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笑傲
第354章 滄浪
她們都很聰明，很快學會，似模似樣，跟在蕭月生身後，杜文秀孫玉如跟在她們身旁，小心護駕。
他扭身回劍，變招輕巧自如，劍光如匹練，一式盤龍探海，刺蕭月生下身。
賣紗巾的是個老嫗，滿臉皺紋，又深又密，眼神卻很慈和，忙壓低聲音道：「姑娘，你們惹大麻煩啦，還是快走罷！」
宋靜思與宋靜雲兩人不會騎馬，出了登州城，杜文秀與孫玉如便教兩女騎馬。
那男子剛避過劍尖，胸口已然中拳，身子斜上向飛，落到劍圈之中，一柄劍刺入他右肩頭。
蕭月生溫聲道：「咱們是去刺殺，若是大明旗鼓，他們有了防備，下手便難。」
蕭月生左手一縮，鑽進袖中，旋即又自袖中探出，一枚瑩白棋子位於他中指與拇指間，屈指一彈，「嗤」的一聲輕嘯，劃出一道白光。
她一抄手，少年右手一麻，尖刀落到她手上，往下一擲，插入泥地中，僅有刀柄露在外面。
這個少年約十四五歲，眉眼靈活，身子削瘦，正努力掙扎，想掙脫孫玉如嬌柔的小手。
蕭月生搖頭，微微一笑，望向裏面：「不用，她們應付得來。」
蕭月生端起茶盞，輕抿一口，笑道：「惑人耳目，尤其是東海幫。」
她好奇的問：「師父，人呢？！」
說罷，揮手封了他的穴道，扔在原地，轉身道：「別管他，咱們接著挑紗巾！」
他只覺得手腕似被鐵箍套住，如何用力，紋絲不動。
孫玉如見他果真動刀，不由惱怒，本是想取笑他一番，便將他放了，沒想到，人無傷虎意，虎有傷人心。
他一抱拳，淡淡道：「滄浪門下，前來拜會！」
天青道士點頭道：「應是她們兩個！……我曾聽天松師兄說起過，煙霞派四大弟子中，兩男兩女，兩個女子一個冷若冰霜，另一個溫婉秀美，俱是人間絕色，世間罕見。」
她跟在蕭月生左側，杜文秀與她並肩，蕭月生的右邊則是兩個弟子宋靜思與宋靜雲。
「唉……，可不是！滄浪幫來了人，你們可就走不掉了！」老嫗點頭，著急的道：「快走罷！……你們生得個個如花似玉，落到他們手上，可不得了！」
「好呀，竟偷東西！」孫玉如正抓著一個少年的手，嬌聲叱道，薄怒帶嗔。
杜文秀與孫玉如都秀臉緋紅，目光躲閃，不去看他，似是心虛。
孫玉如手上翻動著紗巾，湊近老嫗，低聲問道：「婆婆，是不是滄浪幫作惡多端？」
他一甩手，劍尖射出，
叮叮噹噹響聲仍不絕於耳，蕭月生轉身對兩女道：「成了！……咱們進去！」
這裏雖然算不得繁華大都市，客棧卻也不錯，他們要的是一間天字小院，幽雅宜人，環境極佳，一兩銀子一天也算不得冤枉。
孫玉如白了他一眼，道：「若是再長兩歲，武林中男兒定被迷得團團轉，還有學什麼武功呀？！」
兩個道士想要相阻，卻已不及，眼睜睜看著他們出了廟，牽出馬，躍上馬鞍，縱蹄而去。
不等她問，便道：「東海幫做賊心虛，必然關注煙霞派的一舉一動，定是已經探到咱們。」
小二的見到四女，目瞪口呆，被孫玉如輕喝一聲，方才醒過神，忙不迭的請進去，尋了一個好位子，靠近窗戶，推窗便可看到外面大街上的情形。
他們在這裏停下，蕭月生無奈的負手望天，杜文秀微闔雙眸，仍在練功，孫玉如與宋靜思宋靜雲三人討厭得熱烈，嘰嘰喳喳，這個說這個顏色漂亮，那個說不成，還是那個顏色好，爭論不休，煞是熱鬧。
孫玉如輕聲道：「咱們不怕滄浪幫，婆婆放心！」
孫玉如白了他一眼，盯上一個擺著絲巾的小攤子。
