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倚天
第50章 殺雞
「嗯，正是！」蕭月生把玩著雪瓷茶盞的盞蓋，淡淡點頭，似是漫不經心的回答。
還未等張宜君提醒，「呃！」一聲悶哼響起，他的刀驀然頓住，隨即緩緩掉落地上，讓宋青雅嚇了一跳，忙轉身跳開，這一刀無聲無息，而且頗為緩慢，並無風聲。
「宜君，青雅，回來吧！」蕭月生似是未聞他的喝問，招了招手，讓驚呆了的兩女回來。
這一聲悶哼，將他們的目光吸引過去，見到的是禿頂大漢緩緩失去神採的雙眼，仍自努力睜大，眼神卻漸漸渙散，一支胳膊支起的身體再次倒了下去，趴倒于枯葉中。
她正穿著一身湖綠色的襦裙，月白夾襖，透著一股輕靈青春。
蕭月生微微一笑，不想多說，他雖想增強她們的自保之力，卻不想污了她們的純潔心靈，只是淡淡笑道：「殺雞儆猴，需矯枉過正，若不是怕嚇著你們，那些人，我一個不會留！」
「好嘞！」
他手腕翻動，輕輕一甩，淡淡說道：「閉嘴！」
「是。」兩女發出的聲音似是蚊叫，即使是張宜君，也不由嬌羞無比，大師伯的氣息，似乎仍繚亂在心頭。
水雲派中，也只有她這個做師父的，才會指責他，其餘幾位師妹，生不出置疑之念。
轉眼之間，兩個人便已喪生於大師兄之手，無聲無息，張宜君宋青雅她們讚歎驚異之餘，也有些隱隱的畏懼，如此武功，對手毫無反抗之力，生殺予奪於一念之間，無法不令人敬畏。
「慘嚎三日而亡？」宋青雅縮了縮秀美的脖子，易容的俏臉微微一變，與大師伯另一側的張宜君對視一眼，怯怯道：「是不是太……太……重了？殺了他便是了。」
蕭月生淡淡掃了他一眼，臉上毫無表情，抬起左手，食指與無名指間夾著一枚松針。
蕭月生溫潤的目光掃來，她很快醒過神，飛快瞥了一眼大師伯，第一次與他靠得這般近，看清了他的面容。
「可也不必殺了他啊，教訓一番便是了！」溫玉冰哼了一聲，黛眉緊蹙，憂心忡忡。
蕭月生對其餘人望都不望一眼，當他們不存在般，輕輕一拂袖，低頭問狗啃屎般躺在地上的范存義。
雖然不知究竟有幾分真實，是否其中有誤會，他雖想到這些，卻並不想再多問，看到宋青雅的狼狽模樣，怒氣便已湧起。
此時見到少主受辱，莽撞的他豈能忍得住，不時不響的，緩緩拔出壓在身下的長刀，慢慢揮刀，直削向宋青雅的蓮足。
「是」
兩人各自答應，蓮步輕移，邊走
他們大多數人，此時周身虛弱無比，甚至很難動動指頭，只能用眼狠狠的瞪著這兩個女子，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轉眼之間，兩方的位置陡然變換，竟是任人魚肉！
說罷，轉身對默然站在一旁的兩女溫和一笑：「宜君，青雅，咱們走吧！」
溫玉冰盈盈妙目望向貝錦儀。
「是你殺了他？！」那人面目陰鷙，嘴唇單薄，見蕭月生不理不睬，心下更怒，冷聲喝問，緩緩站起身來，手按上了腰間的劍柄，顯然功力已有幾分恢復。
此時蕭月生的這一聲冷哼，在放鬆下來的他們耳邊響起，卻如一聲巨雷炸響。
一枚松針，五丈遠處，取人性命于無形，如此武功，駭人聽聞，而蕭月生那視人命如草芥的神情，更令他們遍體生寒，悚悚生畏。
那些人是霹靂堂的人，註定是敵人，他看似放過了他們，但體內已被他種下了類似生死符一般的暗勁，一旦與自己對敵，他們的生死，僅在他一念之間。
金光消散，他們不由身形一松，再也拿不出半分力氣來，身體搖搖欲墜，渾身癱軟，將要支撐不住身體的站立。
