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倚天
第114章 出手
柳紫岩點頭，對李成風抱拳：「大哥稍待，我去告訴老三，讓他領人在前，過一會兒我再回來，咱們同行！」
兩人結拜數年，經歷大小戰鬥不下數十，早已默契十足，見他如此，柳紫岩知機的也是一通猛攻，撇下另二人，與程三魁夾擊一人。
對方四人見他中劍，並未阻攔，免得困獸猶鬥，只是笑吟吟的看著，也不說話，只是戲謔的望過來，等他自己不支倒地。
「二叔小心！」李玉如在一旁急道，花容微變，鎮定不再。
「當」的一聲，快如閃電，重若雷霆的一劍被輕輕盪開，他身形無法自控，不由向前衝去。
「起來罷，我師兄古道熱腸，自會相助！」李若雲淡淡說道，乍聽上去冷漠，卻已是極難得的柔和。
柳紫岩一顆心不斷下沉，看他們目閃精芒，太陽穴微陷，顯然是功力精深的高手，定是碧血門的精銳之士，比剛才自己所殺之人更勝一籌，僅自己與大哥，毫無勝算，即使三弟來了，怕也無濟於事！
她知道此乃生死關頭，是一線生機，唯有死死抓住，不容錯過。
程三魁咧嘴點頭，擺擺手：「二哥放心便是！」
廳內之人皆是武林中人，臨陣頗有經驗，知道此時絕不能閉眼，皆是眯眼觀瞧。
「三弟！」柳紫岩冷哼一聲，身形如電，倏然鑽入包圍，與程三魁並肩而立，替其接下了一劍。
程三魁蒲扇般的兩掌用力夾緊，隨即一送，再一拉。
眾人卻並未生怒，只是獃獃望著李若雲，被其一顰一怒所吸引，無法自拔。
外面的喊殺聲一浪高過一浪，不時響起的慘嚎聲，或凄厲，或嘶啞，聞之心中抽緊，渾身戰慄，寒氣大冒。
若是常人，定是伸手不見五指，他們武功俱有幾分火候，目力變強，五步開外，能夠隱約見人。
此時，正有三人圍在他身旁，一起圍攻，彷彿正在困住一隻猛虎，小心翼翼，生怕其反噬。
眾人不由掃視周圍，尋找出聲之人。
唉——！……人終究是抗不過命運！她暗暗一笑，淡淡無奈。
「上！」一人輕喝，六人同時拔劍，踏步上前，劍光森冷，直襲蕭月生，有意無意間，避開了李若雲。
她狠狠瞪著笑吟吟的敵人，心中仍不忘思索，看來，碧血門已將自己的逍遙堂摸得一清二楚，能輕易找以這裏來，來六個人，恰好以二對一，萬無一失。
趁另二人稍一怔然間
她雖胸有兵甲，卻未見過血腥，畢竟是個閨中的女子，見到淋淋的鮮血，不由失措。
「……撤？！」程三魁壓低嗓門，橫掌一斬，擊中斜削而至的長劍，輕聲問道，語氣遲疑，似是不信。
她算來算去，仍無生門，即使密道就在腳下，卻無法逃脫，不由望了一眼柳紫岩的長劍，一旦爹爹不支，自己便自刎。
這二人是蕭月生與李若雲。
「莫不是碧血門？！」李成風也疾步走至大廳門口，向外張望，喊殺聲漸漸響起，刀劍交鳴之音不絕於耳。
「咳！」蕭月生清咳一聲，隱含清心懾性的心法，自己師妹被別人這麼看，他有些不舒服，隨即溫和笑道：「碰巧路過罷了。」
廳外的喊殺聲漸漸變小，彷彿雨水漸歇。
三人的武功皆不俗，遠非柳紫岩一路所見，無怪乎他們這些人無法突破外圍，原來高手全被程三魁拖在這裏。
