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篇
第二十六節 勝利
腳步剛剛站穩，眼前的空氣中陡然躍出一團黑影，朝凜猛撲過來。距離如此之近，凜不假思索地揮拳，同時她也看清楚了那東西，不過是一隻小型的煉獄凶暴犬罷了，非常低級的召喚怪物。
轉瞬之間，那幾個火堆里突然冒出騰騰黑煙來，滾滾如龍，瞬間將周圍一片都籠罩住了，瓊恩措手不及，也被包裹進這黑煙之中，劇烈的咳嗽聲立刻從中傳出來。「你應該很熟悉這個法術吧，是你的專業範圍呢，」凜得意洋洋地說，「煙火術，不過我做了點小小的改良。」
「不過，看在艾彌薇的份上，稍稍手下留情點就是了。」凜如此想，盯著那團滾滾濃煙。
「……」
「是這樣么，如此說來，是要用更有技術含量的方法來出奇制勝吧。」
「唔，首先，女孩子不要說那麼野蠻的話，這樣子以後嫁不出去；其次，如果不是這種擂台賽的形式，你的塑能魔法也沒辦法這麼風光吧。同樣一套規則，在對自己有利的時候就洋洋得意，在對自己不利的時候就抱怨來抱怨去，這是一個巫師應該有的素質嗎？」
所以她就摔了下去……
三顆寶石同時射出，化作三顆更加巨大的火球一齊砸來，這就是寶石魔法的優勢之一，可以將多個法術同時釋放。換了別的巫師，再如何努力也沒法做到這點。
低聲的龍語低喝從瓊恩口中吐出，隨著咒語的完成，那隻煉獄凶暴犬驟然變成了一隻全身火紅色的小狐狸。「嗷！」它發出類似小狗一樣的叫聲，在空中靈巧地屈身，以無比可愛的姿勢朝凜的懷裡撲過來。
然而她的預料落空了。
瓊恩閃避著，依舊沒有反擊，而正如凜所料，他的防禦法術再度被擊破了。他雙手抬起，正要再一次施法，遠處的凜猛然抬起左手，手臂上浮起一團白光，散成七八道光箭往前撞去，卻不是直接攻擊瓊恩，目標是他身旁的幾個火堆。
然而她本來就已經在擂台邊，如今再退出兩步，腳跟已經
凜冷笑著，再度取出兩顆寶石，在半空中炸開，於是擂台上又多了八個火堆，大部分都落在瓊恩身邊。瓊恩並沒有閃避，而是饒有興緻地看著對手。
就是現在！
「那麼容易就被你猜到的毫無技術含量的事情，我才不屑於去做呢。」
裸露著半截瑩潤如玉的左臂，凜氣鼓鼓地指著瓊恩說。
「哼哼。」
「什麼時候居然偷偷召喚了一隻怪物，又用隱形法術讓它靠近自己，想要搞突然襲擊么？」凜的嘴角浮出嘲諷的冷笑來，「主意倒是打得不錯，可惜啊，我可不是那種弱不禁風的巫師呢。」
「一點不錯，你就等著瞧吧。」
「變形！」
一切如她所料，夾雜著一身的煙塵，瓊恩猛衝了出來。
當她狼狽地一拳將黑狗砸飛，爬起身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擂台之下了。
此前用了四個強化過的火球，才成功攻破了防禦，但這次只要用一輪火焰箭就足夠了。
擂台賽的規矩，摔出場外就是輸。凜雖然絲毫沒有受傷，但確確實實是已經被從擂台上打了下來，所以她輸了。
「如果不是艾彌薇那傢伙告訴你我的秘密，你根本就不可能有耍花招的機會！」
「哇！」
縱然是被自己的火球擊中，凜也一直保持著從容不迫的氣度，然而此時此刻，這位巫師卻像個受驚的小孩子一樣跳起來，倉皇後退。因為她準備踏入的那團火焰，不知何時火光升騰，扭曲變幻著，塑成一張巨大的，微笑著的狐狸臉來。
「要打一場近身戰嗎，凜小姐。」
「你以為你的變形術對我會有效嗎？」
