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倚天
第194章 浮雲
滅絕師太臉色陰沉，似能滴出水來，長長的倒吊眉下冷電迸射，卻沒有出劍的意思，只是負手觀看，表情若有所思。
修長的玉腿彎屈，盤膝而坐，將瑤琴置於膝上，十指齊齊在琴弦上一掃，錚的一聲，彌散開來，直憾人心神。
這次乃周芷若出手。
溫玉冰搖了搖頭，黛眉輕蹙，嘆道：「好像不是中原的刀法。」
滅絕師太又瞥了一眼溫玉冰，她正注視著場中，臉龐冷若冰霜，妙目卻波光搖蕩。
林曉晴恍然般點頭，深有同感。
滅絕師太站在人群後面，縱聲長喝：「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誅之，不必跟他們講江湖規矩，兩個人對付一個！」
貝錦儀灰姑娘周芷若回到了馬車裡時，玉臉仍籠罩著凝重。
周芷若閉嘴不言，似是沒聽到師父說話。
滅絕師太微微頜首，看著場中激烈的拼殺，搖了搖頭：「她們的武功還是太差。」
她將瑤琴輕輕一推，飄回軒案上，然後修長的玉腿伸出，下得榻來，坐到蕭月生身邊，臻首微探，與貝錦儀一同觀看畫軸。
「怎麼了，貝師姐？」林曉晴自窗前轉身，小心的看著她的臉色，猜測可能峨嵋派折了弟子。
琴聲由高至低，緩緩沉寂，周圍諸人的心也跟著沉靜下來，猶如古井不波，奇妙異常。
周芷若也扣著白玉石子，明眸眈眈而視，清風吹來，衣裾飄飄，宛如一朵幽蘭。
她們猜測，師父也是為此而陰沉著臉。
一名峨嵋派的女弟子驀然變招，綿綿細雨化成閃電霹靂，劍光如電，「嗤」的刺入對面光頭男人的胸膛，劍尖由他背後露出，這一招使得宛如神來之筆，是她超常發揮。
蕭月生拍了拍床榻，讓貝錦儀與周芷若上來，溫潤的目光籠罩在她們玉臉上，低聲道：「究竟有何心事？」
所謂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魔教的
她仔細打量著這些人的刀法，招式隱隱相似，猜得出必是一人所傳，刀法奇詭難測，常在想象不到處橫出一刀，大違常理，也難怪弟子們遲遲拿不下。
李若雲正在榻上倚衾看書，聞言看了她們一眼，微蹙眉頭，纖纖素手伸出，向軒案上一招，烏幽幽的瑤琴正案上飛起，飄落在她身邊。
滅絕師太回頭，向冷若冰霜的溫玉冰低聲問道：「溫掌門，他們的刀法，可曾見過？」
嗤嗤的厲嘯再次響起，二女各施展了兩次彈指神通，場中形勢頓時翻轉過來，峨嵋派弟子以多打少，且武功最兇悍的四人已被白玉石子打中，一命嗚乎，其餘幾人，很快被誅殺殆盡。
她們師姐妹頗有默契，貝錦儀負責東面，周芷若負責西面，小心照料，以不使同門受傷。
溫玉冰已非吳下阿蒙，武功見識已頗為廣博，蕭月生曾一一演練過中原各派武功，平常也授與李若雲她們，以便用來互相拆招，行走武林時，也能知己知彼。
他未用讀心神通，但對二女已極了解，很輕易看破二女別有心思，她們眉梢籠罩著輕愁。
貝錦儀神色不動，彷彿不是自己所發，食指與拇指已扣上另一枚白玉石子，明眸如水，掃視著場中諸人，以救人于危急。
滅絕師太瞥了貝錦儀一眼，冷電般目光露出一抹驚訝，這絕不是峨嵋派的武功，也未聽過有何暗器，威力如此駭人，這個蕭南秋，本事倒真不小！
