容瀟洒得很。
「不是不是，……我們要回家吃飯呢！」郭襄搖了搖雪白晶瑩的小手，嘻嘻笑道。
「在下略通釀酒之法，對於冰火酒的奧妙實在好奇，唐突了，陳掌柜莫怪！」蕭月生隨即有些歉意的抱拳。
「襄兒，咱們回去吧！」蕭月生的目光忽然自碗中的冰火酒上抬起，望向正側耳傾聽樓下的郭襄。
「好得很，也忙得很！為夫便讓芙兒留下，幫岳母點兒忙。」蕭月生接過瓷盞，點了點頭。
「這些小魚小蝦，殺了有殺身份！」
「哦？說說原因吧。」蕭月生合上瓷盞，隨意放到身前的鵝絨地毯上，懶懶的望著她秀美的臉龐。
剛舒了口氣的郭襄吹彈可破的嬌顏頓飛上兩朵紅雲，她本是聰穎之人，乍見到棘手之物，難免緊張失態，被姐夫一提醒，頓覺自己剛才
「哦，原來如此，……竟能令酒氣變幻，神乎其神！」蕭月生淡淡的笑著點頭。
「嘻嘻，怎麼會呢？！……姐夫也太小瞧人家啦！」郭襄嘿嘿一笑，帶著嬌嗔的語氣，嘟著雪白貂裘下顯得越發嬌艷的櫻唇，用力搖頭否認，令人擔心她烏黑的鬢髮上，那支碧綠玉簪是否會墜落。
牽機散此毒更是玄妙難測，武林中人談之色變。
牽機散的解法，除了唐門，親自下毒的那人之外，旁人無法解除，誰也無法知曉究竟是哪些東西組合而成。
小玉溫柔的笑了笑：「說起小鳳，今天還真接到了一樁麻煩。」
「公子，郭大俠夫婦還好吧？」小玉將雪白瓷盞遞至蕭月生身前，溫柔的笑問。
她已自微醺的狀態脫離，頭腦清醒之下，也醒悟過來，以姐夫的功力，自是知道周圍沒人，所以才會肆無忌憚的，將這本引起武林人眼紅的秘笈堂而皇之的拿了出來，自己卻……，唉——！羞死人了！
「果然是好酒的價錢！」蕭月生搖頭呵呵一笑，絲毫不覺難為情，手中又出現了幾枚新亮的銅錢，放到桌上，將雪白無瑕的貂裘穿起，又伸手幫郭襄理了理貂腋領口。
隨即，她又走到東牆紫漆的三層壁廚前，打開上層的櫃門，自裏面取出一小塊泥塊兒似的物什，再到北面雕案桌前，將這塊兒東西投入案上小巧玲瓏的香爐中。
「嗯，是唐門獨步天下的牽機散。」小玉輕輕點頭，晶瑩如白玉般的嬌容亦泛上鄭重之色。
郭襄畢竟不是尋常人，還真能抵得住誘惑，只是翻看細研了一番葵花寶典，始終沒有親自習練的念頭，令蕭月生大感滿意。
郭襄與蕭月生肩並著肩，緩緩走在光滑的大街上，青石踩在腳下，絲毫不覺得硌腳，她忽然轉過身來，倒退著走，秀美嬌艷的臉龐朝向姐夫，嬌聲問道：「姐夫，為何這麼早就出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