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笑傲
第93章 敗敵
「我師姐們不使暗器的！」儀琳忙道，伸出小手，裏面是一顆瑩白的棋子，正是人們下棋所有，她嬌聲道：「這是大哥所傳的手法，不是我們恆山派的武功。」
儀琳變拳為掌，瑩白如玉，仍舊踏著步法，飄飄欲仙，身形划著一道圓弧，迎了上去。
蕭仁川只覺手心微微發麻，暗中一凜，這廝好大的力氣，若非自己手勁大，怕是這一掌便能讓自己的劍脫手。
這固然有他身壯之因，更因為他內功深厚，曾學得一門玄奧的心法，氣勢外放，不戰而屈人之兵。
楊如約一擺手，仍舊瞪著蕭仁川，嘴裏說道：「三弟，你去領教一下這位蕭少俠的高招罷，既然站出來袒護，必有幾分本事的，要小心才是！」
朱洪山走至蕭仁川跟前，銅鈴般的大眼一眯，寒光閃爍，蒲扇般的大手一拍胸脯，發出「咚」的一響，他哼道：「蕭仁川，有什麼本事，儘管使出來，爺爺接招便是！」
「你打不過我的。」儀琳淡淡望著他，彷彿換了另外一個人，在她的神態間，彷彿有一絲蕭月生的影子。
周圍的人們終於吁了口氣，這一口氣憋在胸口，差點兒將自己憋回去，實在太過擔心。
「當」的一聲，長劍陡然盪開，一隻蒲扇般的大手出現在胸口，手背汗毛濃密，一掌拍中劍脊，發出金鐵交鳴之聲。
「不錯，再來！」朱洪山嘿然一笑，舔了舔嘴唇，似是看到美味佳肴一般。
「哦——？」楊如約狹長的眼睛微眯，眼中寒光閃爍，定定的盯著他，似乎要用目光將他殺死，淡淡說道：「閣下年紀輕輕，便這般憐香惜玉，佩服，佩服！」。
這是步法之妙，儀琳尚未領會，兩掌相交，發出一道清脆的響聲，儀琳依舊身形飄起，蓮足旋動，緩緩落在原處。
他無奈，恨恨道：「難道，你就不想想被他害死的人，放了他，讓他繼續為惡？！」
儀琳的一指彈出，他竟沒有看清，心中一驚，膽氣並不如開始那般的壯實。
儀琳脆生生的聲音傳來：「是……是我。」
天下之大，竟無人敢惹到他們頭上，驕縱之心不知不覺的滋生出來，難以遏止。
蕭仁川臉色微變，想了想，亦覺有理，若是自己一時心軟，放虎歸山，他說不定還會害更多的人。
這般功力，已足驚人，周圍眾人瞧了不由暗嘆，果然名不虛傳，古秦樓寨存至今日，仍未倒下，倒並非僥倖。
「你個傻小子！」張盛和惱怒的瞪著他，朝朱洪山望了一眼，冷冷說道：「若不把他殺了，他便會殺了你！」
曾拿著一捧捧松針，不停的偷襲
周圍諸人皆轉過身來，已由背面轉向前面，觀看兩人的打鬥，看到他這一劍，紛紛點頭，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這一劍的火候頗足，定是下了苦功，尚有極佳的悟性，否則，斷難如此。
朱洪山見氣勢無效，怒吼一聲，身體似乎漲大了一圈兒，兩手出拳，呼呼聲中，一拳接著一拳，非要將他打趴下不可。
看這邊蕭仁川危險，儀琳逼不得已，只能出手，嬌喝一聲：「小心暗器！」
她雖然出神，腳下卻仍舊踏著步法，這已經成了她的本能，不必用心驅使，自然而然的踏出此步。
「當……」再次發出一聲金鐵交鳴之聲，濺出一道火花，人們一看，卻是他左手戴著一隻護腕，通體黝黑，長劍斬在其上，毫無痕迹，顯然不是凡品。
人們紛紛讓開，讓出一條通道，直接通向站在石頭上的蕭仁川。
「嘿，小尼姑好大的口氣！」楊如約冷笑，玉扇一手，隨即刺出，喝道：「看招！」
