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飛狐
第77章 暗護
老者本是撫髯而笑，胸有成竹，眼前情形卻大異他所想，他笑容未散，變成驚愕，怔怔看著。
蕭月生微微一笑：「孫香主有好主意？」
「是！」嬌脆聲一齊響起，悅耳動聽，她們紛紛躍起，如一隻只蝴蝶，翩翩掠過牆頭。
孫香主腳下奔走，劍尖猶帶鮮血，卻蹙著眉頭，瞥一眼門口，妖嬈的秀臉滿是擔憂，倏的再刺一劍。
蕭月生搖頭失笑，擺擺手，道：「范長老，孫香主，算啦。」
趙勝男帶著哀求語氣：「掌門，他們六個武功高明，殺了可惜，能少殺一些，何妨少殺一些？」
大漢們如潮水般退下，縮到大廳台階下，他們個個身子微顫，臉色青白，目光恐懼，神氣全無，與剛才相比，如換了一個人。
說著話，一道銀電忽然自袖中射出，「嗤」一聲厲嘯，射向趙香主。
她最見不得酸秀才，一看這老者的模樣，心裏便膩歪，臉色不虞，毫不客氣。
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范長老，咱們朝個相罷！」
她們秀臉清冷，目光澄澈，看著蕭月生，眼中滿是仰慕之色。
美婦趙香主按著石獅，揚聲道：「朱雀部，分兩路進去！」
趙勝男蹙眉，心中不舒服，瞪了一眼孫香主，暗自惱怒。
那老者面不改色，沉聲道：「咱們知道，你蕭觀瀾武功高強，一對一，咱們不是對手！」
「是！」一個嘴角帶痣的美婦低聲應道，轉身嬌喝：「朱雀部，隨我來！」
范青雲拍手叫道：「好得很！正是如此！……哼，咱們掌門何等身份？！」
范青雲站在蕭月生身後，雙眼如鷹如隼，緊盯著那六個老者，嘴角噙著一絲冷笑。
蕭月生輕輕嘆息一聲，搖搖頭：「唉……，好吧。」
「朱雀部，進去！」趙勝男沉著秀臉，用力一揮手，明眸炯炯，炯若晨星。
「我膽子大小，與你們無關罷。」蕭月生微微一笑。
趙香主杏眼桃腮，風姿綽約，點點頭，冷笑道：「不錯！」
趙香主柳眉豎著，杏眼轉動，靈動異常，心下暗自思忖，不知這老兒搗什麼鬼，一看便知，這老傢伙一肚子壞水！
那老者冷笑道：「蕭觀瀾，你若當著你眾弟子的面，說一聲你不敢，咱們甘願束手就縛！」
「叮」兩聲脆響，他們長刀上內力渾厚，直接磕飛了兩柄劍。
「嗤——！」一道厲嘯聲驀的響起，兩道白光劃過，直直撞上兩柄單刀。
趙勝男面色一變，黛眉蹙起，聽出這是朱雀部趙香主聲音。
……
趙勝男站在蕭月生跟前，低著頭，快要垂到胸口上，貝齒咬著紅唇，一言不發，
四個女子忙揮劍，劍光籠罩自己，護住自身，那六人卻隨著暗器一同撲來，刀光閃爍，嗤嗤作響。
「門主，怎麼辦？！」一個大漢揮動單刀，刀光滾滾，潑水不進，轉頭大聲問道，聲音宏亮，宛如銅鐘大呂。
「龍潛淵！」孫香主神情一動，急忙嬌叱：「……圍而不殺！」
那老者冷冷瞪一眼范青雲，轉向蕭月生：「那咱們以六對一，你蕭觀瀾有沒有膽子應戰？！」
「是，副門主！」眾大漢轟然應道，刀劍揮舞著撲了上去。
那老者斜睨一眼他，轉頭望向蕭月生，道：「蕭觀瀾，你可敢跟咱們打？！痛快一點兒！」
他們腳下移動，一邊揮著長刀，以刀光為屏障，想要往後，退回總壇的院中。
「撤回去！」中年男子沉聲道，臉色沉肅。
「是，掌門。」二人恭聲道。
這個情景，與當初蕭月生殺人情形相似，紫陽劍法剛猛無儔，摧枯拉朽，可見一般。
如此一來，每一位置，都站有兩人，背對著背，呈雙劍合壁之勢。
