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天龍八部
第146章 無相
……
他身上發生了莫名的變化，身形似是挺拔許多，臉上漸漸豐潤，如饅頭髮酵，皺巴巴的皮膚漸漸鼓起，皺紋一道道的消散，越來越年輕，好像時光在他身上倒流。
法華朝無相老僧伸手，緩緩道：「這是老納師叔，法號無相，修鍊大涅槃掌有成。」
無相老僧站最前，面對蕭月生，身後三僧貫通功力，直接注入他身上，四人在一起數十年，默契十足，修的同是大涅槃掌，內力如一，故可將四人內力集於一人身上。
「蕭施主，咱們出去比試如何？」無相老僧問道。
天下間，威力越強的絕學，修鍊越難，乃天之道，大涅槃掌如此威力，與六脈神劍相若，難度亦與六脈神劍相若。
關鍵之處，無相無僧修凈心咒，神妙莫名，以相遙感，可清晰感覺到大涅槃掌力。
青磚鋪就，平整光潔，踩著不軟不硬，這樣的地方最適合練功，若是太硬，跳躍之際，會損傷自身，尤其腳後跟震動，會震壞腦子。
佛珠龍眼大小，紫光瑩瑩，一看即知非凡物。
而這四個老僧，應是自己所修鍊，練至如此深厚地步，不能不讓他敬佩，自嘆弗如。
眾僧頓時一動，相互觀看，以眼神交流。
「阿彌陀佛……」法華雙手合什，長宣一聲佛號，聲音中帶著顫抖，悲嘆，躬身垂頭：「弟子無能……」
「嗤——！」無形劍氣破指而出，划著厲嘯，破空而去，疾射向無相老僧胸口。
其內力化為劍氣，則劍氣無堅不催，如削鐵如泥的寶劍，一劍刺破了無相老僧的大涅槃掌。
「無相師叔，你……」法華起身，神色悲肅，炯炯看著無相老僧。
易筋經催動大涅槃掌，雖不如其獨門內力
蕭月生神色肅然，他們一上手便功力相匯，顯然是要直接拿下自己。
蕭月生微眯眼睛，看著他內力一點一點的變化，如江河之水注入大海，浩浩蕩蕩，奔騰如龍，氣勢驚人。
無相老僧轉身邁步，踏出大殿，其餘三個老僧緊跟他身後，步履緩慢，卻絲毫不落。
眾僧忽然一動，如清風拂過樹林，樹梢微晃，隨即歸於寂然，但大殿內氣息涌動，並不平靜。
「即如此，一言為定！」法華臉色一肅，雙手合什。
他雙眼仍似闔非闔，似睜非睜，偶爾溢出一絲湛湛神光。
周圍諸僧僧袍飄飄，如遇大風。
這個四老僧，身披灰色僧袍，面容枯槁，已入土半截兒，步履緩慢，仔細，生怕踏虛一步便摔倒。
他聲音艱難，聽著的人不由替他難過，著急。
「蕭施主，小心了！」無相老僧沉聲一喝，右掌抬起，緩緩推出。
即使剛才兩人落敗，法華仍從容平和，說話不徐不疾，沉靜自如，現在卻失態了。
「老納的大涅槃掌火候不深，請多指教！」無相老僧沉聲道，聲音清朗，卻直上雲霄，有裂石迸去之勢。
數百年來，自創出六脈神劍之人以下，唯有段譽與自己修成，可見六脈神劍之難練。
猶如布遮夜明珠，偶爾一撩，光芒泄出。
「是……」法華低低嘆息，轉頭望向蕭月生，神色肅然，冷冷道：「無相師叔修鍊凈心咒，三十年未睜眼，即將大成，今日卻功虧一簣！……蕭施主，你若勝過無相師叔，我迦葉如來寺今日起，封寺三十年！」
大殿內嗡嗡作響，如巨鍾震響，餘音不絕。
蕭月生又
另十余個老僧紛紛起身，合什一禮，神色黯然，也有幾僧沉靜自如，榮辱不熒於心。
無相老僧眼中神光湛湛，如澄澈泉水倒映正午陽光，明亮而柔和，並不灼灼逼人。
……
蕭月生左手一顫，感覺到龐大的彈力，收回大拇指，小指再次點出，劍氣破指而出，嘯聲隱隱約約，微不可聞。
蕭月生非復吳下阿蒙，內力精純之極，北冥神功與易筋經雙重純化，日夜不停。
「一言為定！」蕭月生笑著點頭。
法相老僧聲音忽然變得清朗，圓潤動聽：「數十年苦修，等的便是今日，法華師侄，不必太過執著！」
法華霜眉聳了聳，轉眼望向無相老僧，他神色肅然，威儀深重，緩緩撥動佛珠，帶著一股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氣度。
……
無相老僧神色不動，右掌推出，動作緩慢。
……
「嗤——！」如布帛撕裂，又如刀劍摩擦之聲。
蕭月生點頭：「客隨主便，大師請——！」
他聲音粗澀，宛如被火燒過，遲滯而艱難。
無相老僧右掌一收，然後一推，又一股掌力湧出，與先前未曾消散的掌力融合，直撲蕭月生。
法華得無相眼神，沉吟片刻，左顧右盼，緩緩掃向諸僧臉龐。
僅以目測，蕭月生感覺，這四人合力，竟有追上自己之勢，果然不愧老怪物，修至如此深厚的內力。
他們來到大殿當中，坐在卧佛像前的法華忙起身，合什一禮：「四位師叔，弟子無能，竟要驚動師叔清修！」
身後三僧倏的一
