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笑傲
第214章 施救
「她說你有事要稟報，先出去了。」蕭月生溫聲說道。
他雖安慰著潘吼，但心中也慢慢絕望，眼見著幫主氣息微弱，像是風中殘燭，隨時會燈滅。
「我這一生，也算是活得快活自在，」潘吼仰頭慢慢笑著，搖了搖頭：「只可惜斷了我老潘家的香火，愧對祖宗……」
她不由愴然，生生矮了兩寸，骨骼變化，其中痛苦，可想而知，師父布下陣法，怕也是不想讓人看到他的慘狀罷……
「宋長老不必擔心，定會保住大哥性命。」蕭月生微微一笑，淡淡而道。
半個時辰，三人度時如年，彷彿過了數年之久，終於房門被拉開，蕭月生臉色蒼白如紙，嘴唇邊帶著血絲，衣衫前襟盡被染紅，看上去慘烈之極。
培元丹固然能夠增長功力，但對於其它人而言，無異於烈性毒藥，服下即死。
兩步之間，他跨到潘吼床前，看過潘吼之後，轉頭冷冷瞪了江南雲一眼，又轉身，抓住潘吼枯瘦的手，笑道：「大哥，有我在，閻王是不敢收你的！」
三人站在屋子外面，聽著裏面不時傳來的砰砰作響起，彷彿能夠感覺到一股莽莽蒼蒼的力量，正在屋中瀰漫，不由的心懷悲愴蒼涼。
江南雲走到蕭月生身邊，他伸手一攬江南雲的柳腰，兩人一閃即逝，施展縮地成寸之術。
「南雲，你帶我回去。」蕭月生一招手，對江南雲道。
「他是不屑坐這個位子的……」潘吼輕輕搖頭。
蕭月生粗重的眉頭微皺，臉上卻已恢復平靜，溫聲道：「如今情形如何？」
「已經完全散掉了。」蕭月生緩緩轉身，微微一笑：「不必擔心，不破不立，慢慢修
寒煙閣的下面，有一個密室，位於湖水之下，極是幽靜，乃是蕭月生的丹室。
蕭月生身形驀然啟動，剎那之間，數步跨出，轉了一圈，她們只覺眼前一花，竟捕捉不及。
「你是如何照應的？！」蕭月生冷哼一聲，狠狠剜了一眼江南雲。
潘吼靜靜躺在榻上，渾身皮包骨頭，宛如一具骷髏，說不出的悲慘。
蕭月生步履蹣跚，擺了擺手，沖宋長老一笑：「大哥已經無礙，你去看看罷。」
「師父……」江南雲滿臉訝然，睜大眼睛望去，實在懷疑，師父量否散去了功力。
「嚶！」劉菁驀然驚覺，大是嬌羞，身形一閃，消失了蹤影，躲進了寒煙閣中。
說罷，伸手疾點，潘吼緩緩倒了下去。
她對潘吼所說，待師父出關，便會有轉機，讓他振奮精神罷了，卻心知自己所說乃是謊言，師父閉關，是為了散去功力。
宋長老睜開眼，忙輕聲道：「幫主？！」
「唉……，你師父若是再不出來，潘大哥那裡可危險了！」劉菁秀臉滿是愁雲，定定望著寒煙閣的方向。
如今，師父竟一口吞下了五顆，實在駭人聽聞，尤其是師父如今功力盡散，服下之後，無力壓制，豈不是爆體而亡？！
劉菁也神情一動，忽的站起，忙轉對問江南雲：「動……動了？！」
蕭月生站在窗口，負手於後，打量著西湖上的燈火，神情沉靜，一雙眼眸被映得油亮。
「待會兒施法，你們切不可靠近！」蕭月生擺擺手，微微一笑，神色篤定。
而蕭月生的身材，卻是中等偏下，此時再矮兩寸，頭頂僅到江南雲
「嗯——？！」蕭月生「霍」的轉身，雙眼一眯，眼光如兩道紫電橫空，轟的劈到她心頭。
「待幫主傷好了，也該娶妻生子啦！」宋長老點頭笑道。
沒有了淵深如海的內力，即使師父有辦法救人，卻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徒呼奈何。
轉眼之間，他自丹室中出來，再次由江南雲帶著，回到了潘吼房中，此時劉菁已經在那裡。
宋長老心頭一沉，不祥之感涌了上來，這是迴光返照！
宋長老默然，嘆息一聲。
……
江南雲發覺，師父好像矮了兩寸，如今竟還不如自己高，她身材修長，在女子之中，已算是極高的。
「幫主莫胡思亂想，靜心養傷，二爺很快會出關的！」宋長老忙搖頭，微微笑道。
這裡是一間寬敞的大廳，裏面鋪著厚厚的月白地毯，精美的小几，綉墩，窗前一張軒案。
她轉眼一望，沒見到劉菁，便問：「師父，師娘呢？」
江南雲默然，不敢反駁，只是低頭不語。
見到蕭月生的笑容，宋長老一顆心頓時定下來，慢慢點頭：「幫主全靠二爺了！」
「咦？！」江南雲忽然一怔，輕呼出聲。
宋長老坐在榻前，微闔雙眼，似是在打坐。
走了數周過後，蕭月生身形一緩，慢了下來，最終停在潘吼榻前，雙手一懾，潘吼凌空而起，懸停在半空中，俯身朝下。
「師父還是去看看罷！」江南雲緩緩搖頭。
「大哥！」劉菁驚喜的嬌喚。