今天的天氣不錯，陽光極好，水雲派上下都在練武場上練習禮儀。
他功力最低，恢復得最慢，他身邊那位橫練的保鏢，卻是功力精純深厚，轉眼之間，已是恢復了一點點力氣，他正趴在范存義的身旁，剛才已發覺不妙，守在他身邊。
自己整個人似被無所在不的金光穿透，即使心底最隱秘的深處，也無法遁形，一種莫名的力量，越來越強，迫使他們跪下來屈服。
「哼！」蕭月生輕哼了一聲，轉過目光，恢復如常，溫潤如玉。
蕭月生輕拍拍她的香肩，微微一笑，打量了一下她的臉龐，溫聲道：「他們欺負你了？！」
便是那個大漢，也不由忘了話，獃獃看著范存義被對方提著衣領，重重摜了到地上。
自己的大弟子固然武功高絕，幾個弟子也武功高強，但他們很少有拼殺的經驗，兩人交手，生死並不僅取決於武功。
他不由大驚，失聲叫喊，卻發覺，竟是無法出聲，身體也變得麻木起來，再無知覺，似乎不是自己的一般。
探了探鼻息，轉頭怒盯著蕭月生，殺機森森，陰沉的喝問：「是你殺了他？！」
這是水雲派的私事，她實在
蕭月生這個大師伯平日里幾乎全在寒谷，接觸的也都是自己的幾個師妹與師父，甚少與第二代弟子見面，在她們眼中，大師伯透著無窮的神秘。
忽然轉頭，望向前方不遠處，站在松樹下負手而立的蕭月生，怒喝：「是你殺了他？！」
「聽說，你是霹靂堂范希聖的兒子？」
此時，寒煙閣內，溫暖如春，淡淡的茶香裊裊不絕，一聞便知，絕非凡品。
張宜君與宋青雅只覺一隻溫暖的大手摟住自己的蠻腰，炙人的熱量自大手上湧入自己的身體，渾身頓時變得酥軟起來，使不出一絲力氣，似乎神智也有些迷迷糊糊的，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出來。
他們生氣惱怒之餘，心中卻頗為忌憚，只是冷冷的靜觀其變。
被山風一吹，兩女的頭腦漸漸清醒，羞意也漸漸褪去，想起了剛才大師伯令人生畏的手段，宋青雅出聲問道：「大師伯，那個范存義，就那麼放過他么？」
霹靂堂的所有高手，皆往後退了幾步，站在范存義身邊，隱隱將他護住。
蕭月生來至她們二人中間，伸手輕攬她們溫軟的腰肢，一手一人，身形一閃，已消失於原地，不見蹤影。
忽然之間，一道金光射至眼前，對面的幾人只覺金光由小變大，瞬間將自己籠罩，撲天蓋地的威勢直壓下來，浩蕩如天，彷彿站在曠野之中，一個人面對黑暗的天空，滾滾的巨雷。
易容膏無法遮擋蕭月生的目光，他見兩個少女臉頰生暈，嬌羞可愛，不由呵呵一笑，拍了拍她們香肩，送出一股清流，鎮定她們的心神，呵呵笑道：「咱們上山吧！」
清亮如鑒的寒湖，薄霧籠罩，朦朦朧朧，清亮的鳥鳴隱隱傳來，更增寒湖幾分靜謐。
「李兄弟！」
對面的男子，乍看上去，腳步虛浮，目光並不像練武之人的精芒四射，似乎並沒練過武功。
他感覺不對，費力的伸出手，插到枯葉下，探了探他的鼻息，幾息之後，面色呆然：「死了？！」
「是，大師伯！」兩女忙躬身應是，神態恭敬無比，一臉敬畏之色。
但他剛才的出現，實在奇異無比，雖沒有看清，而那無法抵抗的恐懼，至今在他們心底徘徊不去。
心中思緒萬千，嘴上卻並未耽擱，很快將事情的原委道出，只是寥寥數語描述，並未添油加醋。
范存義正滿心憤恨的瞪著踹自己的臭女人，心中詛喪，此仇不報非君子，日
「宜君，青雅，別發獃，另外的兩個呢？！」蕭月生見宋青雅與張宜君正獃獃望著自己，妙目中透著驚訝，不由笑著溫聲招呼。
