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天龍八部
第71章 打退
說罷，身形再探，右掌一壓，隨即一翻，猛的平平推出，「哞」的一聲響，聲音不大，卻隱隱是巨龍嘶吼之聲。
「咱們身上沒有解藥！」青年大聲叫道。
蕭月生視而不見，宛如鐵石心腸，淡淡道：「你回去跟她說明白，免得說我不留活路！」
蕭月生笑了起來，搖搖頭，不以為意，偏了偏頭。
這幫人是星宿派弟子，看木婉清眉眼動人，忍不住調戲。
他搖搖頭，大覺可惜，自己操之過急，過早打傷了他，若再纏鬥一會兒，說不定更有收穫。
沖王語嫣招了招手，他慢慢走出去，朝一株松樹走去，隔著那邊近百米遠，說話遠處聽不清。
王語嫣露出驚容，看一眼段延慶。
段譽忙振奮精神，笑道：「是呀，可惜了，差一丁點兒就能贏，……鍾靈妹子，你可會下棋？」
段譽呵呵輕笑，原本酸澀的心情意外的好了起來，覺得一切都是那般美好，世間除了王姑娘，還有許多的人有趣。
「嘶——！」輕嘯聲響起，如裂衣帛。
木婉清一襲黑衫，臉上矇著黑紗，越顯額頭白皙如玉，明眸如翦水，雙眉楚楚動人。
蕭月生伸手指著他，大笑道：「你這大和尚，牙尖嘴利，口才便給，不愧是辯經練出來的！」
她胸脯劇烈起伏，嬌喘粗重，猛的抬頭，怒瞪著他，別有一番美態，說不出的動人。
……
「啵啵」兩下，似是小石子投進深井裡，聲音深悶。
見鍾靈與木婉清要跟過來，他忙道：「靈兒，木姑娘，你們且去那邊，我有話對王姑娘說。」
在別人跟前，她能冷靜自如，但一旦碰到蕭月生，便極易生氣，他的眼神，他的笑意，都是那般可恨。
「還有這等事？」段譽一怔，隨即點點頭，想了起來，木婉清當初去曼陀山莊刺殺，想殺王夫人的。
想著想著，不由又瞥了一眼，見蕭月生兩人又走了一段兒，馬上便要轉過彎去，被松樹掩住了。
他放下心來，莫名的，心中酸澀消散一些。
……
蕭月生微頜首，嘆息一聲：「他可憐又可悲，身份尊貴，不比你表哥差，最終落至這般田地，……望你表哥引以為戒啊！」
她語氣冷淡，眼神漠然，愛搭理不搭理，似是說一句話便走開。
「你這和尚，偷聽說話，可笑可笑！」蕭月生左手忽然抬起，食指朝樹林中一點。
「你……！」王語嫣玉臉漲紅，惱怒的瞪著他。
雖決定慧劍斬情絲，但只是把這份情埋在心裏，不再表現出來，對王語嫣卻仍關切之極。
鳩摩智臉色頓變，忙伸雙手，食指分別點出，臉色肅然。
「表哥總有
木婉清轉身朝另一青年撲去，心恨他口出輕薄之言，兼之她心中原本已有怒氣，他們再一撩撥，頓時激起了殺意。
她想罵蕭月生，卻從小不會罵人，只能氣惱的瞪著他。
「殺什麼人？」段譽笑問。
但她不喜熱鬧，看那麼多人在看，索性走到了無量劍十六人身邊，靜靜站著，微闔雙眸。
輕哼一聲，蕭月生袖子一拂，空中旋動的泥塵頓被捲起來，落入旁邊樹林里，一下消失不見。
「你……你……」王語嫣心中怒急，眼前陣陣發黑，幾乎暈倒過去，偏偏仍清醒著。
蕭月生搖搖頭，她用情太深，最終會受傷，實是一個難解的結，自己如今已沒了信心。
先頭一個拄著拐，臉容枯槁僵硬，一動不動，如殭屍一般，看著嚇人，以拐代腳，飄飄而行，迅捷無比。
鳩摩智笑容變成訝然，拈花指力銳利無匹，竟破不去他掌力，身形一退，避開這一掌。
他念頭乍落，木婉清已經躥出去，迅如狸貓，揉身而上，短劍唰唰刺出兩劍，寒光閃爍。
王語嫣一身雪白羅衫，一塵不染，臉龐如白玉，肌膚若冰雪，彷彿不染煙火之氣的姑射仙子。