「這……」貝錦儀不由遲疑，緩緩拉開捲軸。
在腦海中細細思索，中原武林的刀法，她雖不能盡知，但基本路數卻也通曉，就應該是外域刀法。
「將他們埋了！」滅絕師太陰沉著臉，揮了揮手。
很快，這
「芷若，不是說，還有個二頭目嗎，在哪兒？」滅絕師太轉頭問輕扣白玉石子的周芷若。
觀其面容，艷麗無儔，容光逼人，貝錦儀看得卻總有似曾相識之感，但細心想了想，卻想不出終究是誰。
他的同伴也是一光頭壯年男子，對於同伴受傷毫不在意，看也不看，只是一刀快似一刀，刀刀追魂，追趕著失去長劍的峨嵋派女弟子，對另一名峨嵋弟子的利劍加身毫不理會，迫得對方無法圍魏救趙，只能格擋他的狂刀。
「師父，弟子也要出手了。」貝錦儀轉身，對滅絕師太恭聲道。
畫上之人乃一女子，一襲白裙，裙裾飄飄，兩臂的絲帶微拂，似有輕風不住的吹拂，將衣衫吹得貼到身上，玲瓏曼妙的曲線盡顯。
那個獨目大漢被一招制住，點了穴道，未被解開，便被她擊斃，死得窩囊至極，空有一身強橫的武功，竟無施展的機會，故滅絕師太並不曉得他們深淺。
此人雙眼通紅，狀似瘋狂，不管不顧，只是刀刀不離那無劍的峨嵋女弟子，似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貝錦儀與周芷若負手旁觀，她們站在滅絕師太與溫玉冰身邊，默默不語，靜靜打量著場中的情形。
那被刺穿了的男子死死握住劍身，不讓對方從自己身體里拔出，渾不顧手掌被劍刃割裂，嘴裏不停的吐著血，卻哈哈大笑，猙獰兇悍，宛如厲鬼。
「浮雲步……」李若雲輕吟了一聲，抬頭望向蕭月生。
寨子中的人多是使刀，刀法凌厲，悍不畏死，有時甚至使出玉石俱焚的招數，被峨嵋派的人眾
「嗤——」的一聲厲嘯再次響起，一道白光劃過，又有一人斃命，救下一名峨嵋派弟子。
貝錦儀平日溫柔婉約，但畢竟出身峨嵋，對敵人毫不猶豫的辣手相向，已是本能。
峨嵋派的眾弟子立刻遵命，兩人一組，合力對付一人。
這些人，竟比那些魔教的妖人更難纏，在這偏僻之地，有這麼多的高手，著實不尋常。
一路上，蕭月生不停的寫寫畫畫，神情專註，極是難得，她們也不去打擾他，本以為是作畫呢，沒想到竟是一套步法。
靜玄師太很快吩咐下去，派了幾個人，一起挖了個大坑，將十幾人裹起來埋下，他們生前殺人無數，煞氣凜凜，此時卻也只能一坯黃土歸天地。
靜玄使的亦是刀法，與丁敏君刀劍合璧，狠辣凌厲，當者披靡，很快便斬殺了一人，卻再難得手，身邊已被四人圍住，即使身為峨嵋派的大弟子，也僅能勉強支撐，無法脫身。
峨嵋派乃她們從小生長之地，感情深厚，同門師姐妹及師兄弟們與一家人無異，眼睜睜看著他們送死，貝錦儀與周芷若實在難以做到。
那峨嵋派女弟子仗著身法，左右移閃，已感吃力，也被其瘋狂的氣勢所懾，只知道一味的逃，數次歷險，馬上要被劈到，虧得同門師姐豎劍架住，兩人對一人，竟也毫無還手之力，反而岌岌可危。
蕭月生搖了搖頭，輕嘆了口氣，微泛苦笑。
貝錦儀暗自搖頭，這個秦月香素來膽子弱小，到了戰場上，果然不濟，真是令人擔憂。
峨嵋派的眾弟子正坐下休息，琴聲忽然傳入耳內，不由心神一動，彷彿隨著琴音震了一下。
明媚的陽光下，刀光劍影，寒氣森森，呼喝聲，嘶叫聲，刀劍交鳴聲，不絕於耳，慘烈的氣氛瀰漫。