只是他們算漏了一處，便是三叔的急脾氣，如此一來，外面那些人，很可能損失慘重，這裏倒有餘人，可穩穩吃下自己三人。
「唉……！」
「……好吧！」柳紫岩無奈的點頭，神情頗是勉強，對於侄女李玉如的心計，他一向佩服得緊，也言聽計從。
李玉如秀氣的眉毛微蹙，微一思忖，輕咬淡紅的下唇，重重點頭：「……走密道！」
那雄壯大漢乃副堂主程三魁，是李成風的結拜兄弟，其武功在堂內也是數一數二，一身橫練的金鐘罩，火候極深，最適於混戰。
「玉如！」柳紫岩見她欲動，忙冷喝一聲，牙根一咬，長劍疾轉，劃出一道圓弧，直攻身後，身形隨之前竄，帶著插在身上的長劍，徑直穿過李成風的劍光。
她的臉龐宛如寒玉雕成，泛著晶瑩的光芒，一雙明眸顧盼之間，燦然生光，猶如兩顆夜明珠。
柳紫岩心叫不好，強行擰腰，內力疾運，身形加快，躲過對方橫削的一劍。
「……」柳紫岩張嘴欲言，卻迅捷橫劍，攔下襲向程三魁右肋的劍，順勢反刺，淡淡說道：「……咱們先撤！」
天空夜色如墨，未現一絲月光，周圍漆黑一團，只能聽到「噹噹」的金鐵交鳴聲。
「嗡——！」彷彿鐘聲悶響
「嗤——」的一響，聲音尖厲，如裂衣帛，隨即響起「當」的一聲，李玉如手中長劍落地。
乍進最後一重月亮門，忽聽廳內傳來金鐵交鳴之聲，他的心不由一緊，急忙飛身貼上門口。
李玉如忙上前扶住他，目光熒熒，似有淚光，望著插在他背後的長劍，不知如何是好。
蕭月生瞥了李若雲一眼，與她隱隱笑意的明眸相對，不由搖頭，拈著長劍，轉身對圍上來的六人道：「你們一起上罷。」
蕭月生呵呵一笑，轉身面對李玉如，拈著長劍，溫煦的笑道：「姑娘好剛烈的性子，難得！」
走到如此地步，皆是自己失算，自己身死，並無遺憾，但女兒正如花年華，尚未嘗到幸福的滋味……
蕭月生無奈一笑，微微抬手，李玉如腳下長劍頓時飄起，緩緩飄至蕭月生手中。
那人長劍刁鑽，劍法不俗，長劍刺出，卻被程三魁雙掌夾住，如鑄入岩石中，無法奪回。
在前圍攻他的，共有六人，俱是男子，並非一擁而上，僅有兩個青年動手，其餘四人，年紀略大，只是抱劍而立，似笑非笑的打量著他們，猶如貓戲老鼠，殺死之前，偏要逗弄一番。
柳紫岩拔劍出鞘，沿著幫眾圍成的防線疾走，順便出手，東刺一劍，西刺一劍，往往可收奇效，眨眼間，在刀劍的交鳴聲中，來至虎虎生風的程三魁身邊。
兩人一男一女，男子一襲青衫，相貌普通，女子月白羅衫，身姿曼妙，貌美無雙，卻冷若冰霜。
「如此看來，真是碧血門的人！」李成風收回目光，轉身回到女兒身旁，撫髯定定神，向女兒徵求道：「讓在青雲幫的兄弟們回來吧？」
逍遙堂能夠屹立於成都城南，絕非幸理，自有一套對付偷襲的辦法，不必堂主出面，已有專人輪值，自會應付。
李成風正護在女兒身前，長劍急舞，密不透風，抵擋著周圍的進攻，白皙清癯的臉龐已變得通紅，神色如顛似狂，宛如喝醉了酒。
碧血門的六人醒悟過來，不由老臉一紅，暗中緩緩挪步，隱隱將蕭月生二人包圍，似是預防他們是敵非友。
李玉如很快恢復鎮定，柔弱的扶著二叔柳紫岩，心中已知，今晚，將是自己三人的殞命之日，爹爹應付兩人，已是不支，還有四人在一旁虎視眈眈，根本逃無可逃！
程三魁
