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笑傲
第406章 鐵衛
他們腳下輕盈，或貼牆而立，靜止不動，待街上之人走過，再行出發，一路上或伏或匿。
「爹爹，你說什麼呀？！」蘇青青惱怒的瞪他。
蘇英重也點頭，沉吟著道：「嗯，若是他們知道了，大不了再打，……嗯，不錯，不錯！」
蘇英方低聲道：「咱們先走罷，青青不去最好！」
「上一次來的人，想必是不將咱們蘇家放在眼裡，擅自作主，想必魔教上一層並不曉得。」
腳步聲響起，兩個人同時走近，靠近大門，隨即響起「吱」的一聲，大門拉開，探出兩人。
蘇英重臉色一正，點點頭：「嗯，青青所言不錯！……咱們靠近了，再小心找一找。」
蘇青青扭過頭去，裝作沒看到，給老者與蘇英方襝衽見禮，隨即望向那定息含神的十個人，明眸圓眸，訝然道：「爹爹，這幾個前輩是……？！」
「好主意！」蘇英方雙掌一拍，撫掌讚歎。
「你不會小點兒聲？！」矮個子青年皺眉，不悅哼道：「驚擾了堂主，你可吃罪不起！」
蕭月生溫潤目光掃來，亦露出驚奇神色。
兩人說話時，腳下不停顧，身如游魚，輕鬆裕如在人群中穿梭而行。
蘇英重腳下如御風而行，施展的是蘇家獨特的輕功心法，舉重若輕，飄飄而行，卻是奇快無比。
蘇青青大是歡喜，卻又有些擔憂：「爹爹，五叔，魔教勢大，咱們能接下來么？」
他又道：「若是不然，咱們蘇家可是自損名望，令人不恥。」
蘇青青一直盯著十個鐵衛在看，沒有看到蘇英重的目光，心下嘖嘖讚歎。
蘇家大廳中，燈火通明，十幾個人聚於此處，神情肅穆，都不說話，大廳中的空氣似乎凝結起來。
蘇青青臉色黯淡，重重哼道：「這幫傢伙，委實欺人太甚，若不是咱們回去及時，何姐姐的母親性命已被他們害了，……圖財害命，人心險惡！」
蘇英方沉吟片刻，道：「這件事，咱們須得讓別人曉得，咱們蘇家不能白白出力，但萬不能現在說。」
「你以為什麼人都能站哨？！」
蘇英重笑聲倏斂，眉頭一皺：「你一個女孩子家，這般打打殺殺之事，不要沾手！」
蘇青青緊張的盯著父親看，不知他們會如何做，心中卻是期望，他們不會直接將飛揚幫交出去。
夜色甚美，月光朗照，天地間籠罩在清輝之中，實非一個殺人的好天氣。
「家主，青青他們也該來了！」蘇英方低聲道，似是怕驚動其餘十個人的修鍊。
蘇青青頓時笑靨如花。
靠近宅子，他們停下來，一動不動，匿伏于暗處陰影之中，觀察著四周的情形。
他們輕功不凡，城牆自然難不住他們，蕭月生這才知曉，魔教的一個堂口，並不在城內，而是城外十余里
其餘十個人，坐在他們二人的下首，一動不動，眼瞼微闔，露出一抹餘光，做起了調息入定的功夫。
關於熊楚寧的話，蘇青青如實說與二人聽，他們面色微變，陷入沉思之中。
十個鐵衛功力深厚，更勝他一籌，亦是輕鬆得很。
「便是在何姐姐的老家殺的人！」蘇青青精緻臉龐一冷，黛眉蹙起，眉宇間籠罩一層薄怒。
「是！」十人異口同時低喝，起身離開椅子，筆直挺立，宛如一桿標槍。
這十個人都是中年男子，臉色冷漠，似乎沒有什麼惹得出他們的關注所在，只是沉下心來，含神定息，修鍊內力。
那處宅子很大，卻並不顯繁華，反而莊嚴肅重，頗有幾分威儀，不同於一般的富豪之家。
「瞧你這點兒出息！」
蘇青青有些擔憂：「爹爹，憑咱們家，真能抄了他們的老窩么？……魔教的人畢竟是有幾分真才實學的。」
蕭月生沉吟片刻，緩緩而道：「蘇家主，我有一點點想法……」
「已經弄清了！」蘇英方點頭，笑道：「魔教的這幫傢伙，晚上竟然沒有哨衛，明的暗的都沒有。」
「先生，多謝你了。」蘇青青星眸露出感激神色，在燈光下，明眸宛如抹了一層油彩，格外的亮，奪人心魄。