張盛和正抽劍走向朱洪山，雙眼精芒閃爍，剛才老實巴交，宛如老農的形象已然不見，滿臉的殺氣，死死盯著朱洪山。
「張前輩，你先下去罷，莫要被我連累。」蕭仁川嘴裏說道，頭一直不動，死死瞪著楊如約，隔著人群，兩人的目光在空中宛如火花。
儀琳一聲不發，秀臉緊繃，怒氣隱隱，破玉拳心法緩緩流轉，身形一飄，白玉似的小拳頭前擊，腰肢隨之輕輕一擰，看似飄逸，動作悠緩，周身力氣皆已蘊于拳上。
她身法玄妙，看似是直直迎來，卻在微不可察間，划著弧線，令楊如約不得不中途變換方向，內力無法一氣呵成的爆發，再三改換，一而再，三而竭，待與儀琳玉掌相觸時，已然只剩下七八成威力。
見到玲瓏的香拳擊來，楊如約收起玉扇，插在腰間，一捋袖子，呼的一拳擊出，正面相迎。
「他們欺負儀琳師太，蕭先生定不會輕饒他們！」蕭仁川毫不猶豫的回答。
儀琳乍聽聲響，驀然回神，抬頭見到寒光罩來，卻不動身色，嬌小的身子一飄，迅疾後退，幾乎與罩過來的寒光并行，寬大的袍袖一展，在身前劃了一道圓弧，呈扇形將自己擋在其後。
「儀琳師太，你的對手是在下！」楊如約身形一掠，擋在她跟前，玉扇合起，點向她肩膀。
她舉了舉手，秀美動人的臉上滿是歉意，道：「我也不想打你，只是你要殺人，只好出手了。」
那一
楊如約鬱悶異常，儀琳明明正在發獃出神，偏偏腳下不停，步法玄妙，自己無論如何變招，總被她差之毫厘的躲過，沾不了她的一片衣角，心中惱怒，頓時一按玉扇上的機括。
「不錯！」張盛和用力點頭，冷笑道：「依蕭一寒的狠辣手段，即使不殺他們，也會廢了他們武功，豈不是與死人無異？！」
楊如約臉色更紅，雙手慢慢在胸口轉動，彷彿揉搓一個圓球，身上的衣衫抖動更劇烈。
「我若打敗了你，你便走罷，往後莫要傷人性命，若不然，大哥不會饒你的。」儀琳望著他，懇切的說道。
「看招！」蕭仁川心中一怒，拔劍出鞘，直刺其胸口。
隨著雙掌緩緩推出，腳下用力，身如怒矢，直衝向儀琳。
楊如約退後一步，臉上呈現一抹潮紅，宛如喝醉，雙眼大睜，死瞪著儀琳。
人們紛紛注目，蕭仁川更是目瞪口呆，他盯著摔倒在地上的朱洪山，滿是疑惑之色。
「好——！」不遠處的孫玉庭興奮的叫了一聲。
見蕭仁川似是沒有聽進去，張盛和搖了搖頭，嘆道：「不必跟他們一般見識，他們今日來找儀琳師太報仇，便是死人一個！」
張盛和不由氣急，推了他一把，卻偏偏他的腳下像生了根，根本推不動，又不能用內力傷了他。
「住手！」儀琳嬌呼一聲，身形一晃，便要搶出去。
朱洪山將周身功力運轉，頓時氣勢如虹，宛如怒目金剛，若非蕭仁川單純，浩氣存胸，從不作虧心事，不會心虛，最就腳軟。
蕭仁川宛如巨浪之中的小舟，搖搖欲墜，卻始終堅持不倒，韌性極佳，讓旁人看得提心弔膽。
「好，在下領教高招！」蕭仁川毫不示弱，喝了一聲，跳下石頭，手腕轉了轉，按在了劍柄上。
兩拳「砰」的相撞，儀琳腳下蓮足一旋，僧袍飄動，動作飄逸曼妙，一旋之後，仍站在原地。
「他要殺我，我自然不會束手待斃，各憑武功。」蕭仁川仍舊攔住他的路，擋在朱洪山跟前，正色道：「但我卻不能落井下石，趁人之危，取他性命！」
「姓蕭的，就憑你的那三腳貓的功夫，一輩子也殺不死老子，全靠那個小尼姑暗算，真是好笑！」朱洪山面不改色，破口大罵，卻是看也不看緩緩走近的張盛和。
「看劍！」他再不留情，長劍一轉，橫削過去，劃出一道雪白的匹練，削向其胸口。
他們見到了地上的藍芒，紛紛吸了口氣冷氣，這麼多的毒針，
