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篇
第一節 力量
「因為你現在是這些矮人們的攝政議員了。」
「唔，那還是算了吧。」
魯文就是當日前往奧圖城，尋求幫助，然後又帶領瓊恩等人來到伊卡沙城的矮人，在各位議員中算是難得的眼光開放之輩，懂得靈活變通，並不死守拘泥於以往的規矩和風俗。他原本就是攝政議員，地位僅次於國君，此次他帶來的人類協助打敗了卓爾，取得前所未有的大勝，功勞自然也要大大分上一份，在矮人們中聲望正高，由他來繼任國王，倒也沒誰有異議。
瑞恩斯坦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去拜訪一位小朋友，」歐凱說，「你認識的。」
「光之……」
「回龍之巢。」
奇怪，為什麼總覺得身上像是少了什麼東西似的……
當然，卓爾此次進攻伊卡沙城，兵力總是接近一萬，但總不可能全都派上前線攻城。去掉那些看管糧草輜重的，負責後勤的，前幾日攻城死傷的，加上照顧傷員——以及沉默之歌那些隨軍妓女的，作為預備兵力的，零零總總加起來也有不少人。所以真正衝進城裡的，大約只有五千。
「那你不用回去了。」
「你去哪？」
瑞恩斯坦一怔，他原本就有這種怪異感覺，如今歐凱又提起，那顯然就不是自己的錯覺了，但看來看去，確實沒發現身上少了什麼啊。
瓊恩點頭贊同，繼續去看資料。根據矮人的探子回報，雖然經歷了這樣的變故，菲爾倫家族依舊還是把持著第一家族的寶座，如今的主母是迦法。她當時留在後軍，沒有參戰，反而因此逃得一命。蛛后回歸，她作為瓜理德斯城現存的最高階祭司，理所當然地登上了領袖寶座。
「那我也不會喪失神力。」
歐凱笑著揮揮手，緩緩後退，消失不見。
「不可能，」瑞恩斯坦不敢置信，「他怎麼能繼承神位。」
出言提醒的，是坐在旁邊的梅菲斯，她也正埋首於一堆厚厚的紙張中，不過不是戰報，而是她從圖書館里抄錄來的資料。雖然是聖武士，但在不需要穿甲提劍上戰場的時候她更像個學者，喜好閱讀，走到一處就會搜集相關的知識見聞，早就成習慣了。
「怎麼樣，」歐凱打斷了他的話，「這東西應該能讓你多增加一些信心吧。」
本來還想趁機把瓜理德斯城給推平了，
「我每次不都救他出來了。」
※※※
瓜理德斯城連連內亂，原本就損失慘重，又遭遇了這場大敗戰，首腦人物幾乎盡數一網打盡，可謂是元氣大傷。瓊恩原本都考慮要不要趁機說服矮人們主動出擊，把卓爾趕盡殺絕，永絕後患。可惜一個壞消息傳來，打消了他不切實際的妄想。
瑞恩斯坦閉著嘴。
「因為我低調，」歐凱哈哈大笑，「東方的卡拉圖有句諺語，天穹之上，又有天地，高山之外，更有險峰。這世界上總有比你我更厲害的人，太囂張了自然會被打啊。」
「實際上，我們應該慶幸，」梅菲斯繼續說，「如果羅絲早復甦幾天，在卓爾攻城之前，那我們的計劃就要大打折扣了，最可能的結局就是兩敗俱傷。」
得益於虹彩龍超強的自我恢復能力，身上的傷口已經在暈迷時自動痊癒，但羅絲造成的神力腐蝕確實非同小可，疼痛依舊一陣陣襲來，鑽心透骨。瑞恩斯坦深深呼吸，然後恢復了人類形態，虹彩龍的目標太大也太明顯了，容易招惹是非，這裏雖然看起來是荒山，但暫時還是把風險的幾率儘可能降低為好。
伊卡沙城之戰順利落幕，各種相關信息已經整理齊全，匯總成一疊一疊的資料，放在瓊恩的面前。一切都按照預先計劃進行，矮人先是頑強抵抗，然後故意示弱，讓卓爾破城而入，接著由銀龍幽靈薩菲莉婭斯附體矮人國王，突然發動迷鎖，同時盡起伏兵截斷退路，關閉城門，卓爾們被迷鎖壓制，虛弱不堪，自然一敗塗地。
「喜歡你就拿去。」
「那個傢伙……」
「為什麼？」
瑞恩斯坦沒有應聲，但已經在暗暗戒備。要說起來，他和歐凱倒也沒有多少仇怨，但一個是神子，一個是惡魔，彼此總難免看不順眼，如今自己劇戰之後，正是最虛弱時機，不得不小心謹慎。
其實矮人國王早就已經死去，只是靠著迷鎖的保護才暫時屍體不朽，偏偏他一貫有睡懶覺的習慣，矮人們也不明內情。真正說話的，自然也並不是國王，而是
「我現在的老闆是奧喀斯嘛，亡靈他最喜歡了。」
「伊莉絲翠沒有被摧毀，」歐凱說，「她回到了阿梵多。」