堂內的三人面色一變，登時站起，那雄壯的大漢已竄了出去，迅如狸貓，與其身形絕不相稱。
柳紫岩身形迅捷，宛如獵豹捕食，輕盈銳利，穿過兩道月亮門，到了逍遙堂的外院。
蕭月生一襲青衫，似笑非笑，手挽李若雲柳腰，溫潤的目光一一掃過廳內眾人，最終落於李玉如身上。
李玉如機智聰慧，心中微動，盈盈一福，微笑道：「小女李玉如，先生何人，怎會在此？」
「玉如，你們……先走！」李成風氣喘吁吁的喝道，這一番密不透風的固守，委實太耗心力，他已近油干燈枯。
低低的嘆息聲驀然在大廳響起，低沉卻又清朗，聽著說不出的舒服，聲音彷彿就在他們耳邊響起，尚有裊裊餘音。
「少廢話，是玉如的主意！」柳紫岩輕哼一聲，手上不停，倏然竄出，疾刺一劍，隨即退回，進退趨如，身法奇快，接著說道：「走外院的密道，……我回去保護玉如，咱們在外面見！」
眾人不由獃獃望向那冷若冰霜的女子，彷彿大廳內的所有燈光，皆都聚於她身，被其反射，曼妙的嬌軀，泛著逼人的光芒。
李玉如輕輕笑了笑，望著李成風的背影，微微搖頭。
程三魁極好找，他的嗓門極大，每逢出招，皆伴以怒吼，以懾敵勢，只是此時漆黑如墨，他猙獰的模樣，卻無法嚇到對手，失了幾分威力。
「當」的一響，李成風長劍落地，身形搖搖欲墜。
卻見蕭月生手中之劍幻化出道道劍影，彷彿由一柄劍變成了數柄，直刺六人手腕。
柳紫岩展開身法，不再出手，腳不沾起，奔向大廳。
兩人視眾人如無物，談笑自如，對於柳紫岩的傷，也視而不見。
此時，她心中毫無惶恐，反而清明愈常，天意如此，縱使自己智比天高，仍無法算無遺策，何況他們發動太快，若是自己早知一日，定不會落至今天此局。
李玉如卻一動不動，彎細的眉毛蹙起，想了想，嬌柔的說道：「是堂內的兄弟，有人偷襲。」
「玉如！」柳紫岩出掌，已是不及，五步外的李成風更是驚得呆住。
逍遙堂的人在外院各有各的位置，即使漆黑無比，站形仍緊密如一道網，阻擋敵人的進入。
李玉如不由輕輕一笑，柔聲道：「三叔的嗓門兒宏亮，倒是不
李成風對女兒言聽計從，離言卻撫了撫清髯，裝模作樣的考慮一下，點點頭：「二弟，玉如此計大善，咱們先撤！」
「玉如，要走密道嗎？」他剛起身，忽又頓住，轉身問李玉如。
「放下劍，饒你們不死！」那六人終於開口說話，一個中年男子站出來，冷冷說道，目光如箭，望向柳紫岩。
遇此絕境，他反而豪氣大發，死便死罷，大丈夫轟轟烈烈一世，終究難逃一個死字，只要死得其所，便無遺憾！
對方身形消瘦，力氣遠不如他，無法自持，不由踉蹌向前，隨即發出「呃……」一聲，委頓倒地。
通明的燈光下，李若雲清冷如寒玉，目光如寒泉，在李玉如身上瞄了瞄，轉頭看了大師兄一眼。
精瘦如鐵的中年漢子柳紫岩，也是副堂主，只是兩人平日里不理事務，只是閑職，只管平常幫眾的訓練，指點他們武功。
偷眼望去，大廳之內，李玉如正靠在西南牆角，扶著窗下軒案，雖身姿柔弱，禁不住一陣風吹，蒼白如紙的秀臉，卻神色鎮定。
「師兄！」李若雲送他一記白眼。
李玉如毫不猶豫的搖頭。
廳內的氣氛為之一緩，一向冷峻的柳紫岩也不由搖頭微笑。
漆黑的夜色，看不清究竟如何，另二人卻隱約看到，後來者那柄長劍已穿過同伴的胸口。
