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神鵰
第281章 刻薄
……
「……那張姐姐她沒說些什麼？」小玉頓時微蹙了蹙黛眉。
這股莫名的恐懼頓時化為了怒火，凌波亭中的諸女微微一驚，呼吸一促，只覺他的身形變得越來越高大，彷彿崇山峻岭橫峙天地，威壓的氣勢越發濃重，漸有無法喘息之感，好在她們皆是內功極深，換了武功弱一些的，早已吐血而暈。
「清雲，醒來！」蕭月生端坐于軒窗下的書案前，沐浴在桔紅的晚霞中，衝著張清雲輕輕一喝。
張清雲卻能聽出他話中的諷刺之意，不由妙目一睜，輕輕哼了一聲，卻也無話可說，這次確實吃了一記悶棍，……不過他此時落井下石，也夠可惡的！
而且，鎮神簪與他的心神有著隱秘的聯繫，波動劇烈，則他必生感應，可以瞬間出現於佩戴者的跟前，可謂是多重保險。
細細分析，小玉心中已隱隱有了懷疑的目標，但未弄清之前，下結論為時過早，便忍而不發。
月白道袍下，張清雲仍舊顯得高聳傲立的胸脯劇烈的起伏了一下，用力吸了口氣，將無名之火壓了下去，閉口不言，只是微眯著明眸，望著身披彩霞、面容朦朧的他。
「干——爹——！」趴在他肩上的楊若男嬌嗔的輕喚，她見到蕭傳香姣美的臉龐已是蒼白如紙，身形搖搖欲墜，忙輕輕搖了搖乾爹的胳膊。
說罷，再深深嘆了一息，搖了搖頭，起身挑開珠簾，默默走出了張清雲的屋子。
他的輕喝直入其心神，宛如玉磐清鳴，不會擾人心神。
張清雲將月白道袍撐起的高聳胸脯劇烈起伏，淡淡的紅暈爬上皎潔無瑕的臉龐，她貝齒緊咬著薄薄的紅唇，努力抵制，不讓自己將身旁的長劍扔過去砸那個可恨的傢伙。
蕭月生搖了搖頭，感覺自己說得有些太過了，這般說話，實在有失風度，不由苦笑道：「失言了，莫怪！……他們的武功數路
寬大的象牙床上，小玉小鳳皆陪著丈夫躺在一處，股臂交纏，難分彼此。
「真的！」小鳳的聲音柔和如春風，微瞥了一眼丈夫的神色，她以肯定的語氣道：「咱們在公子出來之後進去看她的吧？……看到我們進去，她輕巧的掩飾過去了，但哭過的眼睛與沒哭的眼睛，我這個做大夫的豈能看不出來？！」
「你們忙去吧，我去看看她！」蕭月生放下雪瓷茶盞起身，向她們擺了擺手，邁步出了凌波亭，沿著曲廊向前面院子而去。
「關心則亂唄！」小鳳柔和如春風的聲音響起，透出一股子醋味，令謝曉蘭與小玉不由的抿嘴一笑，隨即便是一陣打鬧嬉戲，張清雲無恙，令這裏的氣氛恢復了輕鬆。
關於鎮神簪的妙用，張清雲並非一無所知，但前幾日與蕭月生鬧了彆扭，她一氣之下，又不見蕭月生的人影，便拿鎮神簪撒氣，將其放入匣中，束之高閣，把它當成了蕭月生。
來至梅樹與桃樹掩映著的軒屋前，蕭月生負手站了半晌，終於舉步，房門被無形的手無聲無息的推開，他邁步踏入湧出一股漸漸幽香的屋內。
謝曉蘭搖了搖頭，帶著幾分小心翼翼：「怕是這幾天忙著擂台比武的事，忘了吧。」
「嗯吶！……張姨娘若戴著鎮神簪，一動手大夥都會感應得到，馬上趕過去，定會將那些人殺個片甲不流！」楊若男重重的點頭，緊閉櫻唇，怒氣盈盈，對於那些人，她深惡痛絕。
「看清他們的相貌了吧？」蕭月生撫著八字鬍，微皺著眉頭，能夠猜得到那時的情形，若有拚死之心，即使武功不濟，卻也令人忌憚萬分。
偎在蕭月生右側胸膛上，微眯著眼睛，靜靜思索的小玉登時鳳目張開：「不會吧？！」