「大哥，你哪也不能去！」蕭月生的聲音驀的在門外響起，蕭月生推門大踏步進來，沉聲說道。
當初，若不是由師父親自護持，施展功力壓製藥性
江南雲顧不得其他，一步上前，將他扶住。
江南雲與劉菁俱是滿臉憂色，搖頭嘆息，知道不能勸阻，只能渾身戒備，萬一真的不妙，要出手壓制。
霧氣越來越濃，忽然一變，倏的收斂，彷彿有一張無形的大嘴，猛的用力一吸，將這些白霧全都吸到嘴裏一般。
「師父！」「大哥！」江南雲與劉菁同時驚呼。
「咄！」蕭月生雙掌結印，似是拙火，又似是無畏，一連串的手印結出，由頭頂落下，慢慢印上潘吼背心。
「大哥！」劉菁身形一動，倏然出現在跟前，縱身撲上去，奇快無倫。
「幫主，為何不讓二爺做幫主？」宋長老不解的問。
她的功力比江南雲更加深厚，輕功之妙，尤在她之上，只是平日里甚少施展，這也是蕭月生的主意，要她盡量的藏拙。
劉菁與江南雲還要好些，宋長老卻是身形踉蹌，忙緊抓住窗戶，雙手嵌入窗框中。
蕭月生伸臂一抱，將她摟在懷中，輕撫她柔順光滑的秀髮，湊到她耳邊，溫聲笑道：「南雲在呢！」
江南雲緊跟在後，帶著一股淡淡幽香，進了寒煙閣的二樓。
如此數圈，他們只覺眼前一片殘影，卻看不清他的步伐，一股無形的力量緩緩推動著他們。
閣前的台階上，蕭月生靜靜而立，露出淡淡微笑，五彩的光輝照在他身上，將他映得如夢如幻，極不真實。
霧氣轉眼間散盡，寒煙閣重現在二人跟前。
江南雲用力點頭：「好像有動靜了！」
丹室中布著陣法，除了他自己，無人能夠闖入。
培元
「我這毒，只是挨時日罷了……」潘吼自嘲的笑了笑，輕聲道：「我放心不下的，還是咱們幫，我撒手一去，你便擁南云為幫主罷。」
「二爺……」宋長老忙道。
這種感覺一閃即逝，將江南雲嚇出一身冷汗，清心訣瞬間啟動，飛快的流轉，渾身不適頓時消失。
此時，軒窗敞開，涼風習習，西湖上的燈火出現在窗口，彷彿一張活著的彩畫。
「唉……」潘吼輕輕嘆息一聲，眼神一陣恍惚，似是回憶往事，半晌過後，他眼珠轉向宋長老，輕聲道：「我怕是等不到我兄弟了……」
「兄弟！」潘吼大喜，雙眼露出亮光，呵呵一笑，微弱得很：「好，好，臨死能見到兄弟一面，也就無撼了！」
劉菁與江南雲更是憂心，明眸緊盯著他。
「砰！」彷彿無形的勁力炸開，江南雲三人再也支撐不住，渾身氣血翻湧，忙不迭的逃了出去。
培元丹的藥效，兇猛無比，吃一顆下去，都要入定數日，催動吸收藥力。
「可惜啊……」潘吼微微嘆息，搖了搖頭，忽然間，精神一振，雙眼漸漸有了光彩。
她頓覺呼吸一促，幾乎無法喘息，渾身陣陣發軟，彷彿站在高山之巔，面對著天雷轟鳴。
「師父，你的內功……？」江南雲站在他身後，輕輕問道，明眸卻波光粼粼，細細打量著師父。
她也站起來，身形一飄，自弱水亭中掠出，沿著湖上燈光輝映的迴廊，在一片白霧前站定。
蕭月生一擺手，溫潤的目光在她絕美的玉臉上一轉，溫和
蕭月生搖頭，微微笑道：「大哥莫說胡話，暫且休息，待會兒再說！」
眼前的白霧不停的翻滾，彷彿煮沸了水在蒸騰，似是活過來了一般，越來越濃密。
雖是如此，但地上的桌椅卻安然無恙，紋絲不動，頗顯怪異，但他們此時也顧不得觀察，只是緊盯著蕭月生。
「師父……」見師娘離開，江南雲慢慢上前，裊裊娜娜，到了蕭月生身前，盈盈拜倒。
這一手，江南雲自問也做不到。
雖然運功抵抗，卻彷彿渺小無比，身不由己，無法抗拒，慢慢的被推動著，退到了牆壁之下。
「宋長老，我想回去，死也死在咱們幫！」潘吼身子一動，想要坐起來。
宋長老望向江南雲，知道有什麼地方不妥。
隨即，他們又感覺推力變成了吸力，似是以蕭月生為中心，一道道氣場漩渦形成。
劉菁與江南雲並肩而立，緊緊盯著白霧。
江南雲秀臉通紅，站在那裡，明眸流轉，狠狠白了師父一眼，眼波蕩漾，喜意無論如何掩遮不住。
……
對於這個大弟子，他深知其性情，除了自己，世上諸人，她皆帶著冷漠，心腸硬得很。
說罷，轉身進了寒煙閣。
江南雲一怔，忽然醒起，點頭道：「師父，潘師伯中了毒，弟子無能為力，如今危在旦夕！」
「師父，你要……？」見蕭月生自懷中掏出一個簡單的瓷瓶，倒出五顆雪白丹丸，頓時認出乃是培元丹，大驚失色。
「宋長老……」潘吼乾裂的嘴唇輕張，聲音微弱。
他如今皮膚都成了金黃色，彷彿變成了一尊佛像，微睜著雙眼，看著藻井怔然出神，呼吸細弱，若有若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