這雖然有些出乎意料，倒也算情理之中，瓊恩也不多想，又翻了幾遍，確定沒有更多的新消息，於是把面前案卷全部推開，長長伸了個懶腰。「真累，」他抱怨著，「其實我幹嘛要看這些東西。」
「唔，很不錯的武器啊，」歐凱評價，「這種力量……是羅絲製作的呢。」
「是神力啊，」歐凱嘆氣，「你已經喪失神力了。」
「唔，也是。」
「歐凱？」
「對啊，」歐凱點頭，「而且是雙向的，物質界的人可以從這傳送門進入深淵，深淵里的人也可以通過傳送門直接前往物質界，方便快捷——當然我們會收門票。」
「哦，我最近組織了一個幫派……不，是社團，準備做點事情，正缺人手。你看你現在也沒別的地方去了，大家也都是老相識，不如來一起干怎麼樣？」
「對啊，」歐凱點頭，「來物質界遊盪這麼久，總要干點正事嘛。前些天我去了趟幽暗地域，拿下了凱恩海姆城和枯骨之地，而且和奧靈多爾的靈吸怪們談得不錯……怎麼樣，有沒有興趣。」
說來說去，這次弄得這麼慘，最大的原因就是迷幻的突然背叛。倘若不是他臨陣倒戈，又往自己腰上捅了一錐，事情何止於到這種局面。想起這點，瑞恩斯坦就恨不得立刻把那個小胖子撕成碎片。
有些熟悉的聲音，應該是認識的人，瑞恩斯坦抬眼望去，看見一個戴著寬沿帽的傢伙正站在深坑邊沿，朝著自己看過來，面帶微笑。
「你知道？」
那是一個金色的小盒子，頂端的四個角落伸出銀色圓柱，每側盒面都雕刻著一個怪異的符紋，像是文字。瑞恩斯坦一眼瞥見，大吃了一驚。
「那我每次要去偷東西，先讓你去幫我引開主人，然後我自己去偷，最後東西到手，把你鼻青臉腫地救回來，你爽不爽？」
「建一座傳送門，」歐凱臉上神情一肅，「通往深淵。」
抬頭察看，四肢都在，五官俱全，除了衣服有些破損，其他全無異狀，然而這種感覺
「別那麼緊張，」歐凱擺擺手，「我只是想問你打算去哪裡？」
瑞恩斯坦有些不耐煩地說著，準備起身離開，然而歐凱攔住了他。
「你沒發覺自己少了點什麼東西么？」
歐凱攤開手，「這你不用管，反正我們合作，你幫我建立傳送門，我幫你報仇，怎麼樣？相信你也找不到其他人幫忙了，那些精靈神只怕未必多麼喜歡你吧。」
說話的並非梅菲斯，而是她放在枕頭邊的銀甲，銀龍的幽靈在其中若隱若現。上次瓜理德斯城進攻，瓊恩于混戰中俘虜維康尼亞，已經在矮人心目中留下良好形象，此次卓爾大敗，瓊恩作為定策者，自然被矮人視為英雄——倘若僅僅如此倒罷了，然而矮人國王在「臨終」前居然發布旨意，由議員魯文繼任國王，而空缺出來的議員席位則由瓊恩擔任。
「早上好，瑞恩斯坦。」
這種說法不盡不實，但瑞恩斯坦也不想再多問，「你想幹什麼？」
一個聲音從頭頂傳來。
有些莫名其妙的話，然而瑞恩斯坦已經聽懂了。
「我現在沒興趣。」
瑞恩斯坦皺眉，「你是特地來教訓我的么？」
當聽到「伊瑪斯卡」的時候，歐凱眼中微微閃過一絲銳光，隨即消失，「以前不行，未必現在不行，」他說，「幾千年過去了，時代總是在進步，而且，」他從懷中摸出一件東西，在瑞恩斯坦面前晃了一晃，「現在我拿到這個了。」
「沒必要擔心，這一萬士兵是瓜理德斯城的精銳所在，如今損失過半，元氣大傷，沒有幾百年時間，絕無可能恢復。」
瑞恩斯坦短暫考慮片刻，「好，」他說，「一言為定。」
瑞恩斯坦臉色一變，隨即反應過來，確實正如歐凱所說，他的神力已經完全消失了……但這是怎麼回事。
「別抱怨，想想你以前是怎麼對他的，」歐凱慢悠悠說，「每次都把他扔去當沙包，動不動被人打得頭破血流，搶到的……哦，收集到的寶物又都被你獨吞了，基本沒他的份。大家都是虹彩龍，憑什麼你就這麼囂張，他就這麼倒霉呢。」
「聽說羅絲復甦，那些牧師又獲得神術了，這倒是比較麻煩啊。」
瑞恩斯坦想要坐起來，腰間卻又猛然襲來一陣劇痛，他低
「不說那傢伙，就說你我，」歐凱依舊微笑著，「你覺得你比我強上那麼一點，對不對……但我們都在物質界逛了大半年，你每次都是以風光登場開始，以被打得找不到北告終。而我走到哪裡都被待為上賓，熱情招待——你覺得這是為什麼呢？」
當瑞恩斯坦再度恢復清醒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巨大深坑之中，明顯是自己砸出來的，頭頂上是蔚藍天空，白雲漂游，遠處還能看見重巒疊嶂，山脈綿延。在花了幾秒鐘確定這裡是物質界后，他鬆了口氣。
