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笑傲
第13章 鏢頭
宋廷和很快返回，朝蕭月生轉身一伸手，笑道：「蕭兄弟，總鏢頭請你進去。」
半盞茶的功夫，崔季二位鏢頭走了進來，二人俱是人到中年，相貌倒也平常，只是眼神精明，氣度幹練，顯然皆是能幹的人物。
一時之間，大廳內沒有人說話，寂靜得落針可聞。
這一手極是漂亮，蕭月生暗自稱讚了一句，不愧是將福威鏢局經營成如此局面的人物！
他輕挽了一個劍花，劍身堅韌，雖算不上極品，卻也不是凡品，已經夠用，更何況，對於這柄劍，難得的親切，自是不會放棄。
「好，好。」宋大嫂咯咯笑著答應，她是一位身形婀娜，嬌美動人的妙齡少婦，風韻迷人，原本的蕭一寒卻是真正的正人君子，絲毫沒有對她起任何邪念，當成了姐姐一般。
「兩位鏢頭，可否看出這三招的來路？」林震南濃眉皺起，輕磕著煙桿兒，抬眼看向二人。
「不必這般拘謹！」林震南擺擺手，煙袋在旁邊桌上磕了磕，抬頭望他，說道：「你的傷不要緊了吧？」
「原來如此！」林震南點頭，心下瞭然，能夠理解蕭一寒的心情，被人三招放倒，確實是奇恥大辱，自是刻骨銘心，日夕思之。
看到他走了進來，他們八人皆呵呵笑道：「是蕭鏢頭來了，快快請進罷！」
蕭月生剛才所施的三劍，他們覺得快如閃電，威力不凡，若是自己對上，怕也難討得了好，若再快幾分，那……
兩人又說了一陣子話，林震南問他傷后情形，被何人所救，究竟如何受的傷。
推門而入，蕭月生打量了一番，心中泛起熟悉之感。
蕭月生沖諸位大漢一抱拳，點點頭，轉身走進去。
蕭一寒的家位於福州城的西南，隔著西城門不遠，是一座獨立的小院，雖然簡單，卻收拾得頗是乾淨。
如今的功力，他已然有信心自保，但自己的目標乃是成道，破開虛空，如今浩蕩的功力，在此目標面前，無異於千里之行，僅是跨出小半步，實在遙不可及。
宋廷和夫妻二人待原本的蕭一寒極好，故他雖然孤僻，罕與人親近，卻與二人親切如一家人。
三人進屋，炕上的桌子上已擺
臨走之時，林震南又吩咐他，去帳房那裡取一百兩銀子，蕭月生推辭了一下，也接受下來。
這位拿著煙袋之人，正是福威鏢局的主人，總鏢頭林震南，承自祖傳的辟邪劍法在武林中鼎鼎有名，其祖林遠圖曾憑此劍法創下赫赫威風，後來創立了福威鏢局。
「嗯，這才對嘛！」林震南滿意的點點頭，放下煙桿，目光肅然，溫聲問道：「一寒，你如何與長沙幫走到一起了？」
他當初也是一位高明的劍客，否則，也無法當得上福威鏢局的鏢頭，只是他死得太早，還未來得及將一身的劍術傳給蕭一寒，便已死去。
打量完一遍屋子內外前後，他便坐到榻上，將劍放到身旁，闔目掐訣，開始練功，每時每刻，他都恨不得用來練功。
「瞧瞧，你總是這般客氣，真拿你這孩子沒辦法！」林震南頗是不滿的搖頭。
雙手接過林震南遞上的長劍，起身離座，站到他們面前，緩緩提劍，凝氣而立，唰唰唰，劍光疾閃，縱橫交錯，隨即消散，已收劍肅立。
「怪不得……」崔鏢頭也恍然點頭，笑道：「你這三劍，已有相當火候，用來對敵，定會收到奇效！」
「你的信，我已經收到。」林震南上下打量他一眼，撫著須髯，微微頜首：「蕭鏢頭有子如此，九泉之下也足以慰懷了！」
他執劍而立，輕吸了口氣，緩緩拔出長劍。
「他只使了三招，便將我刺傷，然後冷笑著離開。」蕭月生搖頭說道，強裝出一抹愧然與兩分憤怒。
看到他們的神情，蕭月生也知道自己露出了馬腳，忙又起身，再次抱拳行禮。
蕭月生輕輕吁出一口氣，隱隱如風雷之聲，眼中紫電一閃，將屋內映亮，隨即紫電斂去，他鬆開手指，解座下榻，感受著經脈中浩浩蕩蕩的紫氣，心底說不出的充實與滿足。
最後，想讓蕭月生演練一番對手的劍法。
他一直沉默不語，臉上一直是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樣。
蕭月生踏步進步，抱拳躬身，神色鄭重：「蕭一寒，拜見總鏢頭！」
西窗下，
