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篇
第四十二節 變態
「過獎過獎，其實我純粹只是偷懶，實在不想一大早起床練劍罷了，你這麼說我會很不好意思的。」
發現這一點並無意義，因為瓊恩早就已經習慣了被一群心理變態包圍，已經差不多都要麻木了，多一個少一個，對他來說絲毫沒有影響，全無所謂。
瓊恩立刻就沒話說了。
「那自然，你是龍女……這麼說起來，有件事情我很好奇啊，伯母既然是叫你們起床練劍，那自己手裡會不會也提著劍啊。」
「一言為定？」
「不會，阿姨很講人權的，」凜搶著說，「而且她其實最喜歡看到別人睡覺了，睡得越沉她就越高興，絕對不會去吵醒。」
在有關惡魔的事情上，莎珞克的發言自然有相當權威，阿忒妮也只是情急之下亂想，聞言便閉口不說。氣氛一時有些沉悶，瓊恩把玩著名單，突然心念一動，想起件事情來。
「難道你還專門訓練過如何裝睡？」
世界上喜歡別人睡著，而且睡得越沉就越高興的，無非是竊賊和殺手，巴爾正是殺戮之神，教會裡最多的就是殺手，梅菲斯的母親既然是高階祭司，還是選民，想必也擅長此道——也就是說，這其實是職業習慣。
這句話說得乾脆利落，頓時讓瓊恩放下心來，否則他對欣布那個火爆脾氣還是很有忌憚的，畢竟是把她的學生弄上床。既然凜自己的態度都這麼明確了，那麼還有什麼好說的。
凜穿上她那一套自稱為「凜式巫師服」的超短裙裝，蹦蹦跳跳出門去了，必須說作為龍脈者，她的恢復能力真是驚人。睡前那一場激戰，瓊恩到現在都覺得腰背酸疼，她居然若無其事，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這場面怎麼想怎麼覺得荒誕……
「那你呢？」
「你也算不上正常，只是變態程度輕些罷了，我說的是艾彌薇，」凜指了指旁邊的金髮少女，「她是邪神的女兒，有一個這麼變態的母親，出生在這樣變態的家庭，還有我這樣變態的朋友——但她居然還能這麼正常，跑去當聖武士，你說她是不是最變態？」
「心疼情人了？」凜笑著，「放心好了，他早就已經醒了。」
「沒什麼具體所指，大概意思就是說，以後你們照樣該幹嘛幹嘛，一切
瓊恩幫梅菲斯穿好衣服，接著自己三下五除二搞定，兩人到了餐廳，發現除了伊莉雅之外，其他人都在，正在商議著什麼。阿忒妮見瓊恩兩人到來，遞給他一份名單。
當然，存在的就是合理的，現實的就是正確的，而且正如凜說的：我們都不是正常人——其實這裏就沒有正常人，嚴格來說全都是心理變態。所以五秒鐘之後，梅菲斯冷靜地做出了回答。
「這是為什麼……呃，我知道了。」
「這個不至於吧。」瓊恩有些不以為然。畢竟這支隊伍的整體實力不差，更有兩個選民壓陣，此前的比賽都是一帆風順地打下來，欣布都基本沒怎麼需要上場過。無形之間，他也有些信心膨脹起來。
「對，星界武士吉斯洋基人，」阿忒妮說，「靈吸怪的死敵。」
「明白了，難怪你的劍術不行，遠遠不如艾彌薇。」
要說起來，凜和欣布真是性格相近，難怪會被看中，主動收為學生……等等，不能這麼推論，否則豈不是說我和我那死胖子老師性格相近了，那是萬萬要不得的。
瓊恩側身移到梅菲斯身旁，將她攬入懷中，正準備趁機把凜也拉過來，享受一下左擁右抱的感覺，凜輕輕巧巧地避開了，借勢一個翻身下了床。「我餓了！」她宣布，「先去吃飯。」
「該吃晚餐了。」
不對不對，瓊恩在心裏搖頭，然後切換人格，換了一種邏輯：首先，男女才是正道，女女分明是邪道，所以我的存在顯然是正確的，而凜和梅菲斯的關係則分明是錯誤的——為了糾正這種錯誤，所以我必須堅持立場，不能退步，而且應該對凜的錯誤性取向進行正確的教育、引導和改造，以便達到最終的和諧社會……不，是和諧後宮的目的。唔，這麼想就完全正確了。