王語嫣再次惱怒，被他話中的不屑激怒，恨恨道：「我表哥比你強一百倍！」
「交出解藥！」蕭月生淡淡道，盯著受傷的青年，眼神淡漠。
蕭月生笑了起來，覺得木婉清性子古怪，卻頗是有趣，寧肯獃獃站著，也懶得湊熱鬧，與鍾靈霍然相反。
蕭月生裝做不見，笑道：「我有事跟王姑娘說，你們莫要打岔，還記得來時怎麼說的？！」
「若是木姐姐知道了，還不把我恨死呀！」鍾靈苦著小臉嘟囔，扯過一段兒松樹枝，用力拔著松針。
「你胡說什麼呀！」王語嫣再也忍不住，輕聲叱道。
王語嫣聞言大驚，忙轉身望，隨即提著裙裾急急而去。
王語嫣臉色一白，緊抿紅唇，默然不語。
「哎喲，這可糟啦！」鍾靈輕呼，斜頭看木婉清。
「大師的火焰刀更為精進吶！」蕭月生負手而立，笑了笑。
靜靜走到蕭月生跟前，她低聲道：「蕭觀瀾，有什麼事？」
蕭月生輕哼一聲，暗罵這和尚狡猾。
蕭月生笑了笑，溫聲道：「語嫣，你母親還好罷？」
此時，段延慶正在下棋，拐棍緩緩點向自己喉嚨，丁春秋在一旁說個不停，神情得意。
蕭月生輕哼，冷下臉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留她一條命，若再有下次，莫怪我下手無情！」
說著，他身形忽然一
她曉得岳老三為何不看這邊，是害怕，不敢，上一次在杏子林，他一見蕭觀瀾撒腿便跑，定被蕭觀瀾教訓過。
「我哪裡知道怎麼辦呀？」鍾靈輕哼，嘟了嘟嘴唇，哼道：「王姑娘的母親可壞了，把木姐姐捉了去，若不是我搬了大哥去救，定會殺了木姐姐的！」
「有仇？……蕭兄喜歡王姑娘，關木姑娘什麼事？」段譽迷惑。
「這如何是好？」段譽大急，忙問。
「這小娘子，為何戴著面紗，莫不是長得太丑，羞於見人，哈哈，哈哈……」忽然，一個男子發出大笑。
「段大哥，你怎麼啦，是不是沒下贏，難過啦？」鍾靈好奇的看著段譽，抿嘴輕笑：「嘻嘻，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嘛，你沒看蕭大哥連下都不敢下，直接認輸？！」
鳩摩智臉露笑容，如佛祖的慈悲微笑：「蕭施主過獎，六脈神劍乃天下第一劍法，小僧甘拜下風！」
段譽似在看棋，卻一直暗中盯著她，見她跟蕭月生一塊兒走，心頭又酸又澀，忙轉頭過去。
蕭月生冷笑道：「我請阿碧捎信，本以為看在你表哥的面子上，她不會下辣手，不曾想，卻反臉無情！」
蕭月生沒好氣的擺擺手：「小姑娘家，亂說話，快過去罷！」
蕭月生搖頭微笑，真是一幫附庸風雅的傢伙們，這些人當中，真正懂棋的又有幾個。
「嗤——！」一聲輕嘯，木婉清舉起左手，腕中射出一支短箭，奇快無倫。
他與王語嫣對面站著，透過王語嫣的肩膀，能看到大樹下的情形，慕容復差點兒自殺，仍活著。
王語嫣遲疑一下，看了看慕容復，又看看蕭月生，最終移步，慢慢來到他跟前。
木婉清冷笑一聲，左臂一抬，又一支短箭射出，那青年的劍法頗是不俗，一劍斬下，將短矢斬斷。
鳩摩智僧袍獵獵而動，如遇大風，他後退一步。
他心中再次湧起一股酸楚，點點頭：「是吧……」
他們在星宿海橫行慣了的，惡習難改，雖覺無量劍十六個人不好惹，仍管不住嘴巴。
那青年忙揮劍格抵，卻不如木婉清劍快，胸前衣衫裂開一道口子，差點兒削中心臟。
他搖頭道：「語嫣你且說，如今邊境雖不太平，卻也沒有大亂，你表哥有機會復國？……純粹白日做夢！」
蕭月生驀的出現在她身邊，扶住她探掌一察，臉色微變，自懷裡掏出一隻瓷瓶，倒出一枚雪白丹丸，送到她嘴上。