蕭月生右掌拍其劍身，男子手腕一翻，劍刃相對，蕭月生臨近劍刃之際，再一斜掌，拍中劍身，長劍盪了開去。
孫玉如吐吐香舌，嘻嘻一笑，不再亂說，轉頭問蕭月生：「先生，咱們為何偏偏往西走？！」
小二左顧右盼，看周圍沒人注意，壓低聲音：「滄浪幫做的壞事，海了去！數也數不清！你找個人私下問問，准能知道！」
天青道士搖頭，不以為然：「就因為這些，便要滅了煙霞派么？！」
身處鬧市中，他漸漸無知無覺，心神完全沉浸於陣法之中，忽然，身子一動，醒過神來。
蕭月生笑了笑：「稍安勿躁，看看再說，……靜雲，要學學你姐姐！」
杜文秀斜了她一眼：「師妹！」
蕭月生沉吟，目光一掠杜文秀：「文秀以為呢？」
杜文秀與孫玉如並非輕敵，懶得合璧，卻是被圍困住，難覓時機，無法雙劍合璧。
天柏道士長長嘆息一聲，苦笑道：「是啊……，咱們回去向掌門師兄稟明，且由掌門決斷。」
「師父！」宋靜雲搖動他的胳膊。
「師兄，煙霞派也沒什麼，不就是比武時過了火嘛。」天青道士搖頭道。
孫玉如斜睨他，冷笑道：
宋靜思與宋靜雲分別坐在杜文秀與孫玉如身前，兩人一騎，四女身子單薄輕盈，兩人加一起，也抵不上蕭月生一人重。
天柏道士坐下來，雙手伸在篝火前，他不敢妄運內力護體，剛才大門一開，屋內寒氣襲人。
他左手袖子一抖，「啪」的一聲，如振大旗，撞上銀芒，「篤！篤！篤！」，小院門框上出現一排銀針。
他抬頭：「難道，是……煙霞派的？！」
少年臉漲得通紅，尖刀削她抓著自己的手，大聲叫道：「放開！」
杜文秀點點頭：「裏面有人。」
「嗤嗤嗤嗤」數十道銀芒迎面射來。
杜文秀點頭：「嗯，也只能如此。」
那少年則獃獃站在那裡，無人理會，一動不動，周圍人們經過時，難免瞥上一眼，露出幾許笑意。
蕭月生眉毛一挑，緩緩上前，沉聲道：「六個男人，欺負兩個弱女子，委實丟人！」
「滄浪幫？」孫玉如登時來了興趣，笑問：「他們都做了些什麼壞事？」
天青道士沉默片刻，苦笑道：「師兄，那兩個女子貌美如仙，會是哪個門派的？」
點過菜后，孫玉如叫住小二：「小二哥，且慢走，跟我說說，這兒最大的幫派是哪個？」
一個中年男子走出，身形削瘦，面目清癯，撫髯而立，有飄逸之姿。
「惡行？福祿幫可是正派得緊，豈能做壞事？！」小二搖頭不迭，神情堅決，神色不悅：「倒是滄浪幫，他們做的壞事可不少！」
孫玉如湊過來，低聲哼了一哼，道：「定是滄浪幫的人！……找上門來送死！我去收拾他們！」
五人走在大街上，頗是惹人注目，蕭月生倒是沒有如何，她們四個女子，個個美貌如花，千嬌百媚，著實扎眼。
她嬌叱一聲，飛身入內，只聽裏面叮叮噹噹聲傳來，金鐵交鳴，又是清脆，又是輕疾，煞是好聽。
「好嘞！」孫玉如答應一聲，見他已經走了，忙划拉幾條絲巾，手忙腳亂的給了老嫗錢，追了過去。
孫玉如瞪著他，嬌叱道：「你這小傢伙，偷東西反倒理直氣壯，你想如何，真要刺我？！」
六人之中，三人使劍，三人用刀，一對一分插開來，圍成一個圓圈，刀光劍影籠罩著二女，如層層海浪拍岸，一浪未落，後浪已涌至，毫無間歇，綿綿不絕。
「你這小傢伙，忒也可惡，抓去送官！」孫玉如圓眸瞪起，嬌聲怒叱道。
三人乍一進院，便
說罷，嬌哼一聲，上前一腳踢開門。
蕭月生五人縱馬奔回了登州城。
縱馬進了登州城，要了一間客棧，宋靜思與宋靜雲二人先痛快的洗了個熱水澡，然後買了一些衣裳。