看著蕭月生瀟洒的身影漸去漸遠，楊若男嘟了嘟紅嫩
小玉蔥白似的纖纖食指在雪瓷茶盞的邊沿上划動，繞沿划著圓形，似是自言自語，旁人又能清楚的聽到。「……又不像，他們大可直接找上她，不必繞這麼多彎兒！」
「……如此看來，他們還是衝著葵花寶典來的，不是向你尋仇嘍？」蕭月生撫著黑亮的八字鬍，點著頭緩緩說道，似問非問。
蕭月生本已松馳下來的臉色再次沉凝，凌波亭內的氣氛陡然緊張，似陷水中。
將靴子脫下，他只著雪白布襪，踩著厚軟的月白地毯，挑起泛著晶瑩光澤的珠簾，進入內室。
在凌波亭中運功于耳的楊若男失望之極，苦笑著對注視著自己的小玉諸女搖了搖頭，她只聽到前面兩句針鋒對麥芒的話，便再也沒有了聲響，著實令人好奇難抑。
對於蕭月生的憤怒，謝曉蘭自然了解，鎮神簪如此神妙，而張掌門卻不珍惜，結果令得自己受傷，也難怪丈夫難抑憤怒。
鎮神簪之妙用，並不僅僅是護身，萬一若不幸身死，飄出體外的魂魄便可直接被鎮神簪所吸納保護，待他尋到，便可令其還魂。
由於鎮神簪之故，他的火一直憋著未曾發泄出來，說話便變得尖酸刻薄，心底有股激怒張清雲的慾望，看到張清雲生氣，便有一股難言的痛快感，讓她不知好歹！
「若男，張掌門的鎮神簪呢，沒戴？」小玉輕啜了一口香茗，忽然向眉開眼笑的楊若男問道。
張清雲深吸了口氣，良久之後，方才勉強開口：「……招式細膩，殺氣卻重，前所未見，怕是南方的門派！」
良久之後，他深深嘆息一聲：「唉——！……那支玉簪，你應該一直戴著啊！」
小鳳偎在丈夫左側胸膛上，一手把玩著自己一縷烏黑髮亮的秀髮，明眸善睞，輕斜了丈夫一眼：「公子，今天我可看到，張姐姐偷偷的抹眼
「難道我不能來？！」蕭月生亦是皺眉，帶著幾分火氣，全沒有了平日里的慵懶與嬉皮笑臉。
蕭月生坐在窗口透進的晚霞中靜靜不語，只是以溫潤的目光將她籠罩其中。
「這卻難說得很！」張清雲抒了一口氣，平抑心情，微一沉吟，搖了搖頭：「……看他們拚命的狠勁，好像與我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似的，若男若來晚一些，怕是真要殺我。」
「還沒來得及說，……被救醒之後，張姐姐便開始調息療傷，無暇多說，……應該不會錯的，十幾人都這麼說！」謝曉蘭知道小玉的擔心，當初她也想到了，所以一口氣問了十幾個人，以確認無誤。
一盞茶的時間過後，蕭月生收回目光，不再正大光明的觀瞧眼前丰神如玉的女子，自心底升起了股股柔情，似是茶盞飄起的白氣。
此事聽來匪夷所思，在他而言，雖然極是耗力，卻也並非難事。
「哼！……若男雖調皮貪玩，辦事卻很讓人放心！」小玉嬌哼了一聲，以示對他岔開話題的不滿，但涉及正事，卻也不會任性，寵溺溫柔的笑了笑：「從那些人身上，若男留下了一柄刀與衣衫的一塊碎布。」
香榻之上，張清雲一身月白道袍靜坐，微閉明眸，面如玉雕，溫潤的光澤隱隱流轉，妙相莊嚴。
小鳳亦是好奇之極，張清雲在她們眼中，可謂是巾幗英豪，一個弱女子，沒有了師父，自創劍法，並創下了清微劍派，成為天下間數一數二的劍道宗師，實可謂奇迹。
「聽說，鼎鼎大名的清微神劍受傷了？！」蕭月生漫聲而道，清朗溫潤，在屋內繚繞不絕，卻不彌散到屋外，殊為奇異。
兩人隔著霞光彼此對視，似是無聲的鬥爭，眼神如劍，屋內沉默中透著張力。
「謝姐姐，事情的經過，究竟自何處得知？」小玉見公子爺怒火隱隱，忙岔開話
