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天龍八部
第556章 后招
大寶法王武功亦極繁複，忽而出拳，忽而化掌，再迅速變招，變化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令人防不勝防。
在他的眼睛中，大寶法王身體變得透明，由一根根管道連接在一起，往來回復，錯綜複雜。
虛竹亦化掌為指，大拇指按向大寶法王的食指，準確的撞上。
心下暗忖道：還是算了吧，這老和尚做得不對，有失風範，自己代表著少林，不能跟他一般見識！
「但願如此！……讓這鳥法王知道厲害，甭以為有幾斤幾兩，就敢來咱們中原武林撒野！」慧輪和尚哼道。
虛竹聽到玄慈方丈的話，不由一怔，遲疑的起身，道：「方丈，是我么？」
……
怪不得他年紀輕輕，便躋身般若堂，對少林七十二絕技有如此精妙的理解，理所當然！
慧輪看了看場中，兩人仍然難分難解，扭頭過來，壓低聲音哼道：「吐蕃的國師咱們都見過，他還能尊貴過鳩摩智！？」
蕭月生笑了起來，但見虛竹丹田內忽然噴湧出一股內力，注入經脈中，頓時恢復如常。
他忽然扭過頭，湊過來壓低聲音：「蕭先生，你說虛竹師侄能勝么？」
他溫文爾雅，卓然不群，舉止風度極佳，虛竹覺得佩服，大生好感，覺得自己差得遠，自嘆弗如。
大寶法王收回左掌，負手笑道：「虛竹小兄弟果然不凡，少林弟子藏龍卧虎，小僧佩服！」
很快，他臉色恢復如常，目光越來越亮，神采奕奕。
那老僧臉色沉肅，猶不甘心，看一眼大寶法王，不再多說，轉頭死死瞪了一眼虛竹，輕哼一聲。
「那可未必。」蕭月生搖頭，笑道：「吐蕃的佛教興盛，遠勝大宋，寺院眾多，每座寺中都有高手鎮守，這些僧人的地位
蕭月生眼中清光一閃，露出微笑，撫著小鬍子，怡然自得。
大寶法王合什還禮，微微一笑：「小兄弟不必客氣，切磋武功，乃取長補短，互有增益，請——！」
虛竹吸了口氣，平平擊出一拳，正是少林最簡單的拳法——羅漢拳，用是最簡單的一招。
對於他們而言，虛竹在寺中也是一位傳奇人物，本是一個無足掛齒的笨拙小和尚，寂寂無聞，但偶爾出了一次寺，回來后忽然成了一位頂尖高手，超擢進入般若堂。
兩人接著動手，纏戰成一團。
虛竹與大寶法王倏的一下分開，卻是兩掌終於相交，「啪」一聲輕響，清脆明亮。
慧輪和尚點點頭，忽然眼睛一瞪，右拳重重砸在左掌上，大喝一聲：「好——！」
虛竹年紀輕輕，一步登天，一下跨過了少林諸僧一輩子奮鬥的目標，大殿內的諸僧都是卓絕人物，卻也好奇不已。
……
大寶法王掌為指，輕向虛竹掌心，變招奇快。
「法王你也不差！」虛竹雙掌合什，誠懇說道。
虛竹肅然伸手：「請——！」
慧輪和尚坐在蕭月生身邊，看到了這邊的情形，哼道：「這法王年紀不大，架子倒不小！」
兩人各退四步，臉色都蒼白無血色，精神黯淡。
慧輪與那老僧切磋時，大殿勁風凜冽，眾僧袍袖飄蕩，而大寶法王與虛竹動手，情形恰恰相反。
顯然，這兩人的內力已經到了內斂之境，含而不發，比起勁風狂涌，難上又難，需得內力火候到達一定境界。
他們一直想找虛竹問問，可惜，自從進入般若堂，他便一直不出來，沒有機會，越發顯得神秘莫測。
大寶法王笑容
眾僧緊張的看著，多數人猜出這一掌藏著玄妙，絕非這般簡單的一掌。
複雜往來的管道中，有幾根格外的粗壯，正是奇經八脈，其餘經脈，便細小了許多。
「阿彌陀佛，密宗大手印果然名不虛傳！」玄慈方丈單掌合什，讚許的點頭。
蕭月生露出笑容，果然不虛此行，這一套手印，竟是溝通天地靈氣，迅速補充自身內力的奧妙法門。
這股內力乃是他當初在青峰谷分別時所留，以防他遇險，關鍵時候能補充他內力，助他一臂之力，沒想到，一直沒用到，這個時候卻發生了作用。
玄慈方丈想了想，目光在眾僧臉上掠過。
兩人在瞬息之間，一般人只是一招的功夫，他們卻變之又變，化出拳掌指三式，小巧精妙，看得眾僧眼花繚亂，深深吸氣，待兩人分開后，他們才長長吐出這口氣。
玄慈方丈搖頭：「玄生師兄，你退下吧，法王遠來是客，咱們少林不能以大欺小，……這樣罷，虛竹，你來，與法王切磋一下！」
大寶法王靜靜站定，深吸一口氣，雙掌迅速結印，姿態優雅，轉眼功夫，已經換了十幾個手印。
……
他沉下臉，真的怒了，先是慧輪師叔差點受了暗算，那老和尚不是好人，現如今，這一個老和尚也來這一招，突襲暗算！
「方丈，讓我來罷。」一個老僧緩緩起身，踏步出來。
再看虛竹，雙手合什，垂簾闔目，一動不動，呼吸彷彿停止了。
四弟能這麼想，算是成熟了，不愧自己一番苦心，讓他去大草原歷練，一路上找那些盜寇
