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笑傲
第203章 下毒
他這一天，上午時分，在華山深處採藥，極耗心力，比之對上一個絕頂高手更加費力。
林平之左腳劃了個弧度，右腳一退，身形奇異的一扭一旋，宛如柳樹遇風而輕擺，隨著劍勢而退。
「嗯，這一招確實神妙。」令狐沖點頭讚歎，隨即搖頭道：「我也看不清這一劍的虛實。」
林平之道：「大師兄，蕭先生說，這般境況，最好的方式是與高手切磋。」
「六師弟，怎麼了？」令狐沖收劍問道。
陸大有緩緩撤劍，歸鞘，抱拳呵呵一笑：「小師妹，得罪了！」
「出去了……？」小荷輕點臻首，皺了皺黛眉，笑問：「那何時能回來？」
林平之腳下踏出一步，身形旋動，旋開半尺，避開令狐沖的長劍，動作輕盈，神情從容沉靜。
隨即，他精神一振，回想蕭月生對他說的話，突破這般境界的方式，一者堅持，心情卻要放鬆，另一個途徑，乃是捷徑，改變練功的方式，多與人切磋，說不定靈光一閃，便能頓悟。
令狐沖如今的威望日盛，既然發話，眾師弟無有不從，各自露出憾然之色，紛紛離開。
「果然有幾分門道！」岳靈珊皺鼻嬌哼，狠狠瞪了陸大有一眼：「六師兄，等著瞧！」
陸大有滿臉通紅，忙不迭的閃開目光，點點頭：「好像……好像是說了這麼一句。」
陸大有又看了一眼小荷，忙又低下頭，磕磕巴巴：「好……好像聽蕭先生說，他是去山中採藥……」
「家裡沒事，只是臨安城來了一位大人物，小姐讓你快些回去。」小荷搖頭。
眾人齊齊點頭，難掩好奇。
岳靈珊想了想，不情願的道：「那好吧，就比一比，看看六師兄你有什麼能耐！」
群山莽莽，險峻奇險，雖然炎炎烈日，看上去仍帶著一層淡淡的霧氣，彷彿輕紗籠罩。
「林師弟，好一段時間沒有見識你的劍法了！」令狐沖笑道。
「嗯，好罷。」蕭月生點頭，再沒有多問，轉身對令狐沖道：「令狐兄弟，既是如此，我便先告辭了。」
蕭月生吃飯極快，便放下竹箸時，僅是一刻鐘而已，喝一口酒，漱一漱嘴，吐了出來，淡淡望著眾人，眼中紫芒一閃即逝。
「正是。」小荷點頭，抿嘴道：「小姐讓我來找你，說是怕人家任姑娘誤會你不在。」
「先生不等我師父師娘回來？」令狐沖為難的道。
既是此事，蕭月生反而不著急，到了傍晚，便進了一個鎮子，這裏頗是繁華，一個小鎮，竟有數座酒樓，皆是規
林平之長劍再次刺出，毫不閃避，再次直襲令狐沖喉嚨。
小荷站在正氣堂門前，望著莽莽群山，澄神斂神，靜立片刻，酥胸緩緩高聳，驚心魂魄。
最終，林平之內力不夠深厚，僵持之下，精力與體內損耗極巨，最終不敵，疲態一露，終於被令狐沖所趁，妙到毫巔的一劍刺出，逼得他無奈棄劍。
棋差一著，束手束腳，兩人比試，亦是如此，劍速慢了一籌，無論他劍法如何精妙，獨孤九劍如何威力絕倫，卻也無可奈何，任你千般變化，林平之只一劍，破其百巧。
蕭月生皺了皺眉頭，感覺這裏的民風頗是彪悍，渾不似小城鎮一般的純樸。
二人使的都是華山派的劍法，閉著眼睛都能拆解，熟得不能再熟，但實際應用起來，卻是千差萬別。
「嘿嘿，嘿嘿……」陸大有合不攏嘴，卻拚命忍著，臉龐上半部分沉肅，嘴巴卻咧開，表情甚是古怪。
「好劍法！」令狐沖沉喝一聲，長劍橫向一斫，恰到好處的擋住了來劍，順勢一刺。
蕭月生眉頭皺起：「任盈盈？！」
兩人聯袂而行，崎嶇險道如履平地，他溫聲問道，從容不迫，自小荷的神情，他便知道沒有什麼緊急之事。
