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笑傲
第338章 怒風
「嗯，聽你的，咱們走罷。」孫玉如點頭。
建除道長不滿的瞪她一眼，便要訓斥，天松道長擺擺手：「算了，杜女俠所言有理，運功不宜打擾。」
她穿得宛如一隻小熊一般，笨拙臃腫，里一層外一層，層層包裹了六七層的衣衫。
孫玉如站起來，對杜文秀笑道：「師姐，我內力還是差得遠，差點兒功虧一簣！」
孫玉如此時賊去樓空，內力枯竭，搖搖欲墜，便要堅持不住，得此一助，如久旱逢甘霖，精神一振，呼吸頓時平緩下來。
此時，李天勇臉龐漸漸發紫，頗是駭人，像是脖子被卡住，呼吸不暢，憋得發紫。
「放肆！」吳婉雲怒瞪，雙眼迸射寒芒，極是嚇人。
主坐上，吳婉雲端坐黃梨木太師椅中，一身淡粉色的宮裝，高貴典雅，氣質如天宮仙闕的仙女。
他踏步之際，氣質沉渾，雙目炯炯，目光燦燦，太陽穴微鼓，精氣神逼人，高手氣度顯露無遺。
「唉……，是去怒風洞！」孫玉如重重坐下，秀美的臉上露出苦笑。
怒風洞位於煙霞派的上方，乃是艾山最高峰處。
……
蕭月生想了想：「我能去看看嗎？」
楊光遠騰身而起，不敢看孫玉如，來到杜文秀身後，目光炯炯，雙眼如刃，緩緩掠過眾人，一幅護法金剛之相。
「師父，你也忒小瞧人家啦！」孫玉如嬌哼道，嘟著嘴，頗是不願意的神情。
杜文秀黛眉輕蹙，並未如人們意料的驚喜與受寵若驚，她轉頭瞥一眼蕭月生。
「所以，你就聽他的話，私自下山了？！」吳婉雲冷冷問道。
孫玉如伸掌拍一下楊光遠背心，輕哼道：「你還不起來，替大師姐護法？！」
人體內的經脈，最是精妙不過，容不得一點兒差錯，若是他經脈變異，貿然修鍊內功，無異自求速死。
建除道長皺著眉頭，哼道：「杜姑娘，現在不是耍傲氣的時候，事關令師弟性命，還是慎重為好！」
孫玉如一身月白羅衫，跪倒在地，垂頭喪氣的低著頭，一言不發，背部呈現的曲線弧度極是優美，觀之怦然心動。
楊光遠笑了笑，臉上卻沒有什麼高興神情，獃獃坐著，沒有起身之意。
孫玉如忙道：「蕭先生從前練過武功，但是後來走火入魔，不能再修鍊內力了。」
他們的說話聲雖低，但場中皆是武林高手，內力超常，聽得一清二楚，看了看二人，卻並不去理會。
楊光
天松道長眾人紛紛還禮，先前還有些輕視她，但見她能幫楊光遠運功療傷，驅除劇毒，不敢再小瞧。
天松道長使了個眼色，一個小道童上前，將長劍撿起，雙手奉呈天松道長。
孫玉如膽子小，性子溫順，無奈的點頭：「蕭先生說，二師兄與四師弟會遇到危險，需得幫忙，所以我才跑下山，跟在二師兄他們身後的……」
建除恭身退下，猶狠狠瞪一眼杜文秀。
「楊少俠，毒可除乾淨了？」一個中年男子揚聲問。
……
周圍群雄心中暗自一笑，這個杜文秀，果然名不虛傳，冷傲過人，即使泰山派的帳也不買。
吳婉雲深吸幾口氣，平息一下怒氣，哼道：「他說的話，你就那般相信？！」
自黃梨木太師椅中站起，走到孫玉如跟前，左右來回的踱步，目光緊盯著孫玉如，似乎想看透她的心中最隱秘之處。
孫玉如忙低下頭，不敢再說。
吳婉雲冷笑：「不能說？！」
聽得孫玉如大喊，他抬頭，臉露微笑：「可是對不住了，要累你受罰！」
