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個姐姐當老婆》星隕篇

第五十六節 要離開

星隕篇

第五十六節 要離開

以前和梅菲斯閑談的時候,少女也曾經提及過,巴爾子嗣因為邪神血脈的關係,擁有變身成「殺戮者」的能力。所謂殺戮者,便是巴爾的神相之一,是力大無比的怪獸。但只有極少數巴爾子嗣是能夠自己有意識地控制變身,絕大多數都是自己沒法控制,只能在瀕死狀態下激發血統的自我保護機制,完成變身。可惜的是,絕大部分巴爾子嗣,壓根就沒有經歷「瀕死」這個階段,直接被人從「生」瞬間變成了「死」,所以也就到死都沒變過身。瓊恩不是巴爾子嗣,但他先後吸收過莎珞克和菲婭的殺戮神力,其實也可以算是了。這次被那光頭牧師打得半死,自我保護機制便自動激發,當然,這也是因為有芙蕾狄拚命抵抗,為他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否則還沒等變身成功只怕就被幹掉了。
「凱爾本呢?」風暴反問,「他不來嗎,萊拉?」
變成怪獸之後,瓊恩的神智就已經基本喪失,此後所發生的一切,他腦子裡最多只有模糊印象,很多甚至連印象都沒有,完全是空白。芙蕾狄顯然也清楚,所以接著就輕聲告訴他之後發生的事情,包括他是如何變身成怪獸,如何打倒那名叫做卡斯圖的光頭牧師,以及伊斯塔和思思兩人的突然出現,思思將他凍成冰雕。她並沒有見到那位「卡爾」,因為在此之前奧嘉萊斯就把她和芙莉婭,以及莎珞克三人送去了某個半位面,過了很久才被放回來。當她們重返的時候,伊斯塔和思思都已經不見了,大殿里只剩下奧嘉萊斯一人。接著拉加等人被叫了進來,在奧嘉萊斯的吩咐下分頭去做善後事宜,說要啟動密瑟能核,讓星隕城從海底飛起來。最後奧嘉萊斯用魔法融化了冰塊,將瓊恩放出。
他變成怪獸的事情,自己是壓根記不清楚了,但芙蕾狄和他在一起時間久,知道他的習慣,剛才講述的時候都是儘可能詳盡,所有細節,包括每一句話甚至每個動作,她都儘可能說得清清楚楚。瓊恩聽她描述的怪獸模樣,略一思索,大致便心中有數了。
類似的形象,瓊恩以前曾經見過——在巨魔山脈的時候,莎珞克和梅菲斯體內爆出的殺戮之神巴爾的虛影,就是那副尊容。此外,芙蕾狄還聽見思思對伊斯塔說「原來這傢伙也是巴爾子嗣」,彼此印證,更加確定無疑了。
「你怎麼會知道得這麼詳細?」風暴緊緊盯著他。
小女孩接著解釋,在瓊恩給他的那份「深土預言」的魔法筆記中,便記載了一種被稱之為「穩固大地」的能力,能夠對抗或緩解各種自然或人為導致的地形地貌變動,例如塌方、山崩、地震等。施法者的能力越強,穩固大地的效果自然越好,芙蕾狄自身力量不足,但她當時藉助家傳法杖上的三顆君王之淚寶石來吸納震波,所以安然無事,不曾受傷。
老者又嗯了一聲,不再說話,他們靜靜等待了片刻,一位神情緊張的半精靈男子走進來,他叫莫格林,是陰影谷的領主,前不久才剛上任。「大賢者,風暴女士,」他躬身行禮,「聽說提凡頓那邊……」
「好的,啊?鎚子……哦,謝謝您。」
「但是這一萬亡靈之中,有四頭殭屍龍,七頭骨龍,」凱爾本不緊不慢地說,「最後,還有兩頭上古龍巫妖。」
對於普通人來說,殭屍骷髏是很恐怖的存在,但對於他們這些選民而言,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連用來當炮灰消耗力氣的資格都沒有。
珊嘉豎起手指,阻止了瓊恩想說的話,光芒在她的掌心滾動流溢,匯聚成銀色的金屬長笛,她看了眼緊追過來的觸手怪,將長笛貼在唇邊開始吹奏。