季鏢頭抱拳道：「總鏢頭，這三招劍法，使得似是而非，偏偏威力不俗，快如閃電，怕是此人故意這般使，混淆耳目。」
以蕭一寒的武功，做趟子手已經是極為勉強，好在他平常舉止方正，人們不會去為難他，但這一次，竟當上了鏢頭，人們自是難免不服。
蕭月生咬了咬牙，用力點點頭。
「嫂子可好？」蕭月生笑容滿面，笑著問道。
「這般快？」季鏢頭一怔，不由開口。
「唉——！算了！」林震南煙桿一敲手心，嘆息一聲，搖頭道：「咱們這般胡思亂想，於事無補，此事就算了罷。」
但他如今是蕭一寒，不能表現過激，不是原本說一不二的蕭月生，只能強自壓抑。
第二天，他練完天雷訣與九轉易筋訣后，天色已經不早，來到了福威鏢局時，宋廷和他們早已站在大門裡，英悍逼人。
踏入福州府，蕭月生便暗自決定，自己要變成蕭一寒原本的模樣，可省卻無數的麻煩，如今的他，最怕的便是麻煩，恨不得無人打擾，能夠潛心修鍊。
林震南將福威鏢局經營成如今的規模，行鏢十省，雖然其武功算不得太高明，手段卻是不凡。
當他自入定中醒來，已是傍晚時分，屋內光線有些黯淡，瑰麗的晚霞映在窗戶上，窗上糊的白紙彷彿變成了紅紙。
一道寒氣撲面而來，劍如寒霜，雪白無瑕，彷彿是由冰雪所鑄造，只是少了幾分透明，多了幾分凝重，寒霜劍，倒是名符其實！
他心頭覺得此人極是可親，忍不住露出笑容，純是發自內心，毫無做作。
蕭月生伸手一招，六尺遠處的牆上，古樸寶劍倏然升起，悠悠落至蕭月生手上，彷彿乳燕投林。
「兩位鏢頭，我想讓一寒演練一下劫鏢之人的招式，咱們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蛛絲馬跡。」林震南朝兩邊的椅子上伸手，示意二人坐下。
「不算什麼，是你自己用功！」崔鏢頭搖頭笑道。
蕭月生臉上露出赧色，勉強抱了抱拳，然後知趣的告辭離開。
蕭月生點頭應是。
蕭月生
蕭月生抱拳，站直身子，鄭重說道：「總鏢頭過獎！小子愧不敢當！」
蕭月生一步跨出，直接出現在院子中，然後拉開院門，魁梧壯實的宋廷和正站在門外，臉上帶著笑意。
「自是記得。」蕭月生回答，隨即敘說那個男子的體態，描述一番其兵器，三人聽得聚精會神。
「讓你做鏢頭，並不是因你武功高強，而是因為你的一顆心，勇敢無畏，真心為鏢局！」林震南溫和的說道，上前拍拍他肩膀，笑道：「好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來了，……今後，你們要稱你一聲蕭鏢頭了！」
……
「請崔鏢頭與季鏢頭過來！」林震南衝著大廳外喊道，廳外有人答應一聲，一溜煙兒跑去。
院子西南角，則是一塊兒菜地，正有兩藤黃瓜懸挂在竹桿上，綠意幽幽。
「總鏢頭……」蕭月生忙做出一幅不甘之狀。
林震南一擺手，搖頭道：「一寒，不必再多說，……這一次，你因為太過用心，反而受了傷，若是不厚賞於你，實在沒有道理，今後，你就升任鏢頭吧！」
「總鏢頭！」蕭月生輕呼一聲，忙用力擺手，慌忙搖頭道：「這怎麼成？這怎麼成？……總鏢頭，我武功低微，便是做一個趟子手，已經是鏢頭的恩德，怎敢再有妄想？」
「走，蕭兄弟！」宋廷和呵呵笑道，上前拉蕭月生的手，笑道：「我已經沽了一壇好酒，你嫂子也炒好了菜，陪哥哥喝兩盅！」
小院中處處瀰漫著淡淡的花香，院子東窗下是一個圓形的小花圃，幾株月季花正在迎風怒綻，花瓣火紅，嬌艷逼人，散發出陣陣香氣，令小院更顯溫馨。
況且，他心下也隱隱興奮，能夠扮成另一個人，將其扮得惟妙惟肖，滴水不漏，也是一件趣事。
他一眼看破林震南的用心，用兵之道，須得賞罰分明，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林震南是要用自己來激勵鏢局的鏢師及趟子手們拚命。
……
林震南擺手，大是不以為然，搖頭道：「英雄不問出身低，一寒
大廳畫下的太師椅中，一位中年男子正拿著一支長長的旱煙桿，吞雲吐霧，其英武的面容若隱若現。