「敝派的貴客，師妹的好友。」杜文秀淡淡說道，仍盯著李天勇，一瞬不瞬。
杜文秀一言不發，微闔雙眼，便要運功。
蕭月生正坐在松木小亭中，手上拿著一卷書，一襲青衫隨風輕飄，另一手拿著茶盞，說不出的愜意。
「不等大師姐他們了嗎？」孫玉如遲疑道，轉頭看一眼杜文秀三人，露出擔憂之色。
杜文秀走上前，白玉似的左手自袖中探出，輕輕一按，地面頓時陷下去，呈現一個掌印，陷下略有五六寸。
「是不是蕭觀瀾？！」吳婉雲不理會她的撒嬌，冷冷喝問。
孫玉如一言不發，只是低著頭。
「風很大？！」蕭月生漫不經心的問。
周圍一片寂靜，時暗時明的火光照耀下，楊光遠頭頂冒出絲絲白氣，凝而不散，夜風吹來，輕輕搖曳，像是水中的浮萍，他的臉色蒼白，紫色卻已經褪盡。
「噗！」李天勇張嘴噴出一口熱血。
湊上劍身，嗅了嗅氣息，臉色一變，如湧上一片烏雲，眉毛緊了緊，轉頭望向杜文秀：「此劍所淬，劇毒非常！……，建除，將咱們的祛毒丸拿來！」
杜文秀清冷的目光瞥一眼周圍，
乍一進來，她便高聲叫道：「蕭先生，又被你料中了，師父真的罰我了！」
她一攬羅裙，緩緩蹲下，一顆丹丸被按到李天勇嘴裏，她慢慢站起身，目光緊盯著李天勇的臉龐。
天松道長皺了皺眉頭，轉頭對建除道長道：「再送他一枚祛毒丸！」
孫玉如重重點頭：「嗯，我可從未見過這般大風！」
「杜女俠，我來罷！」天松道長忽然開口，讓眾人一驚，紛紛望過來。
人們低頭一看，臉上各自色變，露出駭然，那口熱血所灑位置，焦糊一片，枯草彷彿被點燃一般，僅剩下黑乎乎的一片。
「他又不會武功，能有什麼本事？！」吳婉雲不屑的道。
「那裡有什麼好看的？！」孫玉如搖頭，恨恨道：「呆在那兒，跟受千刀萬剮似的，師父罰得也忒狠了！」
他的身後，孫玉如頭頂熱氣騰騰，臉色蒼白，氣息已有些粗重，卻仍閉著眼睛，右掌搭在楊光遠背後。
孫玉如拿起茶盞，斟滿喝了一口後放下，道：「唉——！……這是個怪地方，裏面狂風大作，吹到身上，像是刀子割一般疼！」
天松道長是何身份，煙霞派是何時分，兩者相差十萬八千里，若非他們是因為追殺諸無由受的傷，又豈能大發慈悲，幫他運功驅毒？！
「好功力！」姓楊的中年男子豎起大拇指。
孫玉如點點頭，篤定道：「蕭先生神通廣大，他既說師兄他們有危險，總是不會錯的。」
杜文秀的內力深厚，她剛才已經記下蕭月生所說的穴道，此時內力運功，在火光之下，玉臉上青氣微微閃動，別有一番絕美風姿，宛如變成了一尊碧玉雕像。
孫玉如來到小亭中，抿嘴淺笑：「能救得我師兄與師弟，受點兒罰算得了什麼？！」
孫玉如忙抬頭看師父，見她神色肅重，不似開玩笑，心中大感為難，想了想，搖搖頭：「師父，我不能說，……答應過別人的。」
她沉吟片刻，擺了擺手：「嗯，算了，……去怒風洞呆上十日！」
她這般一說，吳婉雲豈能不明白，臉色一變，冷冷道：「他可是身懷武功？！」
「嗯……」吳婉雲點頭，蕭觀瀾沒有內力，她性子謹慎，已然數次試探過的，確認過，絕不會錯。
這一枚祛毒丸下去，效果並不彰，李天勇毫無動靜，臉上的紫色沒有減弱
蕭月生相貌平常，站在人群中很難被人注意，況且，他目光溫和，並不像練武之人的精氣四溢，雙眼明亮，身上也無異狀。