眾僧同時一振精神，雙眼炯炯的看過來。
「正是。」大寶法王輕頜首，微笑道：「小僧親自領教少林絕學，不知哪一位高僧指教？」
大寶法王微微含笑：「方丈過獎，喀爾巴修為不夠，大手印的層次太低，也只是平手而已。」
虛竹相貌更丑幾分，但動作飄逸柔和，一招一式妙到毫巔，眾僧看得如痴如醉，少林七十二絕技，他施展了七八種。
他身後另一個老僧沉喝一聲，咕嚕咕嚕說了一大串，怒目瞪向坐上的玄慈方丈，目光如電，大殿陡的明亮幾分。
大寶法王道：「虛竹小兄弟，咱們開始吧！」
玄慈方丈看了看他，削瘦身材，寬大僧袍快要壓垮了他，臉上皺紋橫行，歲月在他臉上刻了無數印記。
蕭月生笑了起來，這慧輪和尚性子魯直，心性單純，確實是修佛的材料，將來定有大成就。
虛竹轉向大寶法王，雙掌合什一禮，垂眉斂目，恭敬無比：「小僧虛竹，請法王賜教！」
「是，方丈。」虛竹雙手合什，恭敬的應了一聲。
大寶法王輕輕一笑，氣度從容，雍容華貴，掌拳相交之際，輕鬆變招，纏向虛竹的手腕。
玄慈方丈微笑，搖搖頭：「再打下去，難免兩敗俱傷，這一回，法王要親自出手么？」
此時，數道淡青氣流正在經脈內流轉，配合著他外面的手印，不停的變化著路徑，青氣越來越渾厚。
兩人動作輕柔曼妙，沒有絲毫火氣，周圍沒有一點兒動靜，彷彿沒有施展內力，看得眾僧心中凜然。
大寶法王身法飄逸，招式古拙，與虛竹風格相近，兩人相貌俱是一般，但動起手來，卻翩翩若濁世美男子，賞心悅目。
玄
慧輪和尚聲音壓得更低，微不可聞：「也不知這大寶法王從哪裡蹦出來的，忒厲害了，咱少林虧得有虛竹師侄！」
慧輪和尚皺著眉頭，緊盯著大寶法王與虛竹，手攥得緊緊的，骨節發白，緊張非常。
這一次，他要親自出手，他們瞪大了眼睛，看看他的武功到了何等境地。
諸僧都精研少林七十二絕技，少者兩三門，多者四五門，精研深研，火候極深，但看過虛竹施展，莫不覺得震動，只覺自己閉門造車，眼界太窄，比起虛竹來，差得太遠了。
……
「法王請——！」虛竹肅然點頭，合什一禮。
這般低的聲音，蕭月生與虛竹說話，旁邊人不注意聽，聽不清，而慧輪和尚說來，卻是清晰傳入諸人耳中，且帶著奇異的力量，耳膜隱隱疼痛。
他看了看蕭月生，見二哥對自己頷首微笑，頓時心中大定，走出幾步，到了大寶法王跟前。
蕭月生眼中清光一閃，緊盯著大寶法王，將其動作烙印入腦海，纖毫畢現，無所遺漏。
大寶法王合什一禮，單掌輕飄飄按出來，毫無火氣。
般若堂在寺內地位超然，每一位般若堂僧人都是武功精深的高手，可謂高僧雲集，很多弟子畢生的目標便是進入般若堂中。
虛竹也變招，化拳為掌，反纏過去，柔若無骨，惹來眾僧暗自喝采，這一招變化，輕鬆裕如，又妙到毫巔。
虛竹卻能跟得上，以拳應拳，以掌對掌，以指對指，毫不落下風，大殿內兩人翩翩如舞。
慧輪忙合什行禮，老老實實：「是，方丈，弟子不敢了。」
蕭月生微笑點頭：「嗯，只要好好
……
「砰」兩人退後一步，看起來平分秋色。
虛竹只覺耳邊一震，響起一道炸雷，幾乎要把耳膜震破，他皺眉毛退後一步，內力轟然流轉，浩浩如長江大河，耳膜恢復如常。
諸僧看得大呼過癮，這兩人的內力心法俱有玄妙，竟能在如此短時間內恢復力氣，端是讓人驚奇。
玄慈方丈點頭：「你與法王年紀相仿，法王乃難得人瑞，機會難得，你好好學習吧！」
即便寬仁厚道如虛竹，也心中生怒，覺得他們有失佛門弟子風範。
蕭月生笑了笑，道：「這位大寶法王身份尊貴，在吐蕃應該是數一數二的人物，難得一見。」
虛竹神色肅然，他動手的經驗已經極豐，經過蕭月生他們的喂招，論及動手經驗，遠勝寺中諸僧。
他抬起頭，怒瞪那老僧一眼，想要回哼一聲，用內力震一震他，滅一滅他威風，但想了想，還是沒做。
大寶法王露齒一笑，輕輕頷首：「無妨。」
他笑了笑：「放心罷，慧輪大師，少林卧虎藏龍，高手無數，也不必出動他們，虛竹足以應付。」
「是，方丈。」玄生師兄合什點頭，緩緩退下。
在大寶法王停止時，虛竹也抬起頭，雙眼精光一閃，宛如電光迸射，也恢復了精氣神。
「慧輪！」玄慈方丈臉色一沉。
看似輕飄飄一掌，虛竹卻沒大意，雖心折于大寶法王的舉止風度，但也深自忌憚，什麼樣的手下，什麼樣的主子，兩個老和尚那般陰險，想必不會無由。
「不必多言，你退下罷！」大寶法王擺擺手，微笑道：「少林寺果然不愧百年古剎，氣度不凡，小僧佩服！」
這兩人年紀輕輕，內力竟有如此精純的火候，諸僧看得暗自搖頭，自嘆這一把年紀都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