他的目光卻是掃著蘇青青，至於蕭月生，他卻是自忖遠非對手，並無爭勝之念。
如今，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鐵衛，她心中慨嘆，不愧是有鐵衛之稱，他們的意志與殺氣皆重，顯然是一些苦修士。
她是蘇家的小公主，無意之中聽得此說，心中一直嚮往，想要見一見這神秘莫測的鐵衛。
高個子青年右手離開劍柄，罵罵咧咧：「准又是那隻老貓發春，深更半夜裡也不消停！」
「我又不是沒殺過人！」蘇青青嗔道。
……
這些清輝卻被大街兩旁的燈籠擋在外面，一排排的燈籠，將大街周圍照得亮如白晝，更增幾分繁華氣息。
蕭月生與蘇青青坐在下首，對面則是蘇英方。
蘇英重呵呵笑了笑，謙遜了兩句，瞥了一眼蘇青青，暗道女生外向，連蘇家鐵衛這個隱秘力量都告訴了旁人。
兩人正要踏進門檻，寒光陡現，宛如閃電迸射，朝面門直射而來，快得反應不及。
高個子青年忙伸手，嘿嘿訕笑：「失誤失誤，我一向大聲笑慣了，一時半會兒忘了是在夜裡！」
蕭月生點頭一笑：「義不容辭！」
蘇家大廳
蕭月生點頭，蘇青青確實有一次陪著何雪晴一起，是回何雪晴的老家探望。
「先抄其老窩，封了他們的口。」蕭月生淡淡而道，語氣溫和，神色從容。
……
出了城，眾人速度提升，越來越快。
「嘿嘿，他們有多少實力，老子早就摸
「爹爹，魔教的人不好對付，我也要去！」蘇青青秀臉通紅。
她自己卻已不凡，緊跟在蕭月生與蘇青青身後，任憑周圍人群涌動，卻阻攔不住她的身法。
「哼哼，大不了一個魚死網破，咱們蘇家可不是嚇大的！」蘇英重冷哼一聲。
小香緊跟在兩人身後，看著二人宛如水中游魚，輕鬆自如的穿梭，心下大是羡慕，恨不得也能練得如此一身精妙的武功。
兩人這般一鬧，完全醒過來，一起往左邊走了一圈，右邊走了一圈，沒有異樣，又破了兩句，便往回走。
蘇英重眾人渾身一緊，周身內力運轉，凝神提氣，準備撲過去。
蘇青青心中並不那般焦急，她總感覺，有蕭月生在，根本不必怕魔教。
蕭月生微微含笑，目光溫潤，一言不發，精氣神內斂，絲毫看不出會武功的痕迹。
蘇青青忙道：「爹爹，不可大意，說不定他們有什麼手段。」
「不，不成！」蘇英重忙擺手，瞪了蘇青青一眼，呵呵笑道：「多謝先生盛情厚意！……不過，區區的一堂魔教崽子，我蘇家足以應付，不必勞煩先生大駕！」
蕭月生微微一笑，溫聲道：「與其被他們欺上門來，不如先下手為強，直接抄了他們的老窩。」
他們臉色嚴肅而呆板，一絲表情也沒有，似乎是後世的機器人一般，卻自然透露出凜凜的煞氣，觀之心寒。
蘇青青遲疑了一下，默然不語，轉過頭去，不再看他們兩個。
蘇英重坐在主座上，低著頭，眉頭緊皺著，雙眼精芒閃爍，若有所思。
大門兩旁六隻燈籠高懸，在夜風中搖曳，燈光晃動，將他的身影拉得老長。
「哼哼，你是不是胡說，我還能聽不出來？」蘇英重冷笑一聲，目光炯炯。
眾人點頭，約摸猜到事情大體，卻沒有興趣知曉究竟。
蕭月生暗自點頭，令行禁止，果然是精銳之士。
「唉……，大哥，我想，不能交出飛揚幫。」蘇英方悠悠嘆息一聲，撫髯搖頭。
蘇英方不悅的瞥他一眼，暗罵他狠心。
蘇英方身形忽然顯現，轉眼之間來到身前。
「那深更半夜的，在都快亮了，怎麼會有這般響的動靜，莫不是說，有人闖進來了罷，啊哈哈……」高個子青年仰頭哈哈笑道。
「既不是，為何不能說？！」蘇英重臉色陰沉，緊盯著她，一步不讓。
三人正說著話，門帘一動，兩人飄然進來，前面的是一身黑衣的蘇青青，蕭月生仍舊一身青衫，神氣平和，一如往常。
眾人很快摸進了小鎮之中，朝著鎮子南面的一個大宅子摸了過去。