把長劍端至眼前，對著火光，輕輕翻轉，凝神注目，隨即屈指一彈劍脊，長劍發出一聲清鳴，悠揚清越，天松道長點頭讚歎：「好劍！」
「嗯。」杜文秀點頭，對於她的內力修為也頗是不滿。
「不必，」杜文秀搖頭，瞥他一眼，淡淡說道：「……不知驅毒之法，難以奏效。」
杜文秀清冷的明眸緊盯李天勇，淡淡回答：「敝師妹正幫他運功祛毒，不宜相擾。」
孫玉如來到蕭月生跟前，低聲道：「先生，多謝你了。」
他身體內的經脈大變，與尋常人不同，想來便是走火入魔造成的後果，終生再無法練內力了。
孫玉如吐了吐舌頭，沖負手站在一旁的蕭月生笑了笑，然後做了一個圓揖，溫婉從容。
孫玉如點點頭：「我知道跟師父你說，師父也不會答應，只好偷偷下山嘍……」
蕭月生輕聲道：「泰山派畢竟是名門正派，杜姑娘即使得罪他們，也不會有什麼事，放心罷。」
他們目不轉睛的盯著楊光遠，此時的他，蒼白的臉上湧出一絲紅暈，慢慢睜開眼睛。
吳婉雲玉臉一沉，瞪著她，冷冷哼道：「若不是念在你救了人，讓人呆上一個月！」
「滋滋——」彷彿沸水遇冰塊兒，聲音極大，白氣裊裊升起，空氣中瀰漫出焦糊的味道。
孫玉如沒聽到他的聲音，她踏進洞口一步，周圍頓時充滿著怒號與呼嘯。
夕陽斜照在煙霞閣一樓的大廳中，將大廳染成了玫瑰的紅色，大廳透出幾分旖旎氣息。
「好啊！」她冷冷看著孫玉如，冷笑一聲，怒聲嬌叱道：「私自下山，誰給你這般大的膽子！」
但看看他的年紀，便知不可能是後者，武林人的優越感，令他們懶得理會蕭月生。
此洞乃是打穿了艾山的峰頂，近有一里來長，橫貫東西方向，乍一接近洞口，便聽到如怪獸般的陣陣嘶叫聲。
有人點起火把，照亮了眼前，更覺血腥之氣刺鼻。
「這……」孫玉如剛想反駁，卻想起了蕭月生的吩咐，便煞住了嘴，只是撇了撇嘴角，臉色不服。
李天勇張嘴服下，眼睛微闔，點點頭，以示謝意，又忙闔上眼，運功化開藥力，他感覺到了劇毒的攻勢又涌了上來。
「滋滋」聲中，
吳婉雲明察秋毫，看到四弟子的臉色，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后，她沉聲哼道：「玉如，你老實跟師父說，蕭觀瀾到底會不會武功？」
周圍二十幾個武林群雄，靜靜站著，觀看祛毒丸能否奏效，這二人是生是死。
「諸無由是你殺的，杜女俠？」天松道長撫髯問道，雙目炯炯。
說罷，在李天勇身後按了幾掌，將地面壓平，盤膝緩緩坐下，右掌搭上李天勇後背。
杜文秀點頭，僅是瞥他一眼，對他的輕視似無動於衷，伸手接過，蓮足一跨，跨出一丈，來到二師弟李天勇身前。
杜文秀臻首微搖，瞥一眼正在運功逼毒的三人，淡淡道：「是我二師弟、三師妹、四師弟三人合力而殺。」
蕭月生笑了笑，沒再說話，岔開話題，談一些武林秩事，奇聞笑談，氣氛融融。
蕭月生青衫輕輕飄動，他搖搖頭，笑道：「毋須如此客氣，此間事已了，咱們回去罷！」
「唔，聽聲音，風力確實不弱。」蕭月生仍舊一身青衫，並不聽孫玉如的勸。
他面無表情，斜眼看杜文秀，沉聲道：「這是敝派的祛毒丸，雖不能祛百毒，不妨一試。」
她停下蓮足，冷哼道：「就憑你，諒也沒這個膽子，定是旁人攛掇，是不是蕭觀瀾？！」