二十個女子圍成一個圓，臉朝外，長劍斜指，腳下緩緩走動，面色如常。
四柄刀同時架住支援的四女，兩個老者冷笑著揮刀，刀快如電，便要斬落兩顆美人頭。
他們正猶豫間，慘叫聲漸漸低止，很快，飄花堂弟子們翩然掠過院牆，落在蕭月生身邊。
「呃！」一個赤胳胳健壯大漢悶哼一聲，兩手死命抓著喉嚨，卻掩不住鮮血噴涌，發出「噝噝」響起，身子掙扎著，不甘的倒了下去。
「堂主，有埋伏！」一個嬌柔聲音驀自院里傳出來，聲音沉穩，並無焦急之意。
東邊十人飛身而起，躍過牆頭，西邊十人身子一躥，飛身從門口闖入，一上一下，兵分兩路，動作輕捷利落，無聲無息，落入院中。
蕭月生坐在大廳太師椅中，廳內除了身後站著的何玉姝，只有趙勝男。
老者急忙嘶聲大叫：「退下！退下！」
蕭月生點頭道：「好罷，既然你們想死，我索性成全！」
「走！」老者猛的衝出，身如箭矢，一躍而上東邊牆頭，身形消失在牆外。
紫陽山
孫香主抿嘴輕笑，巧笑嫣然：「掌門，他們以六敵一，若是敗了，不如做咱們紫陽派的外堂執事！」
六個老者一同落下，四個女子擋在他們跟前。
趙香主柳眉一豎，嬌叱道：「你這老兒，打便打，莫要泛酸！」
他們臉上沉肅，目光犀利如刀，對視一眼，同時動作，一片銀芒當頭罩下，漫天遍地，無所不在。
她心
「見過掌門！」趙勝男秀臉一變，忙襝衽為禮。
他抱拳哈哈一笑，聲如洪鐘，道：「幾位小娘子，你們可是紫陽劍派的人？！」
孫香主身段兒惹火，驚心動魄，手上劍法更辣，她身在陣中，如龍游大海，一招一式，威力陡增，每一招下去，對手非死即傷。
……
孫香主腳下不停，長劍撤回，揚聲道：「堂主，不妙，那些傢伙好像已經逃了！」
說罷，飄身上前，來到牆角下，沿著牆角而行，來至鐵刀門旁一隻石獅邊上。
兩道人影自屋頂飄然落下，悠悠掠過院牆，如兩片羽毛落下，正落在趙勝男跟前。
……
一個大漢彎腰對一個瘦小老者道：「副門主，咱們快收拾了這幫小娘子，去救門主罷！」
劍光倏的暴漲，整個圓圈內被銀光充滿，「啊」一聲慘叫，那被稱為門主的中年男子身中數劍，緩緩倒下去。
「有行事自有分寸，不必多言！」他一揮手，止住魁梧大漢的話。
「呵呵，我們是什麼人？」發話老者冷笑，陰沉著臉：「你們就做個糊塗鬼罷！」
她以內力催動聲音，滾滾而動，半個豐城都聽得到，卻有報訊求援之意。
她們腳下迅疾，出劍又快，快上加快，這一式龍抬頭過後，十幾人中，倒下了六個。
這小青龍陣，威力宏大，若非孫香主發話，那四人武功雖強，卻早已中劍身亡。
她深吸一口氣，強抑愧意，昂頭喝道：「飄花堂五部，全進去，一個不留！」
他們共有六人，俱是鬚眉皆白的老者，面色紅潤，目光如電，一看即知修為深厚。
門口兩邊，一邊十個少女，靜靜貼在牆邊，手持長劍，神情專註，一動不動，清風吹來，唯有紫衫飄動。
孫香主與趙香主擊落暗器，對視一眼，忽然嬌聲大叫：「不好！」
並非她們心狠至此，卻是所行心法之故。
「幾位長老，請出手罷！」老者嘶聲大叫，雙眼通紅，咬牙切齒的盯著趙香主她們。
蕭月生一身青衫，腰佩青鋒劍，神情平和，淡淡望著眾人，擺擺手，道：「起來罷。」
他們腳步一動，劍光如潮水般湧來，阻住去路，難以動彈。
蕭月生毫不理會，轉頭望了望趙勝男，溫聲道：「趙堂主，先把裏面的人除了罷！」
「嗤——嗤——嗤——！」其餘幾個老者紛紛射出暗器，身形疾退，緊跟他身後，翻上了牆，消失不見。
一個老者閉上眼睛，深深嘆息一聲，猛的睜開，舌
蕭月生一直背對著六個老者，此時慢慢轉身，負手而立，靜靜看著他們六個。
