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篇
第三十節 談判
「那東西有點特別，」瓊恩說，一邊替她擦拭身體，「我總覺得有些特別熟悉的感覺。」
瓊恩把拜訪紅色壽衣的經過說了一遍，重點是描述那枚白玉印章，至於此前路上和莎珞克的談話就沒必要提起了。「那印章我看著感覺很眼熟，」瓊恩含糊地說，「總覺得像是曾經在哪裡見過似的。」
「我當然不需要命匣，」瓊恩說，「但我喜歡收集文物。」
「那種文字叫什麼？有什麼特徵么？」
「……這有可比性嗎？」
「啊？」
「可是他這個心理變態能不能不要把自己的個人愛好到處強加於人啊。」
梅菲斯想了想，「既然是印章，那應該有文字吧，」她問，「是什麼內容？」
「沒錯，」葵露坦然承認，「而如果要通過正常渠道的話，那就只能去打決鬥大賽，拿到冠軍。」
「沒有，據說印章一直保管在斷域鎮的魅魔主人紅色壽衣手中，但剛才欣布得到的消息，紅色壽衣把它拿出來了，作為決鬥大賽第一名的獎品。」
「沒事。」
很顯然瓊恩沒法要求什麼，這年頭變態的人太多，正常的反而少，格拉茲特僅僅只是在遇到「六」這個數字的時候會犯強迫症，這已經很不錯了。比起某位正籌劃著讓全世界的巨龍發瘋的巫妖，以及另外一位充當幫凶和技術支持的死胖子，格拉茲特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善良了，就這麼點小愛好，實在可以忽略不計。
欣布在的時候，凜一直垂手侍立在旁邊，彷彿一個乖乖女；等欣布一走，凜明顯就鬆了一口氣，整個人都一下子變得燦爛起來似的。「哇，」她誇張地伸了個懶腰，往沙發上一躺，讓整個身體都陷進柔軟的皮墊之中，「你們終於說完了啊。」
「是啊，」瓊恩說，「如果不是我反應得快，現在只怕已經被燒成焦炭了。」
「沒事吧。」
有奧沃這種實力既強又心理變態——關鍵是他還總自以為很有型很善良很正常——的老師，你就必須做好總能聽到他又搞出什麼驚天動地邪惡勾當的心理準備。就像這一次，如果薩馬斯特真能成功發動龍狂迷鎖，奧沃雖然不是主謀也是幫凶，至少要負上一半責任，因為關鍵性技術就是他提供的。
「沒聽過，你怎麼會這麼問？」梅菲斯奇怪，
「不過這還有個問題啊，我們這種善良正派的人士會老老實實守規矩，打比賽去拿獎品，薩馬斯特難道也會這樣嗎？他說不定現在已經闖進紅色壽衣家裡，直接搶了東西走人了。」
葵露疑惑地看著他，「我不是很能理解，」她說，「既然它對你並沒有什麼用處，又何必放在手中招來危險。」
「那我們自然也會回去，」葵露說，「我們又不是不近情理。」
唔，如果這麼說的話，似乎也未嘗不能商量……說到底，大家要想回家，得靠欣布女王陛下，過分得罪了她，純屬給自己找不自在。
「她這次襲擊，讓我終於能夠確定一件事情，」瓊恩慢慢說，「我想，現在我知道自己身體里影火到底是怎麼來的了。」
「請說。」
「你要那枚印章做什麼，」梅菲斯隨口問，「我沒聽說你有收集文物的愛好啊。」
「既然每團六人，那自然每輪就是六場了。」
「那好極了，我們都是遵紀守法的良民，正該如此，」瓊恩說，「有您和女王陛下兩位選民，幹掉那些惡魔自然是舉手之勞，不在話下……那麼能否先送我們回物質界呢，反正也沒什麼能幫上忙的。」
「答對了，格拉茲特是斷域鎮決鬥大賽的提議者、創辦人兼首席顧問，規則也是請他制定的。你要知道，深淵里想找能夠上陣打架的惡魔多了去，想找幾個能制定規則的惡魔可真不容易。」
「你說錯了，贏四場都不行，除非一方六人全都戰敗或者放棄退出，否則不能定勝負。」
「只要我們拿到印章，那麼就立刻動身返回物質界，」葵露說，「我們和你一樣，不想在這裏多停留片刻，欣布可以打開位面傳送門。」
「拿到印章？」瓊恩皺眉，「那倘若我們在比賽中遇到強敵，沒能拿到冠軍；倘若中途有任何意外變故，即使並非我們的責任……我們也得跟著你們一起留在這裏，直到取得那枚印章？」