「嘿嘿，他們可是生了雄心豹子了！」張盛和冷笑一聲，瞥了一眼走在人群中的朱洪山，哼道：「若是驚鴻一劍蕭一寒聽到這個消息，你猜，他會如何做？」
蕭仁川的身子忽然一退，避開了此拳，卻是張盛和見機不妙，顧不得其它，驀然出手，一把將蕭仁川拉退一步，消去殺身之禍。
他與楊如約頗有默契，已然聽出話中之意，說是讓他小心，其實話中之意卻是全力以赴，將對方殺死，以懾群雄。
楊如約冷哼一聲：「既不是你恆山武功，那便算了，還不快給我三弟解開穴道？！」
明槍暗躲，暗箭難防，蕭月生擔心儀琳即使武功高明，仍舊被人暗算，便特意訓練了她對暗器的反應。
楊如約卻踉蹌後退，再也無法抵住掌上的巨力，身體內力激蕩，已成無形的戰場，血氣翻湧，再難壓抑。
說話之間，朱洪山已咚咚的走了過來，他身形高大，壯如鐵塔，每一步邁出，人們皆有大地震顫之錯覺。
張盛和暗叫糟糕，臉色已變，忙暗中扯了扯蕭仁川的衣衫，不讓他逞這個強。
她雖然單純，卻並不蠢笨，看到朱洪山的暴虐脾氣，便知不是個心慈手軟之人，近朱赤近墨黑，她慢慢也受到一點兒感染，知道不能隨便做好人。
朱洪山身子僵硬，手腳僵直，不能動彈，宛如泥偶，嘴巴卻能伸張自如，他瓮聲喝道：「是誰暗算爺爺？！」
「閣下高姓大名？」楊如約揚聲問道。
「你……」蕭仁川頓時臉紅，卻又說不出，恨恨瞪向他。
楊如約咳嗽了兩聲，又咳出兩口熱血，精氣神更差，彷彿轉眼之間，已經蒼老了十年。
「嘿嘿，大哥放心便是！」朱洪山捏了捏手指，一陣喀吧喀吧亂響，宛如竹豆，看著頗是嚇人。
蕭仁川是憨人傻大胆，既然已經豁出去了，便不再害怕，用力睜大眼睛，與楊如約對視，絲毫不落下風。
「砰」兩拳交擊，儀琳蓮足再次一旋，身形上飄，隨即落回原地，靜靜注視對方。
這一劍使得頗是漂亮，神氣完足，「嗤」的一響，轉眼即刺至朱洪山胸口。
他大步流星，直朝人群走來，對於密集的人群視而不見。
蕭仁川心中微微發虛，但些時卻不容後退，索性豁了出去，一壯膽氣，大聲道：「在下叫蕭仁川，無名小足罷了，卻實在見不得你們這般欺負一個弱女子！」
那一邊，蕭仁川忙伸手攔住張盛和，正色道：「張前輩，咱們不能趁人之
朱洪山不退反進，一步跨出，左手緊握，形成醋缽般的大拳頭，呼的一拳擊出，擊向長劍。
張盛和搖頭：「老夫不知，應是一種卸力的法門罷。」
「嘿，使的是劍法？！」朱洪山冷笑一聲，大眼微眯，斜視他一眼，冷笑道：「小孩子家，甩來看看！」
「嘣」的一聲，宛如箭弦緊拉之後放鬆，數道寒光自扇骨中迸射而出，罩向儀琳。
他卻不知，儀琳若是與人動手，說不定因為手生，發揮不出，但對付暗器，卻是得心應手。
蕭仁川只覺手心又是一陣發麻，大力湧來，剛才全力出手，斬在鐵上，加之朱洪山的拳力，長劍再也握不住，脫手飛出。
說罷，纖纖玉指屈起，隨即彈出，「嗤」的一聲厲嘯，人們只見一道白光閃過空中，隨即朱洪山轟然倒下，突兀之極。
張盛和本有此意，但被他這般一說，卻止住了腳步，沒有邁腳，臉露不悅，低聲哼道：「老夫豈是袖手旁觀之人？！……待會打不過了，便趕緊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楊如約忽然一仰頸向天，「噗」的一聲，張嘴噴出一道血箭，落在身前的草地上。
這屢試不爽的暗器竟被儀琳避過，楊如約幾乎被驚呆了，他這一招使得已是爐火純青，熟極而流，所暗算之人，無一倖免，實是他的殺手鐧，竟然失效！
「怪不得呢！」人們紛紛點頭，隨即微笑，這個儀琳師太，還真是單純得可愛，沒有一絲心機，極容易套出話來。