唯有這樣的人，專註于
小鎮一片寂靜，彷彿所有的人都沉睡了過去。
蘇英方只是朝後擺擺手，徑直朝前而去，轉眼之間，鑽進了遠處的小鎮子中。
十個人一動不動，宛如雕像，眼睛輕闔，只留一抹餘光，觀照體內經脈，調息定氣。
「青青，他們便是咱們蘇家的鐵衛！」蘇英方撫髯微笑，隱隱露出自豪神情。
「英方，聽英重的，再等等青青！」老者低聲說道，語氣堅決，雙眼精芒閃動。
「小草在屋裡總長不壯實。」蘇英重搖頭，低聲道：「她身為蘇家弟子，也該見一見血了！」
他一閃即貼以了大門上，側耳傾聽，隨即俯身，朝大門裡面扔了過去。
他心中極是歡喜，臉露笑意，女兒的武功練得好，比自己武功厲害更令他高興。
蘇英重點點頭，他亦是見解不凡，觸一反三。
蘇英方亦是眼閃精芒，撫著頜下三綹清須，若有所思。
蘇英重一行共有十一個人，除了蕭月生，皆是一身緊身黑衣，正宗不過的夜行衣。
「先生，你也跟我一起去罷，好不好？」蘇青青轉頭問，目光殷切，想請蕭月生助一臂之力。
蕭月生笑了笑：「但願天佑你們蘇家。」
這二人一高一矮，揉著眼睛，懶洋洋的朝四周打量一眼，看了看牆壁，沒看到。
「見過大場面，自是不同。」蘇英方也笑道，露出讚許神色。
……
「三叔，你也想讓青青去？！」蘇英方眉頭一皺。
「唉……」蘇英方搖頭嘆息，神色無奈。
「甚好！甚好！」蘇英重哈哈大笑，臉上的陰翳盡被驅散。
巴掌大的石頭越過門樓，「啪」一響，清脆明亮，在寂靜的夜裡格外醒耳。
「好罷好罷，我說便是了！」蘇青青無奈點頭，道：「先生可曾記得，我上一次與何姐姐一起回她的老家？」
蘇英重瞪了她一眼，轉身朝十個中年人哼道：「十鐵衛，出發！」
這般一通疾馳，十里路轉眼之間已到。
「是呀，青青，你可是不從不說謊的，快跟我們說說罷！」蘇英方附和道，和顏悅色。
蘇青青見此，心下更擔心。
蘇青青搖頭，緊閉著檀口。
他並未覺得有什麼熱血沸騰之處，殺起人來，他絲毫沒有什麼波動，可謂是視人命如螻蟻。
寅時三刻
「好極了！」蘇英重用力一捶左手，興奮道：「這是他們自己取死！」
「行了，青青，別胡亂看了，咱們出發！」蘇英重哼了一聲，沉聲說道。
她輕哼一聲，嗔道：「我的武功，如今在三代弟子當中，還有誰比得過？！」
蘇家之人，她竟還有不認識的，身為蘇家的公主，她豈能不覺得驚異。
不過，他眼中的事，自然與常人不同。
「這個法子有些冒險，且看看運
蕭月生搖頭一笑，溫聲道：「青青何須如此客氣，你家裡有事，我豈能袖手觀旁？！」
蘇英重嘆息一聲，搖搖頭，又深吸了口氣，點頭：「既你已殺過人，好罷，就一起罷！」
蘇英重忙上前，打量他一眼，見他神色如常，便問：「五弟，可是已經探明了？」
她從未看到過這十個人，心中甚是驚異。
蕭月生輕嘆一聲，點頭笑道：「蘇家鐵衛，果然名不虛傳！」
「這……」蘇英重遲疑一下，一拍掌：「好罷，先生既要如此，便請隨意罷！」
「這些人，殺了也就殺了，說不定有用，最差的，也就是如今的局面罷了。」蕭月生微微笑了笑。
蘇青青抿嘴笑道：「先生，天無絕人之路，我蘇家不會那般倒霉的！」
「平常武功，真正殺人時，自然又不同，作不得准！」蘇英重擺擺手，不耐煩的道。
蘇青青抿嘴一笑，雪白臉頰露出淡淡紅暈，心中甜蜜難言。
「蕭先生不怕是蕭先生，果然目光高遠，咱們不如啊！」蘇英重哈哈笑著道。
「爹爹，我胡亂說的，你也當真啦！」蘇青青抿嘴一笑。
其餘人等不落於后，蘇英方的武功只是比他稍遜而已，能緊掉著他，老者的功力遠勝於蘇英重，自然輕鬆裕如。
蘇英重眉頭皺得更緊：「蘇青青，難不成，你竟做出了有辱家父之事？！」