練武之人，無論如何掩飾，與尋常之人總有幾分不同，如蕭月生這般，平淡無奇的，或者武功不入門，或者達到極高的境界，返樸歸真。
「他給你灌什麼迷魂湯了，讓你這般死心塌地的相信？！」吳婉雲恨恨瞪她一眼。
「姓杜的，你也太傲了，我師叔還不如你？！」建除冷著臉，狠狠訓斥道。
「杜女俠，這位少俠為何不服下？！」建除道長一指楊光遠，眉頭緊蹙，神情不悅。
「是——！弟子領罰！」孫玉如無奈的抱拳，憂心忡忡的離開煙霞閣，去蕭月生的小院。
一個中年道士上前，自懷中掏出一隻玉瓶，倒也兩顆雪白的丹丸，捏碎蜜蠟，送至杜文秀身前。
人們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杜文秀之舉，大出他們意料，也太不識抬舉了！
「建除，算了，既然信不過我，何苦自討沒趣兒？！」天松道長擺擺手，冷冷說道。
杜文秀來到李天勇身後。
杜文秀神情清冷，只是黛眉蹙起，轉頭望向楊光遠。
杜文秀一攬雪白羅衫發，盤膝慢慢坐下，右掌抵
對於李天勇的情形，他們並不關心，別人的生死，自己不須理會，也理會不了。
「師父，蕭先生本事真的很大呀！」孫玉如抬頭，不服氣的嘟著嘴，強調說道。
「啊——？！」孫玉如大驚失色。
天松道長露出微笑，打量正在運功的三人：「真是英雄出少年！……他們傷得可重？」
吳婉雲見她沉默，怒氣更盛，重重一拍黃梨木桌面：「說！為何私自下山？！」
「我還是去看看罷。」蕭月生跟在她身後，搖頭笑了笑，她現在走路的姿態，像極了一隻企鵝，笨拙而可愛。
蕭月生放下茶盞，呵呵笑道：「令師如何罰你？」
「這裏就是怒風洞啦！」孫玉如伸手一指，包在帽子里的嘴角撇了撇同，嬌哼道。
蕭月生輕輕搖頭，以眼色示意。
他們望向李天勇，眼中的神色變了，如此劇毒，他能堅持下來不死，其內力必有獨到之處，不容小覷。
「那是自然！」孫玉如重重點頭，腳步略顯蹣跚的往裡走，一邊說道：「你穿得這般少，還是不要進去啦！」
蕭月生放下書，眉頭一挑，露出感興趣神色：「怒風洞？！」
「噗」楊光遠身子忽然一顫，張嘴噴出一口熱血。
「區區小事，不必勞煩道長。」杜文秀轉過頭對天松道長說道，語氣清冷。
建除道長抬頭看他一眼，遲疑片刻，點點頭，自懷中取出黃玉瓶，倒出祛毒丸，捏碎蜜蠟，來到李天勇身前，送到他嘴邊。
泰山派的丹藥果然不俗，這一會兒的功夫，葯已見效，李天勇臉上的紫氣消退一些。
這些話，卻是蕭月生對她的吩咐，若是實在熬不住，便說這些話，倒也算是實話。
她白玉似的右手一伸，指向地上一柄長劍，在火光之下，一抹藍芒不時閃過。
他一指站在一旁的蕭月生，疑惑的問：「這位先生是……？」
如此按了五六掌，一米左右地方變得平坦光滑，如一塊兒大理石，眾人見此，心中凜然，多打量她幾眼，不想年紀輕輕，竟有如斯深厚的功力，不容小覷。
煙霞派
在場諸人，皆是經過刀血洗禮，雖不好受，卻強抑著，不想當眾嘔吐出乖露醜。
杜文秀身後的楊光遠目光凌厲，毫不示弱的瞪向建除，他雖不想得罪泰山派，但在群雄面前，卻不能示弱，墜了煙霞派的威風。
「師父……」孫玉如低聲喚了一聲，搖了搖頭：「我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