凜的臉上重新浮起神氣的笑容來，指尖已經穩穩夾上了一枚粉紅色橢圓形寶石，卻並沒有立刻射出去。濃煙雖然籠罩住了瓊恩，讓他看不見外面的情形，同樣也讓凜沒法看到他的
最終打斷兩位巫師毫無技術含量的爭吵的，是紅袍巫師會亡靈學派首席薩扎斯坦先生。「很有趣的技巧運用，」他誇獎著，但這顯然並不是對魔法造詣或者什麼的做出肯定，或者說，避而不談，「那麼，殿下，」他看著旁邊的布雷納斯王子，「你有一個很聰明的副手呢。今天這場比賽……」
「幻術罷了！」她立刻鎮定下來。
在客氣的謙遜中，這場事先弄得大張旗鼓的比賽就此結束。凜頗為不滿地拉著梅菲斯去算賬，瓊恩對她們的交涉沒有興趣，反正梅菲斯應該不會吃虧就是。他跟隨王子回到住處，進了房間，「幹得不錯，」王子誇獎說，「比我預想得要好。」
「同樣啊，小姐，如果不是考慮到替你保持形象，我的變形術就不會用在召喚生物上，直接把你變成一隻松鼠然後踢下去了。」
這樣漂亮的小狐狸，或許很多女孩子會兩眼放光地一把抱過，但凜顯然不在此類。「啊啊啊啊！」她發出驚惶失措的叫聲，就像看到一隻深獄惡鬼似的，倉皇後退。
千鈞一髮之際，她的背後泛起一層微光，隨即整個人停止了下墜，懸浮在空中，接著慢慢直起身體，凌空踏步，眼看就要走回擂台。「飛行術」，瓊恩立刻判斷出這是怎麼回事，很顯然，除了左手手臂上的刺青外，第二個刺青在背上，儲存了一個飛行術，關鍵時刻激發出來。
瓊恩曾經用過這個法術，在對付莉拉公爵的時候，為了扭轉劣勢，索性用這招讓自己和對手都變成瞎子。但凜如今用的顯然是改良版本，不但有隔斷視覺的效果，甚至還帶了嗆人窒息的效果。
但她沒有機會。
再一次的，凜又擲出一顆寶石，卻不是化作火球，而是半途炸裂開來，化作七八支火焰箭連環射擊。憑藉著對火焰魔法以
如此一來，瓊恩就不能流暢地誦咒了吧。
王子微笑，在椅子上坐下來，他的神色突然變得嚴肅起來。瓊恩閉著嘴，靜靜坐著，他知道該到說正事的時候了。
在他衝出來的時候，給予迎頭痛擊。他沒有充足的施法誦咒時間，防禦法術無法形成，一定會被一擊轟倒的。
「我是精研變化的巫師，這可是我的專業領域啊，雖然不敢說十拿九穩，但多試兩次總該沒問題吧。相反，據我所知，火牆術需要巫師全神貫注地維持，而且路徑固定，也很容易被躲開的吧。」
「唔唔，原來不是法術逆轉呢，嚇了我一大跳，」紅衣小女巫評價著，「看起來不過是個贗品罷了。」
這是巫師之手，非常簡單的一種小戲法，只能推動分量很輕的東西。倘若在平時，它是絕對推不動一個人的，然而如今凜正處於搖搖欲墜的狀態，正如駱駝被壓垮只需要最後一根稻草。
只要一拳，就能把這隻小煉獄凶暴犬打飛出去，凜有這種自信。
「僥倖罷了。」瓊恩說。
作為勝利者，瓊恩冷靜地反駁著對方的話，雖然有些強詞奪理的成分，而這場比賽也確實勝得不夠乾淨利落。但無論如何，他按照規則將凜打下了擂台，這是全場數百人所共見的事實，沒有誰可以否認。而且他運用的也確實是各種魔法技巧，無論召喚、隱形、幻術、戲法還是最後的變形，都用得恰到好處，無愧於巫師決鬥的名聲。
這樣的失敗，相信誰也不會甘心，所以很理所當然的，當瓊恩走下擂台的時候，聽見了對手的抱怨。
瓊恩衝出濃煙，既沒有停下來觀察局勢，也沒有立刻施法誦咒，而是直直朝凜衝來。凜的寶石化作火球精確無誤地砸在他身上，然後——
她揮了揮手，甚至連施法都
