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倚天
第108章 爭風
雖然戴著明月鐺，便似矇著面紗，周圍的人無法看清自己的容貌，但她們久經禮儀訓練，一舉一動，無不風情萬種，僅是背影，已令人迷醉，完全吸引住周圍人的眼光，她們也漸漸習慣。
她們的目光，似乎帶著莫名的笑意，范存義心中凜凜，戒懼大生，感覺自己像進了狼群的小羊羔。
坐在酒樓上，看著窗外的人來人往，繁華喧鬧的氣息撲面而來，與山上的寧靜迥然不同，各有各的趣味。
一旁戰戰兢兢的范存義轉身，終於找到了獻殷勤的機會，對於水雲派的可怕，他再清楚不過，有機會討好，絕不能放過。
范存義卻心中怦怦作響，恐懼如潮水涌至，將他淹沒，身體微微顫抖，直欲癱軟在地。
「咯咯……」林曉晴輕笑一聲，自羅袖中抽出月白絲帕，輕拭了拭嘴角，淡淡笑道：「范公子也忒謙遜，所謂盛名之下無虛士，霹靂堂大名鼎鼎，小女子卻不信，沒有高手坐鎮！」
范存義屁股僅挨半邊椅沿，正襟危坐，垂目觀心，宛如老僧入定，目不斜視，對桌上的飯菜視而不見。
范存義的兩個僕人一壯一瘦，前者光頭，後者靈動，兩人也直直盯著那四個女子，被其風情所懾，目瞪口呆，未見到少主向前走。
他臉上的笑容依舊僵硬難看，輕輕移步，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漸漸的幽香撲鼻而來，令他不由心神蕩漾，如此風華絕代的仙女，若是能夠擁有，即使短壽十年，也無所憾。
「這位莫不是范少堂主？」圓潤柔和的聲音驀然響起，彷彿一股春風吹入心田，渾身毛孔皆舒展開來，整個酒樓的人皆露出迷醉之色。
見到林曉晴她們，他如老鼠見到貓，但對別的武林人物，霹靂堂身為成都的地頭蛇，自不會畏懼。
駿馬一日千里，速度奇快，狂風吹來，將她們的秀髮吹起，似有
唯有范存義身體一綳，臉色更白，彷彿被人點了穴道，定在原地，抬到半空的腳也頓住，將要站不穩時，才忙放下。
樓內諸人頓時望向范存義，羡慕、嫉妒、痛恨，幾十道炯炯目光，宛如熊熊火把，似欲將他焚燒。
官兵捉賊的遊戲，水雲派弟子們一直在玩，每個月，總有兩三人到成都城遊玩，閑聊時，便互相討論，哪一家酒樓的飯菜最好，哪一個胭脂店的胭脂最好，哪一個布店的顏色最鮮亮。
李若雲輕咳了一聲，微微搖了搖頭，示意眾女莫要輕舉妄動，師父臨別時的吩咐猶在耳邊，不要多惹事。
她雖不理俗事，卻眼光犀利，知道此事已不必她們動手，范存義自可代勞。
對於他的接近，幾女早已發覺，此時，除了林曉晴，其餘諸女，皆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拿起象牙箸，開始吃菜。
范存義來得恰到好處，她們正在神傷，忽然見到了他躡手躡腳的接近，又小心翼翼的往回走，大感有趣，捉弄之心頓起。
「請吧！」他踏上兩步，站到李風商身側，大手緩緩向他肩膀拍去，粗聲粗氣的道，似想將他推走。
進了成都城，她們到了溫府，將行囊與駿馬安頓好，重新插上鎮神簪，明月鐺，換上衣衫，皆穿上月白羅衫。
「我說，兄弟，幾位小姐不喜歡別人打擾，你還是走吧！」范存義站起身，眼睛死死瞪著李風商，語氣溫和，目光兇狠。
李若雲她們幾個，跟在蕭月生身邊，嘴巴也不由叼了起來，菜點得雖不多，卻極講究，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