心下剛自慶幸，卻猛覺後背一疼，不由愕然，低頭一看，看到了胸口的劍尖，有人自後面偷襲！
李成風撫髯點頭，笑了笑，擺擺手，示意他去罷。
當柳紫岩的身形消失於夜色中，另二人方才省悟，心中怒氣填膺，聯手狂攻，對程三魁殺之而後快。
「玉如，你先走，我跟大哥擋住他們！」柳紫岩忽然湊近她耳邊，嘴皮微動，低低說道。
「二叔，沒用的……」李玉如面色沉靜，輕聲說道。
「好罷！」程三魁一聽是玉如的主意，便閉嘴不言，急忙答應，隨即招式變得兇猛，難得二哥前來幫忙，機會難得，要趁機擊倒一人。
對二叔的冷冽，李玉如嬌柔一笑，自羅袖摘出一方絲帕，輕拭光潔如玉的額頭，柔聲道：「無論如何，先與青雲幫會合，然後兩幫聯手，今晚將碧血門一掃而光！」
程三魁的怒吼聲在夜空振蕩，宛如雄獅，聲勢駭人，半個成都城俱能聽聞。
「殺——！」程三魁再次怒吼，以左掌硬扛刁鑽刺來的一劍，「當」的一響，
「玉如！」柳紫岩輕叱，狠狠瞪向她。
在眾人的目光中，兩道人影自樑上飄然落地，宛如羽毛。
李玉如忽然探手，抓向柳紫岩手中劍，他傷勢太重，又兼猝不及防，竟被她一把奪去，順勢抹向自己香頸，義無反顧。
眾人聽聞其咳聲，頓覺一股清氣注入腦海，靈台不由一清，彷彿一夢醒來，他們從未見過如此貌美女子，乍見之下，自是難免失態。
慘嚎聲時而響起，卻無人理會，各自尋著對手，進行生死夜戰。
六人終於確定，此二人確是敵非友，不再客氣，也不容猶豫，今晚的行動必須成功，否則，打蛇不死，明日便是碧血門滅門之時。
「此劍一般！」蕭月生對李若雲搖頭，似是可惜。
他屈指一彈，清鳴聲響徹大廳，碧血門六人只覺「嗡」的一聲，心神震顫，血氣鼓盪，胸口煩悶欲嘔。
見父親與二叔皆露不解，李玉如聲音嬌柔悅耳，娓娓說道：「說不定，碧血門的人正埋伏在外，若青雲幫全過來，會趁機襲擊青雲幫，來的人少，則會截殺來援之人，……若是打不退，還是先撤吧。」
「撤？！」柳紫岩不由眯了眯眼，目光似冷電，輕哼一聲，這對於他而言，與逃走無異，委實傷自尊。
明亮如晝的大廳，地板上的血滴瀝瀝可見。
李成風轉身，蒼白的臉上，汗水淋漓，頜下清髯凌亂不堪，他對沉靜的李玉如露出苦笑，略帶自責。
程三魁已出去幫忙，柳紫岩則留在廳內，重新坐回李玉如對面，功力運轉，目光掃視四周，警惕之心大漲，以備有人偷襲，李玉如的安全最重要，僅有李成風一人，不能萬無一失，況且，李成風的武功，在三人中最低。
「……不要緊，死不了！」柳紫岩沖她笑笑，臉色漸漸蒼白，失血與疼痛開始折磨他。
「請公子救我爹爹與二叔！」李玉如盈盈一拜，直接跪倒在地，嬌聲懇求。
「二——叔——！」李玉如花容失色，嬌聲急叫，按在軒案上的玉手不由攥緊，似欲撲過來。
「噹噹當」三聲脆響，六柄劍同時落地，圍攻的六人兩手空空，目瞪口呆。
想到此，他再無顧忌，飛身而上，悄無聲息，沖一名抱劍觀賞之人刺去。
李若雲白了大師兄一眼，羅袖一甩，暗流湧出，柔和的氣團生成，將李玉如緩緩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