她卻毫無喜色，眸子中閃過一
「好像被林師姐踢到桌子底下，點了穴。」周芷若將如水目光自場中抽回，恭聲答道。
貝錦儀對自己這一指並不感滿意，聲響太大，無法斂聲，白玉石子上蘊著一道剛烈的內力，遇到阻力，便會炸開。
貝錦儀秀氣姣好的眉毛漸漸蹙起，貝齒緊咬柔嫩的紅唇，對眼前的情景極是不滿。
貝錦儀秀美的眉毛越蹙越緊，終於忍不住，場上形勢越發激烈，漸有受傷之勢，素手按到錦囊上，取出五枚圓潤的白玉石子。
峨嵋派的劍法固然狠辣凌厲，對方卻是亡命之徒，殺人無數，對人狠辣，對己也是冷酷異常，令峨嵋眾弟子們頗不適應。
貝錦儀抬頭，似笑非笑的睨了丈夫一眼，意味頗豐。
李若雲自琴上放下玉手，搖了搖頭，自己的琴技與師兄比，還是相差極遠啊……
溫玉冰雖不能學盡，但見得多了，自然熟悉，隱約能夠記住，他們所使刀法，詭異莫測，兼之煞氣衝天，若是中原武功，自己應能記得。
若是在嫁給蕭月生之前，她定會否認師父的話，但嫁入水雲派以來，見識到了水雲派弟子的武功，峨嵋的同門師姐妹們，頓時相形見絀，確實差了不少。
貝錦儀翹了翹嘴角，輕掠秀髮，勉強的笑了笑：「不要緊，見著血了，有些不適罷了。」
滅絕師太回頭，冷電似的目光瞥了她一眼，頓了頓，冷著臉，點點頭：「嗯。」
「嗤——」的一聲厲嘯陡然響起，一道白光在眾人眼前劃過，迅若流星。
他們嘿嘿笑著抽刀，笑聲說不出的刺耳，峨嵋派的女弟子們從小練功，故身材極好，令他們淫心大起，色迷心完，竟想要俘虜過來，成為自己的女人。
這幅畫極為真實，畫中女子眼波盈盈
倒在地上那人，七竅緩緩流出鮮血，滲入地下，五臟六腑已被炸碎，救無可救。
一首清心曲，李若雲已得師兄七分神髓。
峨嵋派的厲害，各大門派皆有所知，若是被他們看到如此場景，定會驚詫莫名。
琮琮的琴聲悠悠響起，自馬車裡飄出，彷彿一陣輕風，掠過樹林，傳入他們耳中，像一道清泉，直接注入燥動的心田，剛才的戾氣盡數驅散，心頭的陰鬱也如初雪乍融，渙然消散。
她們也心情沉重，先前在峨嵋派時，對於同門弟子們的武功，頗為自傲，沾沾自喜，如今已見過水雲派弟子們的武功，與剛才的情形一對比，幾有雲泥之別，她們不由的擔心，如此戰力，與魔教對決，定會折損不少。
只是，這些人的武功卻是強悍無比，大大出乎滅絕師太的意料。
她們實在無法抵禦他溫潤的目光，在琮琮的琴聲中，貝錦儀低聲將心思說出。
蕭月生想了想，探手一抓，將案上的捲軸凌空虛攝過來，徑自遞給了貝錦儀，低聲說道：「這是一套步法，是我在路上琢磨出來的，你讓峨嵋派的人練練看吧。」
在繁雜的金鐵交鳴聲中，這一聲利嘯極為突兀，雖然要眼光六路，耳聞八方，但面臨生死關頭，誰也不敢分神多想，各人皆權當作沒見到，沒聽到，仍舊專心對付眼前的對手。
正在追殺秦月香的男子驀然飛起，彷彿是被一頭奔馬撞擊，魁梧的身體飛跌出一丈多遠，砰然落地，寂然不動，已是昏迷過去，長刀脫手，嗆然作響。
回去的路上，滅絕師太一直陰沉著臉，雖然她的臉一向板著，嚴肅嚇人，貝錦儀與周芷若卻能看出她心情的好壞，此時的師父，無疑心情極差，生人勿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