「你的信太氣人，惹怒了娘。」王語嫣忙道
蕭月生輕哼：「你既說不動，只能有我來啦，……哼，給她兩巴掌不過替阿碧姑娘討債罷了！」
一提起表哥，王語嫣心思頓時跟著轉，雖然生氣，卻極想聽，想讓蕭月生繼續說下去。
木婉清緊追不捨，有人上前阻攔，各自出手。
溫潤的聲音傳來，不疾不徐：「蕭先生，今日之賜，小僧不敢或忘，改日再當領教！」
他使的是太極勁，處處透著圓。
王語嫣黛眉頓時一挑，明眸射出惱怒之色：「她好得很，還沒被你給殺了！」
蕭月生搖頭一笑，淡淡道：「你那表哥，是個厲害人物，忍辱負重，佩服佩服！」
「我一片好意。」蕭月生笑道，搖搖頭：「你表哥太過執著，萬一復不了國，怕會受不了。」
「老大，咱們來晚啦！」忽然一個大嗓門自遠處響來，山道上出現兩個人，迅速靠近，轉眼之間來到近前。
……
鍾靈笑得眼如彎月，湊到近前，悄悄道：「段大哥，你說大哥他是不是喜歡王姑娘呀？」
「嗤嗤嗤」嘯聲之中，一道無形劍氣射了出去，攔著它的樹葉紛紛化為齏粉。
段譽「噗嗤」笑了，忙看四周，見他們都在盯著棋盤看，個個專註，顧不得看這邊。
鳩摩智身形疾退，想要退至身後樹林中，身子在半空中忽然一顫，右肩頭濺起兩團血花。
「當然是王姑娘啦！」鍾靈又白他一眼，輕哼道。
她若喜歡蕭兄，蕭兄再喜歡別的女人，依她的性了，定會大開殺戒，把那女人殺了的。
蕭月生冷笑兩聲，只是搖頭。
鍾靈睜大明眸：「大哥，你要跟王姑娘說悄悄話么？！」
另一個是魁梧大漢，四方的大腦袋，圓圓的小眼睛，上身絲綢，下身破布褲子，肩上扛著一把鱷魚剪，渾身上下極不協調。
鍾靈無奈嘆了口氣，不忿的輕哼一聲，一扭小蠻腰，轉身便走，去了段譽身邊，拉著他說話。
他內力不俗，這般大聲叫嚷，樹林簌簌作響，頓時將大樹下的眾人驚醒，紛紛轉頭看來。
他嚇出一身冷汗，隨即勃然大怒。
蕭月生看一眼那邊，個個專註，下得熱鬧，自己不精棋，不如在這裏跟王語嫣打嘴架，倒也不錯。
蕭月生冷笑：「她脾氣倒不小！……若按我的脾氣，早一巴掌拍死她，省得留著禍害無辜之人！」
這些人中，唯有段譽最熟悉，無量劍諸弟子本是熟，但他們個個都對自己恭敬，不能說笑，忒也無趣。
樹林中飄然出來一位僧人，布衣僧袍，臉上神光瑩然，一幅寶相莊嚴之像，正是吐蕃國師鳩摩智。
木婉清扭頭，避開丹丸，黛眉緊鎖，滿是倔
段譽一怔，隨即臉色頓變，對木婉清的性子，他也大是了解，動輒殺人，視殺人如平常。
說罷，右手食指與中指搭起，臉露柔和微笑，輕巧的彈了兩下。
搖頭輕笑，也不去偷聽，轉向另一邊，木婉清所在，她站在無量劍弟子們身邊，一動不動，冷冰冰的，彷彿拒人於千里之外。
「這還不簡單？！」鍾靈白他一眼，似是嫌這般簡單的問題還要問，哼道：「木姐姐也喜歡大哥，若是大哥喜歡王姑娘，木姐姐會受不了的，要殺人的！」
暗自思忖，要揮慧劍斬情絲了，免得誤人誤己，蕭兄于自己有數次救命之恩，若還不死心，可是忘恩負義了。
「回去罷，你表哥受了傷。」蕭月生淡淡道。
他猛的加速，轉眼消失在樹林中。
蕭月生飄到她身邊，看一眼大樹那邊，竟沒有人朝這邊望來，都聚精會神的盯著棋盤。
……
王語嫣望來，好奇的問：「他便是段延慶？」
蕭月生追擊之中，臉上帶著淡淡笑意：「大和尚，拈花指火候不淺，瞧我的！」
段延慶抬頭看一眼蕭月生，眼中精芒閃了閃，沒有說話，雙拐不停，也一掠而過，到了大樹下。
蕭月生笑了笑：「如此有趣的人物，殺了可惜，我倒要瞧瞧，他能翻起什麼風浪來！」