這般舉止，令二人頗是驚異，沒想到，一向謙和有禮的蕭一寒，今日竟會這般託大，看自己進來，身子動也不動一下，大喇喇的坐在那裡，難不成，他受傷傷到了腦子？
蕭月生裝作一怔，隨即用力點頭，臉上露出感激之色，抱拳對崔鏢頭道：「多謝崔鏢頭指點！」
蕭月生走過去，到他近前，坐到旁邊椅子中，正襟端坐，目不斜視，將原本的蕭一寒裝個十足。
蕭月生知道他們二人是總鏢頭的心腹親信，極得總鏢頭看重，便點點頭，以目示意。
「好，我也想見識一下。」崔鏢頭抱拳點頭，轉身坐下，抬頭望向蕭月生：「蕭鏢師，據你說，那人一直矇著臉？」
「是，他臉上矇著一塊兒黑布。」蕭月生點頭，聲音低沉，緩緩說道，崔鏢頭說話的神態令他頗是不快。
「謝總鏢頭挂念，已經完全好了。」蕭月生忙抱拳點頭。
「好劍！」蕭月生不由暗贊一聲，手執劍鞘，湧起一股熟悉之感，這一柄劍，蕭一寒無數次把玩摸挲，卻因為自己一直劍法未成，愧於先父，故羞於將此劍佩于身上，怕被人恥笑。
「蕭鏢頭，恭喜恭喜！」崔鏢頭與季鏢頭皆抱拳笑著道賀，算是捧林震南的場。
「是。」蕭月生抱了抱拳，歉然一笑，身體也松馳下來。
「……一寒能夠出劍如此之快，倒也不凡。」崔鏢頭點點頭，目露讚許之色看著蕭月生。
進了屋子，來到東屋，是原本蕭一寒的卧室，裏面什麼也沒擺設，只有牆上掛著的長劍。
「可否記得他使了哪三招？」崔鏢頭忙問。
蕭月生回答：「我在回咱們鏢局的途中，偶然與潘幫主碰到一起，較起了酒量，便有了交情。」
「嗯，有理。」林震南點點頭，眉頭皺得更緊。
三人露出驚異之色，彼此對視一眼，心中凜然。
長沙幫乃是東海一霸，雖然他們運鏢走的是陸路，與他們沒打什麼交道，但其聲名卻是足以令他震動。
這樣的溫馨日子，令蕭月生有些喜歡上了這裏，不忍離去
「蕭兄弟，蕭兄弟！」外面響起敲門聲，是宋廷和正在外面招呼。
蕭月生緩緩搖頭，提著劍，目光一一掠過眾人的臉，沉聲道：「他使的比我快許多！許多！」
兩人對桌而坐，開始杯來碗去的喝了起來，宋大嫂則坐在炕頭上，就著燭光，縫著衣衫，偶爾抬頭看著他們一眼，不時抿嘴一笑，這一晚，蕭月生過得舒心無比，睡得踏實香甜。
「那他的體態，聲音，兵器可是記得？」崔鏢頭追問。
劍鞘墨綠，樣式古樸，懸在牆上，頗是醒目，這乃是蕭一寒的父親所用寶劍。
看其模樣，並不像很久沒住過人，蕭月生知道，這是因為隔壁宋廷和的女人宋大嫂照料著。
「……乍看起來，像是一字慧劍，但又不像，似是陝甘閃電劍的招式，卻也不太像……」崔鏢頭揪著唇上的八字鬍，想了想，不斷搖頭。
「一寒，過來坐下說話。」林震南吐出一口白煙，沖他招招手，藹聲說道。
蕭一寒照著劍譜練，實在練不出什麼高明的劍法，武功平庸，故只能做一個趟子手。
「小弟遵命！」蕭月生臉上露出笑意，點頭答應。
雖然菜並不是什麼大魚大肉，卻是色香味俱全，酒也是上等的竹葉青，醇香溢滿了屋子。
「……多謝總鏢頭！」蕭月生遲疑了一下，最終抱拳躬身，答應了下來，看起來似乎是禁不住「蕭鏢頭」這個名稱的誘惑。
兩人進了隔壁的院子，一個身形婀娜的女子出了屋子，迎了過來，未語先笑：「好呀，一寒，好像變了模樣了！」
雖是第一次進入鏢局，蕭月生承自蕭一寒的記憶，泛起熟悉之感，穩穩邁步，目不斜視的進得大廳。
蕭月生立刻點頭，似乎頗為激動。
有的人是真心大笑，有人卻是笑容勉強，眼中閃著嫉妒之色。
蕭月生也笑了笑：「潘幫主性格豪爽，只是看我酒量好，我卻知道自己的身份，高攀不上的。」
「唔……，你的酒量一直遠超常人，沒想到，還有這麼個用處。」林震南一手撫須，笑著搖頭。
他想了想，沒有直接去帳房那裡領取銀子，要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無功不受祿，原本的蕭一寒，便是這般性格。
說罷，是一通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