葵露和欣布跑來談這種事情，明顯就是要把自己也拖下手，否則難道是閑著無聊么。然而既然那枚印章是薩馬斯特的志在必得之物，自己還捲入其中？那純粹是活得不耐煩了。
「決
瓊恩關上門，替梅菲斯褪下衣裳，抱她進浴室。自從到了深淵，高溫酷熱，又要趕路，全身早就被汗濕透，如今泡在熱水中，只覺全身都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暢。
「我知道，」瓊恩打斷，「其實要真說起來，我還得感謝她。」
雖說瓊恩也很想要那枚白玉印章，隱隱覺得那東西和自己大有牽連，如果只是普通的決鬥大賽，倒也不是不可以考慮，說不定他就答應了，反正有兩個選民在前面頂著呢。但要他冒著去面對薩馬斯特的風險，那還是算了吧。
瓊恩把這個問題含糊過去，梅菲斯也沒多問，「然後你回來路上就遇上凜了？」她問，「怎麼和欣布打起來？她以為你是夜女士的選民？」
「有啊，我們都是人嘛，只不過你是個普通人類，我是龍脈——艾彌薇，我相信你肯定沒有種族歧視對吧。」
「有沒有提到……比如說大量刻在龜甲獸骨上之類的說法？」
「你要它？」葵露詫異，「你既然知道它的來歷，那就應該清楚，它對你而言根本就是廢物。薩馬斯特也只是看中它本身蘊含的力量足夠強，用來做靈魂容器而已。」
幸好葵露和欣布似乎都不知道奧沃和瓊恩的關係，凜或許是知道的，梅菲斯有可能對她說過，但這種事情她應該也不至於再外傳。反正就目前來看，兩位選民沒有表現出什麼跡象，應該是不知情。幸好如此，否則別說這次薩馬斯特的事情，就算看在萊拉的份上，也要把瓊恩痛打一頓了——萊拉也是七姐妹之一，奧沃這個色心不死的傢伙曾經打過她的主意，當然最後沒成功，否則現在就是瓊恩的師娘了。
切，魔鬼就算比惡魔好點，到底也不是好東西，居然還會有人相信他們的信譽，那真是腦袋進水了……不過話說回來，自己似乎也很大程度地相信歐凱的信譽，那傢伙還是個惡魔呢，看來信譽果然是要靠歷史記錄來建立的。
「我當你不存在不就是
交易達成，氣氛於是重歸和諧，葵露起身告辭，和欣布一起離開。莎珞克也被瓊恩清退，房間里又只剩下梅菲斯、凜和他自己三個人。
「所以我說了，前提是已經殺死了薩馬斯特，」瓊恩說，「我當然不想被他盯上。至於它對我有沒有用處，我想評判者應該是我而不是別人，我喜歡它，那自然就是有用的，這是我的愛好。」
「我們總不可能去路上臨時拉幾個惡魔來做隊友，」葵露說，「但有一點可以放心的是，我們一定會保證你和你朋友的安全。所有的比賽都由我和欣布優先出賽，如果我們失手，那麼你可以直接棄權退出，放棄比賽，印章的事情另想辦法。」
「問題是你有選擇嗎？」
「能夠湊夠人數。」葵露說。
「是有幾個字，但我看不懂，」瓊恩說，「可能是伊瑪斯卡的文字吧。」
「而且你們也沒有這個實力。」瓊恩替她把後面半句話補充完整。
「你也別總像個小孩子似的，」梅菲斯微微笑著，「該長大點了。」
「既然是他人之物，我們也不能強行奪取。」
當然了，話又說回來，估計當真撞上的話，薩馬斯特也只會關注兩個選民，壓根就無視他這種小角色，直接當作空氣。但就算兩個選民聯手，足以搞定薩馬斯特，瓊恩沒什麼危險，似乎也沒什麼好處。他是想要那枚印章，問題是他又不是主力，即便打贏了，葵露和欣布不會自己拿走，作為戰利品收繳，反而還留給他？
「每輪幾場比賽。」
那麼……
「那都不行……唔，什麼？湊夠人數？」
「有外人在，你總也該注意些吧。」
「這麼變態的規則……不會是格拉茲特定的吧。」
梅菲斯輕輕搖頭，「不清楚。」
瓊恩沉默了兩秒鐘，「那如果印章被毀掉了呢？如果落到奧喀斯格拉茲特拜爾甚至阿斯蒂莫斯這種存在手中呢？如果薩馬斯特帶著印章返回了物質界呢？」
※※※
神子、龍女和穿越者的談話沒有繼續進行太久，因為最主要的當事人梅菲斯還很虛弱，不能多說話。凜只是性子跳脫隨意些，不是沒眼色，見狀也就早早告辭，自己先回房間休息。
「唔，我隨口問問。」
「你也說了