鳩摩智笑容陡變，變得溫潤柔和，右手食指搭到中指上，輕輕一彈，動作輕柔，如彈落黃色玫瑰上的露珠。
蕭月生搖頭，這青年的武功雖不弱，比起木婉清來，卻差了一截兒，自討苦吃！
這一會兒的功夫，包不同他們紛紛上前，到棋盤前圍觀，個個像是都會棋藝一般。
鳩摩智笑容一斂，雙掌舉到頭頂，合什朝下一劈，如大禮拜狀，發出一聲輕嘯，如揮一柄無形大刀。
「再好不過！」蕭月生揚聲長笑。
蕭月生眼中清光一閃，臉色沉了下來：「交出解藥！饒你性命！」
……
蕭月生輕笑一聲，右掌不變，直直拍出。
「哼。」木婉清忽然悶哼一聲，身子去勢驟然一緩，晃了一下，便要跌倒。
蕭月生掃一眼，他眉頭皺了皺，輕哼一聲，這二人是四大惡人中的段延慶與岳老三。
……
想到此，更覺無聊，轉頭瞧向鍾靈與木婉清。
鍾靈眨了眨明眸：「會呀，可下棋也太麻煩啦，乖乖坐著，盯著那麼個小地方，想來想去，想破腦袋，好沒趣呢！」
他想著，更是搖頭，嘆息不已，不像打勝，更像打輸了。
王語嫣黛眉頓蹙，不滿的瞪他一眼。
兩人之間的空地上，泥塵打著旋兒飛起來，形成兩個漩渦，空氣如翻騰的海水。
「對，你看木
鍾靈正與段譽在嘀嘀咕咕說著什麼，不時望過來一眼，見到自己望過去，慌忙轉頭，一看即知，她正在說自己。
木婉清眉毛蹙起，冷冷看著他。
「阿碧……？」王語嫣一怔，黛眉皺起。
「這王姑娘與木姐姐有仇呢！」鍾靈輕聲道，神性兮兮。
蕭月生搖頭：「你母親蠻橫殘酷，動輒殺人做花肥，曼陀山莊旺盛的茶花，滿是血腥，你能住得下？！」
「這小娘皮好大的膽子，竟敢傷王師兄，我宰了你！」一個青年大聲喝道，拔劍撲了上去。
岳老三功力深厚，聽到有人哼，登時轉頭望來，黃豆般的小眼迸出實質般的寒光，一臉兇相，便要殺人。
「怎麼啦？」段譽忙問，收拾心情。
「啊！」那青年慘叫一聲，捂著肩頭，怒目相視。
這青年相貌甚是俊秀，捂著肩膀，一臉的狠辣神色，搖頭道：「解藥在師父那裡，你去討罷！」
她跟秦紅棉在山谷中隱居，平常時候，除了練功，也用下棋來消磨時間，靜下心來鑽研，故棋藝甚精。
他笑了笑：「大和尚過謙了，上一次在太湖上，大和尚大發神威，我是佩服得無體投地，咱們再來比劃兩下！」
蕭月生搖頭笑了笑，內力倏的渡入體內，控制她身子，她張開嘴，將丹丸吞入腹內，內力流轉，化開藥力。
「啵」一聲輕響，如打開瓶塞。
段譽一怔，看了看遠處站在一起的兩人，只覺二人站在一起，說不出的和諧登對兒，宛如一對璧人。
……
他雙掌合什一禮，微微含笑：「蕭施主，久違了！……小僧在此打坐參禪，二位過來說話，小僧不想擾了二位興緻，強忍著不出聲，卻反被誣……」
鍾靈想了一會兒，愁眉苦臉的搖搖頭，無奈道：「唉……，我只能小心啦。」
他目光森森，王語嫣與他一觸，心中發寒，忙轉開，隨即怒氣如潮，猛的湧上來。
王語嫣看得目眩神迷。
那青年急忙後退，捂著肩頭，心下大罵不已。
「噗」如一劍插破氣囊發出聲音。
「惡貫滿盈段延慶。」蕭月生淡淡說道。
見到是蕭月生，登時眼神一縮，忙轉過頭去，乾咳嗽兩聲，側扭著頭走路，死也不望向這邊，故意裝作看不到蕭月生，腳下更快，一掠而過，奔向了那株大樹下。
不過，憑蕭兄的武功，救她回來想必不難，當初把自己從四大惡人手上救出來，也是輕鬆裕如。
蕭月生接著道：「她那蠻橫的脾氣，不知還會殺多少人，你不是一向慈悲心腸，怎麼不管管？！」
「我的話，娘根本不聽的。」王語嫣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