「是，掌門！」趙勝男低低應道，臉皮發燙，望上去便如往白玉被塗了胭脂。
眼前情形，勾起了這些鐵刀門弟子的恐怖回憶，蕭月生以一敵眾，殺人如宰雞，他們想來便心寒膽裂，勇氣全消。
「是！」孫香主應了一聲，嬌叱道：「行雲布雨！」
他掃了一眼孫香主，嚇得她縮了回去，轉向六人，淡淡道：「你們可同意？」
一個老者眯著眼睛，冷冷瞪著蕭月生，聲音彷彿自齒縫裡迸出來，冷得滲人：「你是……蕭觀瀾？！」
二十個少女緊跟她身後，衣袂飄飄，一分為二，貼在門旁兩邊的牆上，一動不動。
對這個蕭觀瀾的可怕，他們深有體會，門主的刀法精妙，不在他們之下，卻慘死這蕭觀瀾之手。
「啊——！」「啊——！」
「總算有點兒自知之明！」范青雲冷笑，側頭斜眼睨看。
「刀下留人！」遠處的趙勝男嗔目大叫，身子一顫，急墜下來。
蕭月生所授心法，有冰心之效，她們腳下行走，內力不停流轉，一陣陣清涼氣息湧上腦海，心中無悲無喜，冷靜異常，即使見到鮮血，亦無波動。
「啊！」驀的響起一聲慘叫，一個長髯中年男子捂著胸口，瞪大眼睛，不甘的倒在地上，蹬了蹬腳，寂然不動。
青磚地變成了血紅，血腥氣翻滾，斷肢殘臂處處，數十人躺在地上，輾轉慘叫，呻吟不止。
……
二十個少女臉色沉肅，目光平和，毫無感情，腳下只是疾走，長劍揮動，劍光閃動，觸者無不折臂斷手。
二十個女子，繞圈疾走，劍光閃動，宛如一道銀色匹練環繞，凡侵入銀光之內，非死即傷，倒了下去。
「好氣魄，紫陽劍派果然成精了！」老者撫髯而笑，搖搖頭：「當初我便勸門主，要趕盡殺絕，夜長夢多，……可惜，門主不納，方有殺身之禍，實是可嘆，可嘆吶！」
趙勝男靜靜站著，青絲飄動，遠黛般眉毛緊緊蹙起，手伸出來，招了招。
……
六個老者臉色陰沉，看著她們紛紛飛起，聽著裏面鐵刀門弟子們的慘叫，他們神色變幻，卻不敢動彈，深知一動，動手阻攔，自己六人也要搭進去。
「好惡毒的婆娘！」中年大漢怒喝，長劍揮動，舞成一團銀光，護住自身，臉上卻神情平靜，從容不迫。
「住嘴！」一聲嬌叱，卻是飄花堂的孫香主，身段惹火，面容妖嬈，她踏前一步，豎眉叱道
「砰！」大廳窗外裂開，碎木迸射，幾道人影衝出來，落到人院之後，揚聲喝道：「都退下！」
……
轉眼的功夫，她們已到了大門口，不再往外，腳下遊走不停，劍光閃閃，收割著性命。
她發覺不妙，急忙奔來，拚命施展輕功，卻趕不及，眼睜睜看著兩個女弟子便要被斬殺，急火攻心，內力一滯，墜了下去。
但自己六人聯手，卻也並非沒有一戰之力，究竟是戰是逃，六人一時難以決斷。
鐵刀門總壇院子中，熱鬧非凡。
「陳兄，咱們出手罷！」一聲斷喝，發自一個鬚眉皆白老者，他面沉如水，臉上帶煞。
飄花堂共分五部，青龍部乃其一，共有二十人，她們所施展的這套陣法，名謂小青龍陣，乃蕭月生所授。
二十個女子，各自挑劍，所刺方位各不相同，或腰間，或胸口，或喉嚨，或眼睛，眯著眼睛遠遠看去，一道燦亮光環倏的一分，化為四道，上下排列，將十幾個男子套住。
這二十個女子彷彿一具絞肉機，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縱橫無礙，緩緩靠近大門方向。
孫香主腳下飄動，瞄一眼門口，眉頭暗蹙。
趙香主柳眉一蹙，暗自心驚，腳下不停，提氣喝道：「你們幾個，是什麼人？！」
蕭月生略一沉吟，搖搖頭，默然不語，顯然不想同意。