阿忒妮示意他仔細看名單，「我們接下來的對手可都很難纏啊，就說下一場，便不太容易對付了。」
瓊恩仔細再看，發現下一輪要面對的六個對手名字都很古怪，而且明顯是同一個家族出來的，姓氏都相同，他再看看後面的「種族」一欄，發現註明是「吉斯洋基人」。
「讓他再睡會。」
梅菲斯似乎也被凜的話給震
瓊恩等人明天要面對的這隻死亡巡獵者，原本就已經很強，一路比賽這樣打下來，被它吞噬的對手也不少，確實是勁敵。
銀火是女神的神力，效果比牧師的神術更好，用來對付亡靈是沒問題，但銀火也是有限度的，或者說神祇下放給選民的「流量」是有限的，消耗了就需要有足夠的時間來自動恢復。欣布估算了一下，毀掉這麼大的一隻死亡巡獵者，只怕要消耗掉她將近三分之二的銀火，而這大概需要兩天的時間才能完全恢復——但緊接著就是決賽了。
「吉斯洋基人？」瓊恩思索著，「這名字我聽過……他們是居住在星界的吧。」
「剛才你們說話我沒完全聽懂，」他說，「凜，艾彌薇最後答應你什麼了？」
「我是說，這句話的具體所指是什麼？」
通常來說，什麼樣的家庭就會出什麼樣的孩子，什麼樣的父母就會教育出什麼樣的子女，人總是會受到環境影響的。梅菲斯有這種黑暗變態的父母和朋友，自己卻成為正義之神的聖武士……如果要這麼說的話，她確實是有夠變態的。
「不擔心，我信任艾彌薇，」凜說，「而且要說心理變態，這裏三個人怎麼也輪不到我吧。」
瓊恩只好結束裝睡的狀態，「你怎麼知道？」
瓊恩回頭看了一眼，「下午六點鐘了。」
「嗯。」
於是瓊恩決定打破這種不合理的局面。
那就算了吧，魅魔的媚惑能力再提高十倍，對一堆骷髏骨架又有什麼作用呢。
「那她看見你裝睡裝得那麼像，睡得那麼沉，會不會很高興，然後職業習慣發作，一劍砍下來？」
「你居然這種情況下都還能繼續裝睡，簡直是把生死置之度外
「我的法術也未必能有多少效果，」欣布難得地低調一次，「恐怕只能用銀火了。」
瓊恩一邊看資料，莎珞克坐在旁邊為他解說。死亡巡獵者是深淵三大惡魔君主之一的奧喀斯發明出來的亡靈怪物，粗略形容的話，就是「一大堆屍體和骷髏堆積起來的巨無霸」，智力比殭屍骷髏之類高些，有基礎的自我意識和判斷能力，以人類的標準來看是弱智。至於說本領，別的倒也無所謂，最麻煩的在於它能夠吞噬敵人。每吞噬一個，把敵人的屍體融入自身，它就更強大一分，是那種初始時很弱，但越戰越強的類型。
「當然會啊，」凜說，「所以艾彌薇就要早早起床了，時刻注意阿姨的動向，攔著她，不然我就很危險了。後來我裝睡的技術越來越好，所以艾彌薇起床就必須越來越早，反應就訓練得越來越快，否則一不留神阿姨就把我砍了，」她吐了吐舌頭，「話說有幾次真的是好險呢，千鈞一髮，差點就被砍到了。」
這支隊伍都是深淵土著們組成的，並非吉斯洋基人這種異位面來客，其中五個倒罷了，但有一隻死亡巡獵者，很是令人頭疼。
「是嗎，你佩服我哪一點？」
「但倉促之間，我們從哪裡去找個惡魔祭司來，那種傢伙少得簡直就像海斯拉蒂的理性，」莎珞克反駁，「就算能找到，難道就能信任？」
現在隊伍之中，有三個巫師（瓊恩、欣布和凜），一個弓箭手（阿忒妮），一個魅魔（莎珞克），還有一個牧師（葵露）——但卻是個神祇沉眠的牧師，根本沒有半點神術可用，這就比較麻煩。
「你母親難道不會直接把她叫醒么？」
「可惜我無法使用神術，」葵露嘆息，「否則雖然是在深淵位面，神術的效果會大打折扣，但至少能夠大大消耗這隻死亡巡獵者的實力。」
瓊恩雖然沒有透露自己放棄了哪些學派，但大家相處時間長了，大致也能猜測，他從來不用任何亡靈法術，可見對這方面很不擅長，至於欣布和葵露么……
「我太佩服你了，凜。」
意外聽到這種對話，瓊恩實在有些無語，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立場應該往哪裡