人們紛紛驚嘆，朱洪山的這一掌，時機與火候拿捏得妙到毫巔，絲毫不差，否則，反傷自身。
蕭仁川回過神，朝張盛和感激的一望，全神貫注于朱洪山的鐵拳，再退一步，躲開又一拳。
隨即，他精神迅速萎靡，彷彿一株花瞬間枯萎，身子彎起，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無法止住。
他一直以為，驚鴻一劍蕭一寒，即使武功高明，卻也定不會如人們所傳那般神乎其神，蕭一寒僅是一個年輕人，即使武功高強，又能強到哪裡去，不甚放在眼中。
「這是為何？！」蕭仁川極是好奇，轉開眼睛，望向張盛和。
「好個小尼姑！」朱洪山一愣，隨即哼道：「堂堂的恆山派，竟然使暗器傷人！」
「張前輩，儀琳師太這是何步法？」蕭仁川看得驚奇，急忙問道。
蕭仁川血氣方剛，倔強的脾氣已經上來，這般關頭，斷不會後退，權當作不知道，死死瞪著楊如約。
昨日，儀琳擊傷馬西河的武功，便是拳法，故孫玉庭一見到她施展，與昨日相差不多，頓時興奮起來。
看到藍芒，儀琳不由色
「你心腸這般歹毒……，」儀琳蔥白的手指顫動，指著楊如約，想要罵他兩句，卻不知說什麼，便嬌喝一聲「接招」，身形前沖，小手握拳，向他擊去。
他們二人又站在石頭上，打量儀琳與楊如約的打鬥，見得儀琳身法曼妙，每次對掌，皆是飄身而起，蓮足旋動，實在好奇。
「啊——！」人們驚呼，在眾目睽睽之下，朱洪山發出一聲冷笑，右拳擊出，朝向怔然而立的蕭仁川，呼呼作響，可見想見，這一拳下去，蕭仁川定會骨斷身折。
儀琳一怔，確實不知如何是好，轉頭看了看四周，若是大哥在此就好了……
楊如約也站在原地，卻是一動不動，臉上微微泛出一絲紅色，微難察覺，他心下驚異，沒想到這個小尼姑的內力卻也不俗，身子不動，硬捱下來，沒有卸去力道，血氣便有些不暢。
「被人點了穴道，死不了！」朱洪山瓮聲回答，揚頭喝道：「是哪個鼠輩暗算爺爺？！」
「儀琳，怎麼了？」儀和自大門走出，面臉蒼白，緩緩來至儀琳身前，見到異狀，開口問道。
他雖然堅持道義，卻並非古板的不知變通，漸漸心動，身體慢慢移開，讓出位置。
寒光簌簌落在袍袖上，毫無聲息，她放下袖子，輕輕一抖，銀針簌簌落下，閃著藍芒。
儀琳臻首搖了搖，嬌聲道：「不能給他解穴，若不然，他還會動手打人！」
儀琳掃了他一眼，明眸略顯一絲憐憫，但一低頭，又瞧到了閃著藍芒的銀針，頓時心腸一硬，不再理會。
隨即心中暗驚，這般凌厲的暗器手法，若是自己對上，怕極難避過，亦如朱洪山一般的下場。
「好功力，再來！」楊如約冷哼，雙手緩緩提起，來至胸前，向前一翻，衣衫無風自動。
蕭仁川用力點頭，覺得張盛和之話大有道理。
「那好，莫怪我不客氣了！」楊如約頓時臉色一沉，玉扇「啪」的一聲打開，扇動兩下，狹長的眼睛盯著儀琳。
「這位前輩，不要殺人。」儀琳嬌聲叫道，腳步盈盈，輕巧曼妙，躲避著楊如約的玉扇。
張盛和止住了腳步，抬頭望向儀琳，沉聲道：「儀琳師太，今日若不殺他，後患無窮！……若是他事後找上蕭少俠，如何是好？！」
這些年，他們呆在秦樓寨，三人聯手，無人敢惹，漸漸的難免自大起來，雖然楊如約心智不凡，仍維持著理智，也難免將天下人小瞧了。
「三弟，你不要緊吧？！」楊如約吁了口氣，見他中氣十足，便知並不要緊，還是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