她心中思忖，此人被稱門主，想必是鐵刀門新任門主，與其一劍殺了，不如圈住為餌，引魚上鉤。
「進去！」孫香主一揮手，眾女一甩長劍，劍身恢復光潔，提劍緊跟其後，自門口鑽進去。
……
蕭月生對她們笑了笑，露出嘉許之意，頓令她們大喜過望，清冷臉上布滿喜悅笑容。
那老者雖然又瘦又小，卻氣度沉穩，不怒自威，左手撫花白鬍子，若有所思望著趙香主她們。
他們嘶聲慘叫，在地上打滾，二十個嬌弱女子腳下不停，面色如常，腳下疾行不停，長劍揮動，招式各不相同，攻向不同方位，宛如密密的銀網，籠罩八人。
他們躲在院子里，聽著外面一聲一聲的慘叫，卻不能動彈，心中憋悶欲狂，此時終於發泄出來。
大廳一片寂靜。
眾女動作一緩，劍光一斂，黯淡許多，腳下疾走，出劍卻少，場中四人壓力大減，鬆了口氣。
蕭月生笑了笑，卻沒有阻止。
「唉……，年輕人就是沒耐性！」老者搖頭嘆息，擺擺手：「把她們都滅了罷！」
「叮……」清鳴聲裊裊不絕，兩柄單刀衝天而起，飛出一丈之外，嵌入了牆中。
慘叫聲接連響起
兩個美婦上前，低聲道：「堂主？」
范青雲不再多說，猶自恨恨瞪一眼那老者，道：「你這老兒，想要打架，來來，我老范奉陪！」
她嬌叱一聲：「朱雀部，行陣！」
趙勝男忙低聲道：「掌門，這是個好主意。」
「嗤——！」范青雲忽然笑了一聲，指著那老者，譏笑道：「六對一，還說什麼公平一戰，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拜見掌門！」眾女弟子皆跪下拜見，聲音嬌脆，跪倒一片。
趙勝男黛眉一蹙，喝道：「青龍部，去裏面看看！」
趙勝男下唇被咬出了血絲，仍默然不語，一聲不吭。
此時，天色大亮，薄薄霧氣仍未散去，空氣中透著清新與濕潤，吸到身體里，微微發涼，舒服異常。
老者看向其餘五人，對視幾眼之後，他重重點頭：「好，若是以六敵一，還是不敵，我六人甘當奴僕！」
「不急，不急，先得弄明白，名不正，則言不順，理不直，則氣不壯，要動手，需得講清楚道理！」老者撫髯而笑，神情從容。
但這麼久，還沒有出來搭救，莫不是裏面沒人，還是已經都逃了？！
轉眼之間，又有四道慘叫聲響起，圈中僅餘四人，拚命揮劍，如被困住的猛獸。
「是！」二十道嬌柔的聲音同時響起，英姿颯颯。
「是，掌門！」一人恭聲說道。
「多謝掌門！」趙勝男大喜過望，心知掌門是看在自己顏面上，做出讓步，大違其本心的。
蕭月生耷拉著臉，冷冷望著她，猛的一拍桌子：「你這個堂主，究竟是做什麼吃的？！……我若不暗中跟著，兩個弟子的性命已經沒了！」
「掌門，把他們殺了，太便宜了他們！」孫香主上前，抿嘴咯咯嬌笑道。
趙勝男纖纖玉指朝門口一指，低聲道：「趙香主，朱雀部跟上去，小心裏面衝出人來！」
聲音乍落，她們腳下疾走，速度陡然加快，先前是緩行，如今是奔走，越走越快，轉眼之間，已是一片紫影，看不清哪一個人。
蕭月生轉頭望她一眼，眉頭微蹙著。
朱雀部已經佔據門口，青龍部通行無礙，轉眼間進去，每一個人都站到朱雀部的人身後。
他聲音蘊著強大力量，隨著話音，整個大廳都在微微顫抖，彷彿地震一般。
她看到一地屍首，心中憐憫，實不忍再殺，這六個老者，便是活，也沒幾年可活了。
「謝掌門！」諸人起身，肅手恭立，一動不動。
四十余個男子，各持長刀長劍站四周，中間是一群女子，他們個個冷笑不已，臉上滿是猙獰與殘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