此時三個人都還赤身裸體地坐在床上，梅菲斯靠著床頭，微微笑著看他們鬥嘴，凜像只溫順的波斯貓，趴在梅菲斯腿上，大半個身體都裸露在外，露出優美圓滑的肩背和腰臀曲線，瓊恩背靠著床內側的牆壁，面對著她們。這種格局似乎有些怪異，難道一場正常的雙飛之後不應該是男性左擁右抱，一邊一個么。
「一切照常？」
「我的弓箭對亡靈效果不大，而且這隻死亡巡獵者基本是骷髏結構，箭矢只怕都直接穿過去了。從以往的幾次比賽觀測結果來看，也不怎麼畏懼火焰魔法，它自己身上就能噴火，」阿忒妮向瓊恩分析著，「至於莎珞克小姐……」
「答應我永遠和她在一起啊。」
「幾點了？」
這是阿忒妮想出的主意，倒也不無可能。因為決鬥大賽比較激烈，死傷甚重，如果一支隊伍被淘汰了，那自然沒什麼可說，但如果打贏了，能夠晉級下一輪，只是本隊成員死傷一片，那事實上也沒法繼續了。鑒於此故，比賽規則有一條，每輪比賽之後，勝利隊伍可以申請退出某幾名成員，只要你能在下一場比賽之前找到人來替補就行。
意見倒是有一點的，就是你能不能把對艾彌薇的不良興趣轉移到我身上來……不過這個問題以後再說，反正時間多得是。「你老師呢？」瓊恩問，「她會同意嗎？」
瓊恩低頭，見懷中的少女正在靜靜沉思，也不打擾，只是輕輕抱著她，房間里再度歸於寂靜。不知過了多久，魔法沙漏突然發出一聲清脆的「咔」聲，自動翻轉，然後繼續沙沙作響。
「那隻死亡巡獵者就交給我吧，」他說，「我應該能請到牧師幫忙。」
「唔，你說我？我心理可是非常非常的正常啊。」
「她是我老師，又不是我老媽，我的私人事務輪不到她來干涉。」
「以前我母親督促我們練劍術，她就每次都裝睡不去，」梅菲斯替凜
「當然啊。」
「前提是我們能夠一路打到決賽，而不是半路就被淘汰了。」
不過想歸想，如今房間里氣氛微妙，自己還是繼續裝死比較好，先不要卷進去，靜觀其變再說。反正以梅菲斯的了解，她至少不是凜這樣的百合，那麼至少不怕她們兩人達成協議，把自己遠遠踢飛。
「或者我們明天上午，第一輪比賽完了就要求退出一人，另外再去找個惡魔祭司來替補？」
※※※
「一言為定。」
「好。」
凜格格笑了起來，伸手拍了拍旁邊的瓊恩，「起來啦，」她說，「別睡了。」
「再下一輪，根據推測我們極有可能是撞上這一支隊伍，」阿忒妮在名單上指了一指，「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是啊，你們該吃飯照樣吃飯，該出門照樣出門，該打架照樣打架，該上床照樣上床……」
「最關鍵的，在於它們是亡靈，」阿忒妮說，「對付亡靈，牧師的神術原本是最有效，只是我們現在……」
「明白了吧。」
「我不是在誇獎你，我是在說你心理變態啊，就為了早上睡會懶覺連命都敢不要，你就不擔心萬一艾彌薇沒攔住怎麼辦？」
「切，劍術我是不如她，空手搏擊可是我比較強。」
吉斯洋基人和靈吸怪一樣，都擅長心靈異能，倘若僅僅如此倒也罷了，靈能法術大多都是精神攻擊類型的，瓊恩壓根不懼，他一個人上去就能搞定——但吉斯洋基人不但擅長靈能，而且個個都是格鬥高手，這就很麻煩了。或者更通俗點說，這吉斯洋基人是真正魔武雙修的。
「吃飯的時候替我加一副刀叉，出門的時候替我叫一輛馬車，打架的時候替我留個名額，上床么，就像剛才那樣好了，沒意見吧。」
「睡著的人和清醒的人，呼吸是不同的，一聽就知道，」凜說，「你偽裝得太不夠專業了，下次我來教你。艾彌薇是狀態不好，否則也早就發現了。」
瓊恩接過，坐下細看，發現原來是下面幾輪比賽的流程安排。「嗯，按照這樣打下來的話，我們應該是在最後決賽中碰到薩馬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