「那兩座亡靈城市？」瑞恩斯坦思索著，在記憶力搜尋出結果，「你要它們做什麼。」
「咦？」歐凱很是詫異，「這麼好的東西你都不自己留著？你不是一向喜歡收集這些寶物么。」
瑞恩斯坦明顯怔了一下，半天才從記憶的角落裡翻出一個名字，「那個陰魂城的小巫師？」他問，「那傢伙沒什麼特別的吧，除了有點運氣。」
迷鎖一發動，城外的卓爾立刻得知不對，上了大當。這種黑皮膚生物全無半點袍澤義氣可言，直接掉頭就跑，矮人們忙著關門打狗，也沒兵力去追趕，任她們逃回，所以這次卓爾們雖然慘敗，倒還沒有到全軍覆滅的地步。
歐凱點點頭，「你先去凱恩海姆城休養吧，」他說，「我還有點事情，先告辭了。」
比起女性都長鬍子的矮人「美女」，卓爾顯然誘惑力大多了。如果可以選擇的話，瓊恩寧願去當瓜理德斯城沉默之歌的老闆，也沒興趣當矮人國王。如果是在地表世界，或許還能指揮這群矮人們去人類城市強搶民女，然而這裡是幽暗地域，除了怪物還是怪物，唯一符合人類審美觀的生物，只有瓜理德斯城裡的卓爾……
話是這麼說，實際上自然不可能如此簡單，瓊恩是個外來人類，縱然再有功勞，也不可能會被矮人心甘情願奉為君主。倘若真是巴拉克國王「親口」下旨，矮人們未必會公然造反，但這個王位坐得舒服不舒服，穩當不穩當，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唔，千萬不要這麼說，在這個世界上，運氣好比什麼都強，
「因為第四紀即將到來了啊，」歐凱說，「諸神之上的存在，已經開放了規則。」
「其實最重要的，是矮人們對前任國王米斯·巴拉克盲目崇拜到了極點，既然是他親口頒布的旨意，別說讓一個議員繼位，就算讓你來當國王，相信矮人們也不會不答應。」
「真沒興趣？」梅菲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如果你當了國王，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擁有很多很多美女后妃了哦。」
瓊恩並不知道在遙遠的地方，虹彩龍和惡魔在談論著他，就算知道大約也是直接拋之腦後——因為他現在很忙。
「不不，別誤會，」歐凱連連擺手，「我是來邀請你加入的。」
「別打斷，聽我說完，你老爸死了，現在神位已經被你以前那個小胖子跟班——他叫迷幻吧——繼承了，而他收回了龍神的神力……現在你明白了？」
「你？」瑞恩斯坦用懷疑的眼光看著惡魔。
瑞恩斯坦上下打量著他，「奧喀斯開始打物質界的主意了？」
「為什麼？」
瑞恩斯坦一時沒在意，過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你是說……恆定的位面傳送門？」
瓊恩權力慾望不強，對於什麼稱霸世界天下布武之類偉大目標興趣缺缺，但對美女卻是很有興趣的。梅菲斯和他在一起這麼久，也算了解心性，說的話算是比較有誘惑力，只不過……
「這不可能，」瑞恩斯坦搖頭，「跨越位面的恆定傳送門……這完全超出了魔法常識，就連昔日的伊瑪斯卡人也沒能成功……」
昔日的跟班，如今已經成為神明，高踞王座之上，瑞恩斯坦則喪失神力，已經只是普通的虹彩龍，不可能是對方的敵手了。現在回去，無異於自尋死路。
「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歐凱說，「別忘了我是干哪一行的。」
「嗯，矮人的美女，肯定是不符合你的審美觀了，」梅菲斯點頭表示贊同，「不過呢，瓊恩，你就沒有想過，掌握一些屬於自己的力量，擺脫他人的控制嗎？」
「因為你老爸死了……」
歐凱跳下坑來，走到瑞恩斯坦身邊，直接席地坐下，「好久不見了呢，」他微笑，「怎麼弄成這副模樣？」
「你想幹什麼？」
「算了吧，」瓊恩嘆氣，「那我還不如投奔黑暗精靈去。」
「加入？加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