這一日，令狐沖正在一個小樹林中練劍。
「令狐少俠！」小荷盈盈起身，襝衽一禮，淺淺微笑，滿堂生輝，陸大有不由失神。
忽然腳步聲響起，陸大有跑了過來，遠遠的便高聲叫道：「大師兄，大師兄！」
果然，令狐沖只能撤劍回擋，然後再次直擊，但林平之毫不避閃，只是一劍刺出，逼其要害，來來去去，僅是一招直刺而已。
兩人到了場中，對面而立，各自一禮，隨即拔劍出鞘，你來我往，鬥了起來。
炎炎烈日當空而照，但此處有小樹林，吹來的風清涼，並不覺太過炎熱，令狐沖渾身沒有出汗。
「老爺！」小荷輕脆的嬌喚一聲，盈盈上前，幫他將衣衫上的黃土拭去。
「老爺……」小荷也覺得不對勁兒，周圍的這些人都是練家子，個個精氣神十足，不似庸手。
陸大有隻是搖頭笑，卻不說話。
「嘿嘿，小師妹，不服氣，咱們以後再比過！」陸大有嘻嘻笑道。
一盞茶的功夫，蕭月生驀然出現在正氣堂前，一身青衫，肘部沾上了黃土。
兩劍皆刺向他膻中，即使陸大有身形挪移，也難擺脫劍尖，心下不由一急，喝道：「看我的絕招！」
「師姐……」林平之露出難
「真是胡鬧！」蕭月生搖頭一笑，彷彿看到了江南雲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她正是蕭月生的侍女小荷，正靜靜的品茗，動作優雅，氣質嫻靜，看上去宛如一位極具修養的大家閨秀。
小荷頓時梅開眼笑，轉頭道：「是老爺的聲音！」
「那便好。」小荷臻首輕點，笑眯眯的道。
說罷，他右手搭上劍柄，長劍出鞘，「嗤」的一響，陡然刺出，奇快無比，劃出一道銀線，徑直刺林平之喉嚨。
「大師兄，我好像無意中聽了一句。」陸大有飛快的瞥一眼小荷，低頭一想，語氣遲疑，猶猶豫豫的開口。
「六師兄，看我的玉女十九劍！」岳靈珊驀的嬌叱一聲，劍招猛的增快，轉眼之間，連環兩劍已然刺出，嗤嗤輕嘯，兩朵銀花刺出。
「林師兄，你的劍法精進不少啊！」令狐沖搖頭笑了笑，道：「出劍更快了幾分。」
武林之中，他得罪人無數，多的不談，便是那些被他廢了武功的，便是四五十人，他們的親戚朋友找上門來，最自然不過。
「你——？」岳靈珊斜睨他一眼，搖頭一哼：「我如今可是功力大進，六師兄你能成么？」
令狐沖點頭，伸手請坐，自己坐到小荷對面：「蕭先生還未離去，只是今日有事出去，沒有回來。」
「大師兄，師父師娘還沒回來，蕭先生又不在，怎麼辦可好？」陸大有跟在他身後，搓著手，嘴裏嘮叨著。
蕭月生並不僅僅傳他一套劍法，還有步法相輔，故論及身法之妙，華山派中，無人能出其右。
「老爺……」小荷嘗了一口，黛眉輕蹙。
「那好，我等著！」陸大有嘻嘻笑道，有恃無恐，眉眼皆蘊著喜意。
兩人來來往往，招了十余招，不勝不負，僵持下來，彼此在等待對方的破綻。
她檀口輕張，悠悠輕喚：「老——爺——」
岳靈珊眼前陡亮，心下一慌，急忙撤劍回護，腳尖一點，身形後撤，以求穩妥。
蕭月生淡淡看著他們，沉默不語，目光如實質，眾人對視一下，便覺無法承受，只能轉過眼去。
他與林平之切磋過幾次，已知他的底細，出劍奇快，突兀之極，令人防不勝防，一旦他長劍出鞘，犀利之至，很難抵擋，最好的方式，便是以進攻逼他不能出劍。
「不過半個月而已，」林平之搖頭，俊美的臉上露出苦笑：「師兄，這一陣，我像是陷入了泥潭之中，無論怎麼苦修，都無法更進一步。」