「堂堂的清微神劍，出劍無功而返，被人圍著打了一通，卻一個人也未留下，真是……，唉——！」蕭月生搖著頭，一幅不忍之狀，嘴裏毫不留情的嘲笑。
她不情願的語氣極是明顯，明眸僅是斜了他一下，便再也不去瞧他，顯然仍在生氣。
「好大的狗膽！」蕭月生重重一哼，雙眸之中金光隱隱一閃，隨即斂去，在霞光中極難發覺。
「哼！」蕭月生收斂起了散發出的威壓，冷哼了一聲，輕啜了口香茗，將無名怒火壓下，望向謝曉蘭：「她為何不戴鎮神簪？」
「沒什麼啊！……對了，若男沒得到什麼線索？」蕭月生急忙岔開話題，這個問題說不得，否則，定會惹得她們吃醋。
聽到蕭月生臨走時說的那句話，她才忽然醒悟過來，怪不得他這麼大的火氣，能將人氣死，原來是怪自己沒有佩戴鎮神簪！
「葵花寶典也被人當面毀了，是真的嗎？！」蕭月生身子前探，溫潤的臉龐鑽出霞光的籠罩，清晰可見其上疑惑的神態，似是真的不知道一般。
「嗯——？！」蕭月生將涌至嘴邊的諷刺之語咽下，也顧不得斥責其不戴鎮神簪之錯，身體歸位，重新讓霞光將自己籠罩。
「沒事就不能來？！」這一句，蕭月生卻是收起了火氣，恢復了漫不經心的神態，順手在身後書案上摸了一本書，隨意的翻了翻。
「誰說的？！」張清雲黛眉微蹙，橫了蕭月生一眼，恨恨說道：「葵花寶典並未被毀，被他們掉了包，已經搶走了！」
「矇著臉呢！」張清雲搖了搖頭，恨恨而道。
「從那些傷者口中問得。」
「公子，你都說些什麼了？……張姐姐那麼堅強的一個人，怎麼會被氣哭了？！」小玉完全睜開了鳳目，秋水般的目光投到了把正玩著白玉杯的蕭月生臉上，好奇之色極濃。
他的身影消失於屋內，張清雲才轉
瀰漫著淡淡幽香的屋內一塵不染，月白的地毯，乳白的紗幔，皆被透過軒窗的晚霞染上了一層桔紅，顯得靜謐而溫馨，這裏的一切，俱為張清雲親自布置，處處透著高潔。
而如今，聽到張清雲竟沒有佩戴，蕭月生眼前似看到她不幸身亡，魂魄散去，香魂歸黃泉，自己趕去時，卻已回天無力，束手無策的可怕情景，不由心中一顫。
「看來，他們的目的不是葵花寶典，而是張姐姐，……難道是尋仇？」
而這樣一個奇女子，竟被氣得哭了，她們對身邊的這個始作俑者，自是要追根問底，以滿足自己極大的好奇。
……
「……有事嗎？」張清雲見他一幅找碴的架勢，與往常迥然，摸不準之下，便輕輕避開，不與其正面相撞。
小玉與小鳳皆是令月白的錦衾將自己包裹得緊緊的，薄薄的錦衾卻難掩她們曼妙的曲線。
若是這次戴了鎮神簪，結果便會是另一個樣子，想起來，張清雲自是難免心生悔意。
張清雲慨然一嘆，如玉的面龐泛起一絲苦笑：「螞蟻咬死象，他們的武功並非十分高明，只是太過瘋狂，舍死忘死，很難對付！」
謝曉蘭亦是望著他漸漸沒入花叢中的身影，搖頭嘆道：「看來大哥被氣得不輕啊！」
張清雲如扇般的長長睫毛微微顫動，緩緩睜開明眸，一雙眸子流光溢彩，宛如珍珠。
蕭月生的卧室內，夜明珠高懸，散發著乳白的柔和光芒，既不太亮，又不昏暗，恰到好處的溫馨。
夜晚的臨湖居極是靜謐，凌波亭被玉光籠罩其中，一直宛如白晝，絲毫沒有睡意。
「你怎麼來了？！」見到蕭月生大喇喇的坐在窗下，剛自靜中入動的心神有些怔然，不由蹙眉，無聲無息的被男人靠近，令她頗是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