貝錦儀身著月白襦裙，素淡清雅，秀美不群，見溫玉冰望過來，微一猶豫，瞥了一眼淡淡微笑的蕭月生，慢慢說道：「我曾聽師父說，身為女子的門派，人們心底里總覺得好欺負，必須行事狠辣，讓他們害怕，若是不然，即使有三頭六臂，也招架不過來。」
「大師伯——！」宋青雅像是受委屈的孩子見到了父母，剛才險死還生，此時才感覺到害怕。
「趙三鼎！」禿頂大漢身旁的一人也是膀大腰圓，相貌粗獷，此時躺在地上，急切的搖了搖他，焦急的呼喚。
「噢，是他和他！」宋青雅指了指地下一動不動的禿頂大漢，又指了指另一邊的削瘦中年李姓男子。
「放過他？」蕭月生負手而行，步履從容，崎嶇難行的山路在他腳下，彷彿坦途大道，悠然自得，他淡淡一笑：「他會慘嚎三日而亡。」
正在此時，忽然感覺身體一緊，接著身邊的景物迅速變化，似是施展輕功一般。
身邊趴著之人忙搖了搖他，見沒有動靜，伸手費力的將他扶起，卻見他也是目光渙散，仔細一看，眉心之上，有一滴殷紅的血珠，似是女子故意點的硃砂。
見到大師伯驀然出現，其出現的方式，著實匪夷所思，張宜君不由怔然出神。
水雲派力單勢薄，好漢架不住人多，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那自己怎麼活？
只覺大師伯遠看似乎平凡無奇，但在這般近的距離，卻能發覺，他的身上似乎散發著一股吸引人的力量，令人不由自主的受其驅使。
「撲嗵」「撲嗵」幾聲響起，他們終於支持不住，紛紛癱軟在地，面色蒼白如紙。
兩女默默走回大師伯的身邊，身體卻有些發冷，也不敢再與大師伯說話。
蕭月生搖了搖頭，輕輕一嘆：「唉——！你爹沒有告訴你，有些人是你惹不得的嗎？！」
范存義目光怨毒的瞪著她，想要反抗，卻渾身沒有一絲力氣，無法動彈，無奈而恥辱。
緩緩抽劍的手頓住，靜止不動，隨即，「砰」的一聲，如同倒玉柱，那人直直向後仰天倒地，結結實實的跌落，再不動彈。
在場的所有人，終於明白，剛才的兩個人是如何死的，剛才跌倒的那人，怕也是凶多吉多。
躺在地上的眾
蕭月生心下暗嘆，自己的師父果然不是做掌門的料，他不但不失望，反而很喜歡，笑了笑：「師父，你何不問問貝師妹，若是峨嵋派遇到了這種事情，會如何對待范存義？」
「到了！」清朗的聲音在她們耳邊響起，令她們的神智一清，不由紅暈滿面，臉燙如火，眼神閃爍，不敢去望大師伯，打量起了四周。
「青雅，宜君，去將開始尋畔的人指出來。」蕭月生指了指倒在地上的一群人，順手在旁邊的樹枝上摘了幾片松針。
兩女來到范存義的身前，宋青雅小巧的蓮足輕踹踹他的肋部，輕哼一聲：「這便是那個好色的惡徒！」
「究竟是怎麼回事，宜君？」蕭月生轉身問張宜君，她一直靜靜默立，不像宋青雅那般親熱。
他們或俯卧，或仰躺，或側身，地上枯葉厚軟，卻也摔不疼。
寒湖之上，建有一座兩層的樓閣，還有兩座飛檐小亭護衛左右，樓亭之間由蜿蜒曲折的迥廊連接，精緻優美，薄霧之中，綽綽約約，宛如仙境。
兩女頓時噤若寒蟬，吐了吐舌頭，這才知道，大師伯不僅會救人，殺起人來，更勝幾倍！
蕭月生一甩手，一道綠光驀然閃動，若非地上之人眼睛不眨一下，陽光又極是明媚，很難發覺這閃過的綠光。
月白地毯鋪就，將閣內映得光芒柔和，軒案、錦墩、軟榻，似是雜亂擺設，輔以白紗幔帳與蕭月生親自所畫的屏風，周圍懸以字畫，整個房間顯得溫馨而高雅。