葵露看看坐在沙發上的欣布，見她沒什麼反應，便點了點頭，「一言為定，」她說，「如果我們能夠殺死薩馬斯特，拿到印章，那麼它就是你的。」
「不，你太自謙了，蘭尼斯特先生，」葵露說，「實際上，你和你的朋友能夠幫上很大的忙。」
「可惜我當時不在場，」梅菲斯有些遺憾，「如果是穆罕瑞德語或者恩瑟語，那我雖然看不懂內容，至少也能認出來。除非是伊瑪斯卡語，那我就完全沒見過了。」
這麼說，欣布和凜之所以在決鬥場，是在收集賽前信息了？
「我比較關心的是，我和我的朋友什麼時候能夠返回物質界，」瓊恩說，「斷域鎮中的位面壓制雖然小一些，但對艾彌薇依舊還是有傷害。如果僅僅是作為『名額』的意義存在，這種舉手之勞，我們自然也不應該拒絕，但是……」
「是啊，決鬥大賽必須以團體為單位報名，每個團體必須是六個人，而我們現在連報名人數都不夠。」
反正葵露說了，她和欣布打頭陣，六場比賽全由她們一路打下去——如果打不下去，瓊恩就直接認輸了事。既然如此，那就試試看吧，至於出哪兩個名額，梅菲斯自然排除，伊莉雅也不能令人放心，還是自己和莎珞克來好了，起碼知道共同進退。
廢話，梅菲斯自己就是神人結合而生的神子，她難道還歧視自己不成。其實我也未必是普通人類，至少是個穿越者。當然你是個小龍女倒沒錯——這麼說起來，大家還真都不是正常人，隔壁還有兩個神子選民加一隻曾經是神子的魅魔……
「就在一小時前見過。」
「去去，別說得這麼一本正經，你還比我小呢，」凜努力舒展著四肢，幾乎把整個沙發都佔滿了，梅菲斯不得不稍稍往後躲避，免得被她的胳膊碰到，「我不是一直都這樣么。」
「我相信這種可能性也不高，以往的記錄顯示，紅色壽衣與其說是惡魔，更像是魔鬼，這種公然違約的事情她不會做。」
「可是我存在。」瓊恩說。
「那就好，」梅菲斯說，略帶歉意地看了他一眼，「其實我也不太喜歡她，但她是凜的老師……」
「六場？」瓊恩詫異，「哪有這種道理，我只知道三局
「如果最後能夠得到第一名，拿到印章，並且此前已經殺死了薩馬斯特的話，」瓊恩謹慎地措辭，「我希望這枚印章能歸我所有。」
「不會，如果紅色壽衣這麼容易就被打倒，那斷域鎮的主人位置上早就換人了，」葵露說，「這裏可是她的家，她可以動念之間召集無數的惡魔僕從，以我們對薩馬斯特的了解，他辦不到。」
「你見過？」
「這個，我覺得我還是比較有自知之明的。至於我的朋友，您也看到了，艾彌薇身體欠佳，根本不可能參加什麼決鬥大賽。莎珞克么，你們覺得一個魅魔能派上什麼用場呢……」
有關奧沃的話題沒有繼續，瓊恩本能地給迴避掉了。「薩馬斯特希望拿這枚印章作新命匣，」他明知故問，「那他已經拿到了？」
「那未必的，有一種說法，說伊瑪斯卡其實是四種語言，除了通行的伊瑪斯卡語和後來加入的穆罕瑞德、恩瑟語，還有一種秘密語言，是只在皇室內部通用的。說不定是那種秘密文字呢。」
「既然是皇室奇械師所佩之物，當然是伊瑪斯卡語了，」瓊恩說，「確實是很奇怪的字元，完全看不懂。」
「所以他也只能一場一場打比賽？說不定這其實是個陷阱，紅色壽衣早就和他勾結，私下把印章給他了。」
「誰是外人，」凜隨口反問，「瓊恩？他不算，視為不存在。」
欣布和葵露，兩個選民，加上阿忒妮是葵露的手下，凜是欣布的學生，一共四個，還差兩個名額。如果要拉梅菲斯或者莎珞克，肯定要先通過瓊恩，至於伊莉雅，她更不可能聽葵露的話，唯一能鎮得住小蘿莉的是梅菲斯。
「那你的運氣可真好，我都嫉妒了，」凜一骨碌從沙發上爬起來，跪坐在梅菲斯身前，「說真的，艾彌薇，你幹嘛喜歡他呢，我覺得我比他強多了。」
「那我就沒什麼問題了，不過另外有一個要求。」
「各人有各人的……」瓊恩停頓了一下，本來想說「緣法」，然而在通用語里搜尋了半天，找不到對應的詞彙，「運氣，」他最後說，「各有各的運氣。」
瓊恩沒有立刻答應或者拒絕，他想了想，把莎珞克叫了過來，詢問這決鬥大賽的具體規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