李若雲諸女心情鬱郁，便縱馬飛馳，將頭上的鎮神簪取下，任由迎面的烈風吹拂。
與他相比，范存
「是，少主！」兩人中那位光頭青年躬身點頭，他身材粗壯，肌肉虯結，似要撐破單薄的衣衫，兩手粗大異常。
「放肆！」李風商面色一冷，笑容頓斂，怒喝一聲，一掌擊出，迎向小三的大手。
四匹粟色駿馬神駿無比，蕭月生的那匹黑馬，未服易筋丹前，可堪堪與此時的這四匹駿馬相當。
林曉晴說完，不再理會他，低頭與柳清泉她們說笑，聲音輕靈，范存義與那個英俊男子側耳傾聽，卻聽不清她們在說什麼，委實怪異。
范存義聽到這句話，身體的顫抖忽然停住，清脆的聲音彷彿有一股鎮定心神的神效。
被范存義喚作小三的下人似是未覺，毫不躲閃，兩掌相擊。
兩人一直伺奉范存義，察言觀色的本領極強，見到他的眼色與手勢，忙定住身形，慢慢轉過身來，裝做若無其事，抬腳要往樓下走。
「小三，請這位少俠離開！」范存義瞥了一眼李風商，對身後筆直站著的兩名下人淡淡吩咐，頗具威嚴，隱現少堂主的威風。
「膽小鬼！……放心吧，不會把你怎麼樣！」清脆嬌嫩的聲音忽然響起，卻是背對著他的一個女子出聲，宛如清晨的黃鸝鳴叫。
范存義心中暗暗叫苦，更加確定她們不懷好意，水雲派的武功，他已領教，僅是那凌空飛渡的輕功，便非堂內任何一個高手可比，縱使是自己的師祖，少林的圓音，也望塵莫及。
對於范存義的威脅，李風商只是瞥了他一眼，視若未見，含笑的目光籠罩著林曉晴，蘊著柔情蜜意。
「幾位小姐，在下可坐在此處么？」她們桌邊忽然響起清朗的聲音，出自一個身形頎長的男子。
「砰」的一響，小三穩穩站立，李風商卻不由的退後兩步，白皙的臉龐
聽聞林曉晴所言，范存義忙不迭的擺手：「不敢不敢，是別人以訛傳訛，比起水雲派的各位女俠，差得太遠！」
她們來雲海樓吃飯，是受弟子們的推薦。
他們不由詫異，以少主的性子，應該上前搭訕，死皮賴臉的套近乎才是，怎麼反而往回走？
「四姐，這個菜，比衛姐姐的差遠了！」柳清泉搖頭，拿月白絲帕輕拭嘴角，略帶不滿。
她們拿箸吃菜的姿態，曼妙優雅，此時皆停箸觀看，盈盈妙目望向范存義。
林曉晴嗔了五師妹一眼，又淡淡瞥了一眼范存義，令他又是一番心驚肉跳，對盈盈的眼波避如蛇蝎，腦海中忽然泛起一個詞：艷若桃李，毒如蛇蝎。
此人名為李風商，也是一位武林中的後起之秀，乃川西武林世家李家的弟子，被精心培養，加之天賦極佳，在川蜀武林，已頗有名氣。
他心中凜然，實未想到，這個愣頭愣腦的下人竟有如此深厚的內力，所練似是硃砂掌。
范存義慢慢轉身，身體僵硬，關節彷彿生了銹，一點一點兒的轉過身來，臉色蒼白如宣紙，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比哭還要難看，結結巴巴的開口：「是……是水……水雲……派……派的……俠女……吧？」
他們忙要上前，忽然見到少主拚命打著眼色，右手在腹前用力擺動，臉色煞白。
「范公子，聽聞霹靂堂乃成都第一大幫，高手無數……」林曉晴的嗓音圓潤柔和，斂去嗲意，漫不經心。
她未轉身，卻彷彿能夠看到范存義的一舉一動。
她們四人，自然便是蕭月生的四位師妹。
只是如今美女在旁，容不得自己示弱，否則，再無顏站在她們跟前，被一個下人擊退，輸了這一陣，惱羞成怒，心中發狠，右手搭上劍鞘，目射寒芒，殺機大盛。
直至有一女子忽然抬頭，清亮的目光如盈盈秋水，