「你快去看看吧
蕭月生搖頭一笑：「若是不喜歡吃，過一會兒再找一家罷。」
二樓之上諸人，皆是頗有身家，非富即貴，他們看著小荷動人的身姿，柳腰款款，眼神不由露出幾分貪婪來。
人的名，樹的影，她並非怕陸大有，卻是因為這一招乃是蕭月生所傳，故心中忌憚異常。
她後撤兩步，先求自保，剛舒了口氣，忽覺喉嚨一冷，似是寒氣透入，低頭一瞧，劍尖已抵在了喉嚨前，長劍泛著寒光。
他如今與令狐沖並稱華山雙傑，兩人又經常切磋武功，頗有旗鼓相當之勢，也變得親近起來。
「小荷姑娘！」令狐衝進得大堂，抱拳朗聲笑道。
陸大有神色靦腆，眉梢間卻透著自豪。
「六師弟，好福氣呀！」勞德諾笑著讚歎，道：「蕭先生這一招劍法，威力想必驚人！」
令狐沖四人來到山邊的一處小樹林旁，這裡是一塊兒空地，一邊是斜陡的山坡，一邊是茂密的松樹林，非常隱蔽。
岳靈珊打斷他們：「好啦，你們別在這兒自賣自誇啦，……小林子，跟我比劃一下罷！」
「大師兄劍法精妙，我自愧不如。」林平之笑道。
「是，大師兄，我省得了。」陸大有點頭，正色說道。
「可……」小荷忙道。
岳靈珊狠狠瞪他一眼，轉頭望向令狐沖與林平之。
「這樣……」令狐沖想了想，點點頭：「我好像曾聽師父說過，每個練功之人，難免有這種經歷，當武功練至一定境地，突飛猛進之後，會陡然變慢，幾乎難以覺察進步，但只要緊牙堅持，突破之後，便是一番質的提升，到達另一境界。」
「那好得很，我也手癢得很！」令狐沖笑道。
「哼，你贏了！」岳靈珊嬌哼一聲，皺著秀氣的眉頭，好奇的盯著他，滿臉不解：「你這一劍何時過來的？」
小二跑上來，待蕭月生點完菜，便一溜兒煙的跑開，似是躲避瘟神一般。
飯菜上來，色香味俱全，味道頗佳，蕭月生吃得津津有味，難得的好胃口。
蕭月生一擺手，微微一笑，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客人？」令狐沖將劍緩緩歸鞘，漫聲問道。
正氣堂大廳，椅之中坐著一位身材輕盈曼妙的女子，一身湖綠羅衫，明眸皓齒，整個人如明珠玉露，散發著溫潤的光澤。
他劍光陡然一斂，彷彿忽然失去了蹤跡，看不清劍影所在，待用神卻看，一道寒電陡然迸射
「小師妹，咱們比一比，如何？」陸大有嘻嘻笑道。
「靜觀其變。」蕭月生搖搖頭，坐了下來。
令狐沖與陸大有對視一眼，面面相覷，沒想到小荷年紀輕輕，竟有如斯深厚而精純的功力，望塵莫及，自嘆不如。
兩人找了一家最大的酒樓，上了二樓，這裏雖然人多，但都是單獨的隔個一個小區域，似是欄杆一般圍上，頗是安靜，不像一樓那般的喧鬧嘈雜。
「是蕭先生的侍女小荷姑娘，正在大廳里等著呢！」陸大有喘息之聲漸漸平息。
令狐沖腳尖一點，縱身而上，再次直刺而出，劍出如電，其速更快，緊跟著他喉嚨。
令狐沖與陸大有皆點頭，他們也聽出了蕭月生的聲音。
「走，咱們開開眼界，讓六師弟演練一下，如何？」梁發笑呵呵的揚聲道。
令狐沖與林平之兩人氣息粗重，皆搖頭一笑，對於她的話不以為意，林平之雖然落敗，卻並不氣餒，自己僅習武一年，卻能與大師兄不上不下，遠勝華山派諸師兄，已是了不得的成就，不會妄自菲薄。
「那如何是好？」令狐沖為難的輕撫鼻樑，想了想，搖頭道：「蕭先生的行蹤，我一無所知，想要找他，實在很難。」
「又是這一招！」岳靈珊在一旁搖頭嬌嘆，看著大師兄無奈的撤劍，大感不平。