這套心法修鍊出來的內力，方能將大涅槃掌催發至最大威力，否則，徒有其形。
這是玄之又玄的感覺，靈覺不敏者難有體會。
「老納無相，見過蕭施主。」老僧一手持佛珠，枯瘦的雙手合什，朝蕭月生緩緩一禮，聲音緩慢：「蕭施主身負我佛門內力，不知是中原少林弟子，還是清涼寺弟子？」
他負手而立，青衫飄飄，目光緩緩掃過眾僧，似笑非笑，嘴角微翹，似是諷刺，似是嘲笑。
他一話道破蕭月生的用心。
「是，無相師叔，弟子受教！」法華方丈合什一禮，神色肅然，寶相大生莊嚴之儀。
自己修鍊大涅槃掌，好像並不難，入門極易，很快上手，隨著內力的精純，威力越來越漲跌。
身後雙掌一搭到他身上，他頓時鬚眉飄飛，灰色僧袍鼓盪，宛如充了氣的皮球，雙眼神光湛湛，宛如實質，與其一接觸，便如兩柄劍直直刺來，灼得眼疼。
「敝寺藏經閣，竟入得了蕭施主法眼！」法華淡淡微笑，目光肅然，緊盯著蕭月生。
自己所修內力至精至純，后又有易筋經純化，易筋經乃少林鎮寺絕學，為達摩老祖所創，可馭天下佛門所有武功。
在場諸僧僧袍皆飄飄而起，如大風吹來，一道浩蕩沛然內力湧出來，籠罩向蕭月生。
隨即，他心中恍然。大涅槃掌如此絕世之學，應配有一套獨特的內功修鍊心法。
蕭月生面帶微笑，吐字如珠：「我若落敗，則投身迦葉如來寺，做一個洒掃沙彌！」
他緩緩說道：「法華，高人上門，開我眼界，增我謙卑之心，何嘗不是資糧？」
蕭月生搖頭，暗
他們神情各異，不一而足，或躍躍欲試，或面無表情，或搖頭嘆息，或強抑恚怒。
蕭月生笑了起來，雙手合什一禮：「無相大師好眼力，在下略得易筋經皮毛，卻並非佛門弟子。」
無相老僧左掌再次推出，雙掌同時朝蕭月生推至，將劍氣阻住。
「阿彌陀佛……」眾人同宣佛號，洪亮如鍾，佛號中竟蘊著悲壯，數十道目光照射蕭月生。
……
蕭月生雙手合什，微微笑道：「在下誤打誤撞，卻不是憑什麼智慧與佛法，慚愧。」
一會兒功夫，四個老僧緩緩走進大殿。
這一劍，蕭月生本可無聲無息，但他卻能感覺出，劍氣無法瞞過無相老僧，索性不再隱藏，以內力勝。
蕭月生眉頭一皺，臉色沉下來，每一聲佛號都蘊著深厚內力，聚在一起，如狂風怒浪在大殿內肆虐，置身其中，功力稍弱便被震斃而亡。
大殿內驀的一亮，宛如數根牛燭同時亮聲，照徹眾僧臉龐，鬚眉畢現，橫卧大佛金光閃爍，華麗莊嚴。
這一會兒功夫，法相老僧已經變成了四十余歲，臉如滿月，紅光滿面，卻是個美男子。
他內力得來容易，只需吸納旁人內力，歸於己用，如百川納于大海，故有如此深厚內和。
他笑聲一斂，神色肅然：「我有一議，四位高僧可一起上，我若僥倖得勝，想一觀貴寺藏經閣諸卷！」
他轉向蕭月生，合什一禮：「蕭施主，敝寺的大涅槃掌，玄奧艱深，老納資質所限，未能修成。」
他眼中清光一閃，太清玉霞紫映觀上經發動，掃過眾人心神，頓時了悟，臉色鬆了下來，搖頭嘆息一聲。
蕭月生眉毛一挑，神色驚詫。
蕭月生身形一晃，倏的飄出兩丈
蕭月生暗叫厲害，心中豪氣大生，哈哈一聲大笑：「法華方丈好魄力！」
「啵」一聲輕響，似是小石子擲入深井中。
掌力出去，形成一隻巨大的手掌，變化多端，可分散成數股，如人的五個指頭，又可融合成一團，如拳頭，還可消融別人內力，如沸水澆到白雪上。
「阿彌陀佛……」無相老僧雙手合什，用他遲滯艱難的聲音嘆道：「少林的易筋經竟有了傳人，可喜可賀，真乃我佛門之大幸！」
他暗自點頭，易筋經入門之難，看數百年來少林未有一人練成，可見一般。
周圍諸僧眼前所見，空氣出現一條長長的橫紋，緩緩蕩漾擴散開去，彷彿湖面一條小船划浪而行。
他對蕭月生道：「蕭施主修成易筋經，想必佛法精深，有大智慧！老納失敬了！」
法華他們十余個僧人也跟出來，來到大殿前的寬闊平地。
無相老僧笑了一下，皺巴巴的臉彷彿菊花盛開，說不出的難看，似闔似睜的眼睛忽然睜開，湛湛神光暴漲。
他身形枯瘦，矮小，似一陣風能颳走，臉如松核，皺皺巴巴，甚是難看，一雙眸子似闔非闔，似開非開，偶爾有一絲湛湛神光溢出，令人不敢小覷。
他身材雖矮小，卻威儀深重，不怒自威，淡淡而道：「好了，別再做兒女態，惹得蕭施主笑。」
「阿彌陀佛……」四人當中最右首老僧撥動著佛珠，緩緩說話。
蕭月生站在西首，無相四個老僧站在東首，法華十幾個僧人站在北首，恰處兩邊人中間，面南背北。
大涅槃掌乃迦葉如來寺的鎮寺絕學，修鍊艱難，自然玄奧異常。
窗戶簌簌抖動，垂垂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