「秋兒，你是說，你將霹靂堂的少堂主殺了？」溫玉冰雲鬢高挽，秀額光潔如玉，微蹙著黛眉，看著蕭月生，慢慢問道。
宋青雅重重點頭，臻首抬起，恨恨的望向對面那些人，緊咬櫻唇。
「蕭……蕭師兄，霹靂堂的堂主范希聖，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這你……知道吧？」貝錦儀秀美的臉龐微微泛著苦笑。
張宜君簡單描述，宋青雅在一旁盡量補充，很快，蕭月生便已聽明白，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溫玉冰與座下弟子們，還有峨嵋派的貝錦儀與周芷若，皆盤膝坐于月白地毯上，宋青雅與張宜君則乖乖坐在蕭月生的身後，低眉順眼，暗自打量著這座屋子，心下讚歎羡慕不已。
黑暗如怒濤巨浪，驀然撲至，心思尚來不及轉動，已失去意識，俯身跌倒地上，將站在他身邊的宋青雅嚇了一跳。
……
這便是蕭月生新建的寒煙閣，實是欣賞風景，靜心養性
躺在地上的幾人都已看到那個禿頂大漢出手偷襲，但他們俱是經驗豐富之人，並不去看他，裝作不知，以免引起宋青雅的警覺。
蕭月生忽然伸手，正在轉頭看趴在地上保鏢的范存義身形驀然升起，似由一條繩索吊著，手舞足蹈的緩緩飛至蕭月生手上，情形極為詭異。
蕭月生忽然淡淡笑了笑，看來，這個范存義倒不是草包一個，還知道將水雲派牽進來，而不是自己一個人。
此時發覺，周圍的景物極為熟悉，好……像……是……紫山腳下！
見到大師伯如此神功，那范存義在他手中，就像一隻小雞一般，她此時忽然升起了一股憐憫之情，只覺得這些躺在地上的人挺可憐的，任由自己挑來挑去，卻毫無反抗之力。
「這麼說來，他們是不將咱們水雲派放在眼中了？」蕭月生輕輕一笑，嘴角微撇，目光掃向對面，眼中金芒驀閃。
寒煙閣的第一層，是整整一間屋子，不像二層那樣分成幾個房間。
「秋兒！」溫玉冰嗔瞪他一眼。
此時，這個人，站在那裡，只低聲與兩個女人說話，似是沒有看到自己一行人，實在目中無人！
那李姓負劍中年男子正要說兩句軟話，先保住性命，再圖報仇，話未出口，便覺眉心一疼。
她知道蕭月生的武功高絕，但究竟高到何種程度，卻並不清楚，況且也沒見過大弟子殺人，有此憂心，也是關心則亂。
以輕紗幔帳與屏風隔成幾座小間，四面共有八個窗戶，一齊打開，可以盡覽周圍的風景。
說罷，左掌輕輕一提，范存義的身形頓時平平升起，右掌一拍他背心，將手舞足蹈的他擊至那群人當中，淡淡道：「若是范希聖有膽，便讓他來找水雲派吧！」
蕭月生在上山之時，便讓迎賓的宋雪燕去尋掌門，讓掌門與他的幾位師妹到寒煙閣內來，還有峨嵋派的兩位。
蕭月生這才將盞蓋合上，放下茶盞，搖了搖頭：「這個小子知道宜君與青雅是水雲派的人，仍要意圖不軌，……他自取滅亡，我也只能成全於他！」
溫玉冰苦笑一聲，這個道理，她並不是不知，但行事狠辣，需要強橫的武力憑仗，峨嵋派武學高深，水雲派卻沒有什麼倚仗。
范存義只覺身體一松，麻木的感覺頓時消散，但全身仍沒有半分力氣，努力的翻過身來，仰躺著面對蕭月生，恨恨道：「不錯！我爹正是霹靂堂的堂主，……若你現在放了我們，我便不與你計較，恩怨一筆鉤銷，我若有什麼三長兩短，水雲派就等著霹靂堂的報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