宋靜雲忙緊跟姐姐，縮在蕭月生身後，慢慢探頭打量，眼前所見，杳杳無人影，空蕩蕩一片。
長劍盪開，男子順勢畫了個圓弧，平削蕭月生咽喉，恰在空中劃出一個銀色半圓。
白光飛向隔壁院門，「嗤」的一聲，穿透厚厚的木門，裏面傳出「砰」的一響，似重物墜地。
杜文秀長劍出鞘，貼在臂后，飄身而入，又鑽了進去。
少年仰脖子叫道：「我是滄浪幫的弟子！你若不放開，定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宋靜雲歪頭，急切的問：「師父，咱們不進去幫玉如姑姑么？」
城裡頗是繁華，這裏靠近海邊，城裡的人們可以種地，可以打漁，調劑生活，補貼家用。
只聽得裏面叮叮噹噹響，蕭月生神情篤定，一步不動，兩人雙劍合璧，是為了對付泰山派，若是小小的滄浪幫收拾不下，豈不是愧對自己的指點？！
兩女點頭，她們在登州城教訓了歸餘幫，想必已經傳揚開去。
「登州城也乃是非之地，咱們不能多留，馬上走罷。」蕭月生一揮手，站了起來。
寒光一閃，孫玉如長劍出鞘，在胸前織成一道劍網，綿密不透風，叮叮聲中，銀芒跌落地上，是一些細小的銀針。
轉頭看一眼四周，周圍的人們投來輕蔑的眼神，似是看一隻狗，他惱羞成怒，另一手從懷裡掏出尖刀，刀身嶄亮，閃著寒光，大喝道：「你放開！若不然，莫要怪我不客氣！」
白光穿透院門，嗤的一響之後，便是砰的一聲。
蕭月生左掌豎在喉嚨前，雙指一合，夾住長劍，一翻手，「啪！」，劍尖被扳斷。
蕭月生撫鬍子笑著點頭：「嗯，她們生得一幅好皮囊。」
縣內最大的酒樓，雖不如登州府，也算得上是氣派非凡，他們慢慢上了酒樓。
蕭月生瞥二女一眼，搖搖頭。
「唉……」老嫗搖頭不已，滿臉不以為然，但孫玉如他們偏偏不為所動，她既是焦急，又是氣惱。
男子豎劍于咽喉前，「叮」清脆悅耳，他手上斷劍脫手，貼著臉頰飛向後面，寒氣森森。
「玉如，咱們走罷。」蕭月生仰頭望天，細細打量了一番天色，轉身對孫玉如道，接著邁步向前。
轉身對蕭月生道：「先生
「先生，他們可真是討厭呢！」孫玉如輕哼道。
蕭月生出掌緩慢，徐徐而進，掌勢變換，清晰可見，古樸流暢，實看不出精妙，卻恰到好處的拍上劍身。
宋靜思與宋靜雲睜大了眸子，怔怔的望著杜文秀，實沒想到，人的心思竟能有這般深，原本以為這位杜姐姐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理會，萬萬沒想到，心思竟是這般利害。
天柏道士搖頭，嘆了口氣，放下手：「此事絕非你想的這般簡單，咱們泰山派在山東境內素來是說一不二，無人敢挑戰，……這一次，煙霞派卻如此大胆，傷了咱們的人，若不能討回顏面，泰山派威嚴何存，又豈能鎮得住宵小之輩？！」
杜文秀與孫玉如揮劍舞成一團，劍光護在自己身前，密不透風，一時之間，未落下風。
說罷，他一溜小跑離開，不敢再說。
二人心中慚愧，若是真的不敵，那是藝不如人，但這一次卻是純粹笨手笨腳，落入圈套，無力掙扎，若非蕭先生相助，兩人僅有防守之力，毫無還手之功，唯有力竭落敗。
……
「倒不至於如此嚴重，」天柏道士笑了笑：「……但也要給他們點兒厲害瞧瞧，免得讓世人以為咱們泰山派好欺負！」
他出招奇快，即使變招之時，仍顯乾淨利落，毫無拖沓之感。
她們騎馬甚快，在一處小鎮歇息一晚，第二天便到了黃縣。