「我卻沒覺得多好！……在屋裡睡大覺，何等愜意！」
她能看出爹爹與五叔目光的含義，無外乎她找了一個好的心上人罷，心中甜蜜，卻也羞澀，便忙岔開了話題。
隨即又忙斂聲，笑聲在寂靜的夜裡傳了很遠，驚起一陣狗叫聲，頓時狗叫聲此起彼伏，有人醒了過來，點起燈照看，小鎮的寂靜被打破。
蘇英重抬頭，眉頭緊鎖：「難不成，咱們蘇家就背這個黑鍋，替下這幅擔子？！」
她去求蘇英重，卻碰壁而回，蘇英重眼睛一瞪，喝斥了她幾句，讓她從今以後，此事休提。
蘇英重搖頭：「再等等罷。」
「若是魔教的人欺上門來，咱們反抗，定會風風雨雨，無人不知，驚動了魔教上一層，必會傾力而來。」
「原來如此。」蕭月生點頭，知道她定是遇到了什麼事，刺激到了她，至今回想，仍舊耿耿於懷。
所謂行事在人，成事在天，在他看來，凡事卻是七分靠運氣，人力所及，實在微不足道。
「他們便是鐵衛？！」蘇青青明眸更圓，定定望著這十人，眸子熠熠閃光。
「是！」蘇青青大喜過望，重重點頭。
「大夥在這兒等一等，我且先去探探路。」蘇英重擺手，止住眾人往鎮子里去，低聲說道。
二人大驚失色，拔劍出鞘，腳下移動，想要避開
老者點頭，臉色鄭重：「嗯，青青也該見一見血腥了。」
蘇英重卻不放過，緊盯著她，沉聲哼道：「青青，快給我說，你何時殺人了？！」
蕭月生撫著小鬍子，笑了笑。
蘇青青腳下輕飄飄而行，使的也是蘇家獨門輕功法門，他心中驚異，這一段日子，她的內力大進，竟然不遜於自己。
她早聽聞，蘇家有一支隱秘的力量，名曰蘇家鐵衛，不理凡俗之事，一心練功，只向蘇家家主負責，旁人的命令一概不理，實是最忠心的力量所在。
蘇英重端坐于正中椅子中，身旁下首一個是蘇英方，另一個則是他的三叔，鬚眉皆白，鶴髮童顏。
「爹爹，你又小瞧人！」蘇青青登時黛眉一挑，薄怒帶嗔。
……
「嗯——？！」蘇英重與蘇英方同時望來，臉露驚詫。
蕭月生搖頭苦笑，這二人的目光忒也古怪，為何還不停的掃向蘇青青，在二人身上移來移去的？！
蘇家之中，多是對蘇青青同情愛惜，她自小沒有了母親，父親又不理會，自幼沒有享受到母愛父愛，委實可憐。
蕭月生呵呵笑道：「蘇家主太見外了，我即使不出手，也想跟著看看熱鬧，如何？」
蘇英重打了個手勢，一個鐵衛輕輕飄起，宛如一片羽毛被風吹動，悠悠飄起來。
蘇英重轉頭看他一眼，知道他的心底，是捨不得蘇青青，擔心她出什麼意外。
「家主，不必勞煩你，我去看看。」蘇英方忙道，身形一動，躥了出去，不容蘇英重拒絕。
遠遠的，月光之下，便見到遠處一個小鎮浮現在眼中，一片寂靜，沒有光亮，彷彿陷入深睡之中。
蘇青青依依不捨的收回目光，對蘇英重道：「爹爹，終於捨得出動鐵衛啦！」
「小心一些！」蘇英重低聲沉喝，在夜風中清晰傳了出去。
周圍車馬如龍，人流如梭，兩旁小販吆喝叫賣得格外歡實，喧鬧萬分，確實比白日里更熱鬧幾分。
蕭月生與蘇青青在大街上漫步而行，天上一輪明月高懸，散發出柔和的清輝。
他們等了半盞茶的功夫，蘇英重焦急，若不是因為沒聽到動靜，已經前去接應。
他輕輕飄向大門方向，按照慣例，一個總壇的大門方向往往最是不引人警惕。
她瞥蕭月生一眼，輕聲道：「大哥，你這個釜底抽薪的法子，委實妙絕。」
蘇英重精芒一閃，忙望過來：「先生有該儘管說，洗耳恭聽！」
……
「好好，我沒什麼出息，若是不然，也輪不到來這裏守夜！」
「蕭先生！」蘇英重抱拳，起身相迎，順勢瞪了蘇青青一眼，嫌她耽誤磨蹭。
「老李，這可是冬天，老貓哪會發什麼春，你莫冤了它！」另一青年的手也離開劍柄，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