出乎意料的結果，讓凜吃了一驚，比起一開場的那次，這次兩人的距離更近，反應時間更短。好在總算是已經有過一次經驗，凜雖驚不亂，本能地橫跨一步就想躲到旁邊的火堆里去。
以更快的速度反彈回來。
「我哪裡失敗了？如果不是這該死的擂台賽規矩，我現在早就已經把你打得趴在地上求饒了。」
顯然凜不願意。
完全無視數百位紅袍巫師和八九位大巫師的旁觀，兩位巫師居然在台上鬥起嘴來，說著毫無意義的廢話，卻誰都沒有乘機趕快施法。瓊恩並不急於進攻，他在等待機會，至於凜，則似乎是被此前的局面不順給激怒了，在籌劃著一擊定勝負的方案。
※※※
凜不假思索地抖手，將寶石砸了出去。和她平時所發出的聲勢煊赫的火球不同，這枚寶石的威力要小很多。就算被擊中，瓊恩也不至於當場斃命，事後送到神殿里找足夠強力的牧師治療就是。
然而……
「哦，原來勝利了就是理所當然，失敗了就要向他人推卸責任，這還真是大小姐的做派啊。」
雖然如此，終究心有餘悸，凜不敢再用火中跳躍，她退後兩步，手已經再度伸進了腰間口袋，準備釋放她所準備的最強力法術。她很有信心，就算這個法術不成功，被瓊恩衝過來也無所謂，正好讓他領教一下自己的拳腳功夫。
雖然出乎意料，但他也並非沒有應對的準備。快速從長袍內側口袋裡取出一顆空繭來捏碎，「變形！」他對著那隻剛剛撲了個空，正準備再次躍起的小狐狸一指。
「但對你足夠用了。」瓊恩簡短地回答，卻並沒有乘機反擊。
「如果不是因為看在艾彌薇的份上，一開始對你手下留情，我早就用火牆把你燒成灰燼了。」
剛才雖然被嚇退，沒能完成火中跳躍，卻也恰
「……」
狐狸的體型陡然漲大，變成一隻巨大如牛犢的黑狗，它躍起的速度絲毫不減，像一發炮彈似的撞上了即將要踏上擂台的凜。身在虛空，完全靠飛行術維持著身體平衡，凜的身手無法保持像腳踏實地時那樣靈敏，壓根無從閃避。幾乎是毫無懸念地，她被撲倒在地，就算是飛行術也承載不了這額外的分量。
瓊恩避開了一顆火球，被另外兩顆砸中，然後反彈了回去。凜這次早有準備，藉助火中跳躍瞬間避開，轉移到擂台的另外一個角落，當她從火中走出時，發現瓊恩身上覆蓋的紅光消失了，隨即看見他再一次誦咒施法，重新為自己布上了防禦。
瓊恩嘲諷著，事實上，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奇怪，在此之前他從沒發現自己有和女孩子鬥嘴的習慣和愛好，然而自從遇到這位凜小姐，莫名其妙地就多了這項能力。很多原本不會說的話都流暢自然地說了出來，彷彿面對的是個命中注定的冤家對頭似的。
唔，沒錯，就是這種感覺……如果不恰當地形容的話，就是看見她就有氣，就很想去痛痛快快地教訓她一頓吧。同樣都是女孩子，而且是漂亮的女孩子，為什麼姐姐珊嘉就那麼溫婉，梅菲斯就那麼沉著理智，就連那位吸血鬼莉法兒都稱得上是乖巧，偏偏這位大小姐就這樣讓人頭疼呢。
不，還沒有摔下去。
前後四顆火球，擊破了逆轉爆炸的防禦，好在瓊恩事先多準備了好幾個法術，自信對耗下去絕對不會吃虧。當然，前提是凜願意對耗的話。
凜以不可思議的靈巧動作側身，避開了狐狸，但她的身體失去了平衡。瓊恩遠遠站定，伸手虛虛一按，隔著空氣朝她輕輕一推。
「我想稱為遊戲更合適吧，」王子微笑著，客氣地打斷了紅袍首席的話，「既然只是遊戲，也就不用分什麼勝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