天道道士道：「他們可救了咱們！」
她性子沉靜，不喜多言，多思多想，沉穩端重，與宋靜雲的活潑靈動大異其趣。
杜文秀睜開眼眸：「滄浪幫……，這個福祿幫也不能小覷，為第一大幫，為何沒能消滅滄浪幫？」
「你們是滄浪幫的人？！」孫玉如又彎又細的眉毛一動。
他耳朵微微一顫，忽然轉身，站在宋靜思身前，數道銀芒恰在此時射向宋靜思。
蕭月生跨步上前，一拳搗出，乃一式黑虎掏心，似挾風雷之聲，奇快無倫。
天柏道士只是陰著臉，沉沉的想，片刻之後，點點頭：「她們故意不說姓名，卻是不想咱們知曉來歷，唉……，可惜，她們竟是煙霞派的弟子！」
蕭月生笑了笑：「你們生得太美，他們控制不住自己，也怨不得他們！」
孫玉如嘖嘖讚歎：「先生，令徒可真是天仙化人吶！」
宋靜思聞聽蕭月生之話，羞澀的笑笑，沒有說話。
孫玉如長劍一指，嬌聲叱問：「你們是什麼人？！」
到了院前，蕭月生忽然一抬手，眉頭蹙
「你怎知他是咱們山東的人？」天柏道士問。
小二一聽她溫柔的聲音，渾身酥軟如醉，生不出一絲拒絕念頭，忙道：「咱們黃縣最大的幫派，是福祿幫，咱們黃縣人，提到這個福祿幫，那得都豎大拇指！」
宋靜雲一嘟櫻桃小口，皺皺瓊鼻，緊張的盯著場中。
孫玉如搖頭：「大師姐，管他呢，只要他做惡，就跟他們算帳，沒做惡，就先不管唄。」
孫玉如歪頭沉思：「師姐你不會是說，是福祿幫故意縱容，或是他們串通一氣？」
蕭月生沉聲道：「靜雲，站我身後！」
「師兄，你好一些了么？」天青道士轉身問，打量地下的三具屍首，搖頭嘆息：「蕭觀瀾……，沒想到咱們山東境內竟有如此人物呢！」
說罷，輕飄飄拍出一掌，擊身前使劍男子。
大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不時的瞅向這裏，目光熾熱如炬，似能將人融化。
宋靜思與宋靜雲也一溜小跑，追了上去。
天青道士笑了笑：「我見那女子溫柔秀美，想必是心性善良，見不得別人受苦的。」
蕭月生點頭，送出一記「你還算沒笨到家」的眼神，招來她一記白眼。
天柏道士臉色陰沉下來：「若是她們，怎會救我？」
「哦——？」孫玉如彎細眉毛上挑：「福祿幫沒有什麼惡行？」
幾人於是退了房，在城裡買了兩匹駿馬，一路出了登州城。
他轉身朝左，左手再次一縮，一道白光自袖中鑽出，飛入小院另一側隔壁院門。
其餘四人見勢不妙，紛紛撤劍，忙探看那男子的傷勢，杜文秀與孫玉如乘機跳出圈外，站到蕭月生跟前。
「所以咱們往西去，……聲東擊西？」孫玉如一拍手，恍然叫道。
這男子虎背熊腰，肚子鼓起，略顯發福之態，渾身上下卻透著幹練與精悍，長劍在他手上，宛如拈著一枚繡花針。
幾人在大街上轉了一圈，買了好一些東西，直到盡興，方才返回平安客棧，已是黃昏時分。
蕭月生搖頭，覺得她們的話忒也無聊，懶性自閉聽力，來個充耳不聞，細細思索起了劍陣之法。
五人坐在房中，宋靜思與宋靜雲洗漱完畢，換了衣衫出來。這番一打扮，兩女出落得越發的絕麗秀美，嫵媚動人，絲毫不遜於杜文秀與孫玉如二人。
走在大街上的男人們，或光明正大的盯著瞧，或偷偷瞥幾眼，個個走路心不在焉，彼此相撞之事頻頻發生。
他們吃過飯，在城中的平安客棧落了腳，然後沿著大街閑逛，熟悉一番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