「不必了，現在便走，」蕭月生一擺手，笑道：「……日後有暇，不妨來臨安城，我便住在西湖邊的上的觀雲山莊。」
她內心輕哼一聲，暗自嘲笑，這些惡人並不知道，老爺百毒不侵，白費力氣罷！
說罷，一抱拳，轉身便往外走，乾淨利落。
林平之搖頭，慢慢思索著說道：「我也未看清，好像忽然間就到了那裡……」
「過兩天，等我學了玉女十九式的第二式，再找你比試！」岳靈珊嬌聲哼道。
「大師兄勝嘍……」岳靈珊拍手嬌笑，歡喜滿面。
整個華山皆飄蕩著她的輕喚聲，無處不在，久久不息。
令狐沖搖頭笑道：「蕭先生的事，我等不敢過問，若是按平日習慣，應在傍晚方能回來。」
小荷輕輕點頭，明眸一掃，瞥了眾人一眼，果然見他們紛紛低下頭，閃過她的目光。
「別忘了，我也得了蕭先生一招劍法啊！……林師弟來來去去，使的不就是一招劍法嘛？！」陸大有大是不滿的叫道。
令狐沖搖頭笑道：「好了，莫要胡鬧，這可是六師弟保命的殺手鐧，豈能隨意展示，大夥各忙各的去吧！」
「你可要小心嘍！」陸大有
蕭月生更覺詭異，臉色沉了下來，莫非，是有仇家報復來了？
兩人的劍法旗鼓相當，岳靈珊雖然功力大進，劍法施展起來圓轉如意，威力大增，但陸大有平日里也練功甚苦，基本功紮實，一時之間，兩人也難分勝負。
那些人也紛紛放下了竹箸，眼中帶著嘲笑，幾人嘿嘿冷笑出聲，僅是看著蕭月生，卻沒有出頭。
令狐沖搖頭笑道：「六師弟，這一招不可在人前施展，確實只適合做殺手鐧，莫要被人看破。」
小荷打量了一下天色，只是剛過晌午，傍晚時分，還差了一大截兒時間。
岳靈珊的資質上乘，但遠非令狐沖這般可比，陸大有也並非愚鈍之人，差不多少，二人你一招我一式，打得熱火朝天，激烈有餘，在令狐沖眼中，卻是精彩不足。
蕭月生任由她行動，溫聲問道：「你怎麼來了，可是家中出了什麼事？！」
令狐沖在前直趨而行，步履輕捷，轉眼之間，來到了正氣堂中。
見令狐沖與陸大有皆好奇的望過來，小荷搖頭一笑，轉身出了正氣堂，面對空曠的群山。
林平之御劍心法，極為獨物，出劍之速，遠非尋常人能比，令狐沖雖然出劍奇快，卻也差了一籌。
「快說說看！」令狐沖忙道。
……
「採藥？！」小荷忙問，明眸望向陸大有。
「臨安城來了什麼大人物？」蕭月生問道。
一旦有了自信，便底氣十足，他也沒有那般敏感，對於岳靈珊袒護大師兄，也不以為意。
驀然之間，一聲清嘯聲響起，宛如鶴唳，清亮鏗鏘。
「令狐少俠，我家老爺可是還在貴派？」小荷起身，微笑著問道。
聲音彷彿一隻黃鶯，清脆圓潤，動聽之極，輕盈著飛出，越飛越遠，在群山中飄蕩不絕，裊裊不休。
「是任姑娘來了。」小荷明眸轉動，如同蘊著秋水在其中。
「錚——」劍光陡閃，林平之身在後退之中，順著旋動之勢，長劍驀的出鞘，如雷轟掣，直襲令狐沖胸口。
「唔？」令狐沖驀的抬頭，忽然拔步便走，顧不得樹枝上掛著的酒葫蘆：「看看去！」
林平之搖頭輕嘆，關於這番道理，蕭月生也跟他淡淡提過，只是雖有希望，但行之卻極難，埋頭苦練，結果卻絲毫看不到進境，彷彿始終在白費力氣，難免心情沮喪。
令狐沖看了一眼陸大有，轉頭對小荷道：「若不然，姑娘先暫且在這裏等一會兒，讓我小師妹陪你遊玩一番，如何？」
……
「可是，我找老爺有急事呀。」小荷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