若是能夠與大師兄一起出來，那就更好了，可惜，現在的大師兄，已經變心，不再是原來親密無間了，每每想到此處，她們不由黯然神傷，濃濃的惆悵瀰漫，心痛如絞，無法遏止。
「你呀，知足吧，這在成都城已經是最好的了！」楊玉琪睨了師妹一眼，輕哼道。
在水雲派，她們故意穿成五顏六色，是為了氣大師兄，他喜歡月白顏色，素潔淡雅，她們偏偏不穿，就是跟他找彆扭。
桌子頗為寬敞，可容下八人，她們微微移了移，讓出一個老大的空地，容他坐下，不與他靠近。
川蜀繁華，不受外界戰亂之擾，成都城便是川蜀的精華所在，其繁華處，不輸于元大都。
她們逛了一陣子街，到了晌午，便尋一處酒樓，耳邊聽著周圍人的說話，一些趣聞秩事，往往便在酒客的談笑間。
好在，林曉晴不為己甚，瞥過他一眼之後，不再緊追不放，輕哼了一聲：「好吧，看在五妹的面子上，饒你一遭！」
范存義冷冷一笑，不言不語，眼中露齣戲謔。
李若雲諸女風華絕代，委實太過驚人，令人自慚形穢，周圍諸人雖不斷的偷看，卻無上前搭訕者，也算是一奇景。
「多謝女俠！」范存義忙低頭抱拳，隨即又向另一方向的柳清泉抱拳躬身：「多謝女俠！」
世家弟子，從小積累優越與自信，自然與常人不同，即使林曉晴她們不理睬，仍舊未露尷尬，只是含笑而立，靜靜看著她們，雖然看不清她們的面容，一舉一動的風情卻令他沉醉。
「范公子好記性，難得沒忘了敝派！」圓潤柔和的聲音帶著笑意，似是又一陣春風吹起，人們雖看不清她們容顏，卻似能見到她抿嘴微笑的模樣：「若不嫌棄，范公子請過來坐吧。」
李若雲幾女對他的目光極為
況且，他走路的姿態也甚是怪異，彷彿小腳的女人，輕輕移步，每一步邁得很小，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這些小事，她們能聊得津津有味，官兵捉賊的遊戲規則，每次冠軍，積分清零，所有人都能得到第一，只是時間早晚而已，多聽聽這些經驗，將來自己去遊玩，也能省卻許多彎路。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們與蕭月生相處日久，難免染上一些毛病，喜歡瞧別人的熱鬧，喜歡捉弄人，盡得大師兄之性。
「算了，師姐，瞧他怕成什麼樣子了！」清脆嬌嫩的聲音響起，如百靈在山谷中輕鳴，是柳清泉略有不忍，見范存義面色蒼白，額頭冷汗涔涔，卻不敢動手去拭，不由心軟。
他模樣可憐，惹得眾女一通嬌笑，覺得終於替水雲派出了口氣，這個姓范的好色之徒，真該好好折磨一番！
臉未蒙紗，卻似蒙紗，朦朦朧朧，無法看清，水雲派弟子的情形他記憶深刻，半途想起，如避蛇蝎，曾被蕭月生點中穴道，那死去活來的痛苦，他午夜夢回，仍會冷汗涔涔。
「這位少俠，我們姐妹不想讓人打擾，實在抱歉！」林曉晴抬頭，淡淡說道，見他雙目精芒隱隱，內功雖不深厚，卻也頗具幾分火候，也算難得。
此人一身藍衫，劍眉朗目，鼻如懸膽，宛如一顆臨風玉樹，英俊的臉龐掛著淡淡微笑，吸引著周圍女子們的心神。
那藍衫青年站在范存義身後，面色變了變，他能走上前來，當是極為自信，見到范存義都能留下來，他自然不甘心。
他雖紈絝，卻並非一無事處，一直在花叢里廝混，一雙眼睛練得毒辣異常，頗擅察顏觀色，一聽林曉晴之言，聽出不懷好意，對她們武功極為戒懼的他馬上反應過來，忙不迭的推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