笛聲消失了,星光也隨之黯淡,少女依舊微微笑著,瓊恩正想伸手去抱她,恍惚之間,她的面容突然改變了,輪廓更加圓潤柔和,更加成熟,黑色的瞳孔也變成了紫色,閃爍著攝人心魂的美麗,卻讓瓊恩的心驟然如墜冰窖。
瓊恩稍稍鬆了口氣,「她在哪裡,我去……」
「啊,珊嘉姐姐沒事,你別擔心,」芙蕾狄說,「她一直睡著,奧嘉萊斯女士說她太累了,需要休息,大概明天早上就能夠醒過來。」
「只有一句,」多芙厲喝,雙手一翻,掌心已經握住了兩柄軍刀,然後下一瞬間她已經如離弦之箭般筆直前沖,「下地獄去吧!」
「你……」
獵豹放輕腳步,靜悄悄地跟隨在後面,保持著一段距離,觀察這支奇怪的隊伍。亡靈們正是剛剛不幸遇害的村民,這點從他們的衣著就能清晰判斷出來。至於怪物則是種類極其雜亂,基本上野外常見的品種全部都包括了,數量不算很多,也就百余名,但卻都是全副武裝,穿著至少算是勉強合身的皮甲甚至鎧甲,拿著鐵制的長矛、戰斧,兩頭包著金屬的大木棒,甚至還有幾隻豺狼人背著複合長弓和箭囊,裏面插著滿滿當當的簇新箭矢——這可就實在太不尋常了。
「很久不見了,多芙。」
驟聞這個消息,萊拉微微吃了一驚,提凡頓雖然名聲不響,但也是有萬餘人口的城市,城高池深,防禦堅固,而且它隸屬於科米爾王國,是有正規軍駐紮的。薩瑪斯特能夠攻下提凡頓,萊拉並不奇怪,但速度如此之快,那就大大出乎意料了。
一見凱爾本,風暴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不夠?」她尖銳地反問,「你對他竟然畏懼到這個地步嗎?」
「姐姐,好厲害……」
得救了。
「芙莉婭說她使用神術過度,精神疲倦,現在正在休息,」芙蕾狄說,「莎珞克受了傷,也在休息。」
「龍巫妖!」
「多芙昨夜在岩地遭遇薩瑪斯特的事情,大家都已經知道了,」風暴說,「我剛剛接到消息,提凡頓城被一群怪物攻陷了,所有市民都被殘忍殺害,被變成亡靈,」她的音調漸漸高了起來,透著憤怒,「薩瑪斯特在提凡頓城公開現身,宣稱他為報仇而來,下一步的目標就是陰影谷。」
少女呢喃著,白皙如玉的肌膚已經被情慾燒成了玫瑰色,誘人的體香被熱力蒸發,透衣而出。她緊緊抱著瓊恩,親吻著他的臉頰和脖頸,解開他的襯衫紐扣,整個人就像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前所未有的主動,像是要把壓抑已久的激情和渴望全都發泄出來。沒有任何男性能夠抗拒這樣的誘惑,瓊恩更不能,幾乎是下意識地,他一把撕開少女的衣裙,將她粗暴地按倒在床上,雙腿大大分開,然後徑直刺入。
「不過都是些殭屍骷髏之類的低階亡靈罷了,」風暴不屑地說,「不值一提。」
莎珞克是惡魔,自愈恢復力強,如果只是受點輕傷,倒確實不必擔心。這一趟海底之旅可謂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既驚且險,惡戰連連。瓊恩一行人受傷的受傷,暈迷的暈迷,精疲力盡的精疲力盡,相比較起來,倒是芙蕾狄的狀態最好了。
「通知其他人了嗎?」他含糊不清地問。
「嗯,不認識了嗎?上次在神殿里,你見過我的雕像吧,」少女——或者說女子笑意盈盈地說,「我是阿拉莎·坦舒爾,很高興認識你呢。」
站在他旁邊的不是別人,正是星隕城的城主奧嘉萊斯女士,她面無表情地將手指從瓊恩的眉心移開,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她是個幽靈,只有虛像,沒有實體,但站在那裡卻壓迫感十足,令人無法忽略,無法輕視。瓊恩定了定神,靜靜閉嘴等待著,準備聆聽大奧術師的訓示。讓他忐忑不安的是,奧嘉萊斯女士的臉色似乎不是很友善……
多芙縱聲大笑,銀火從她的雙眼中噴涌而出,瞬間將鬼臉焚燒得乾乾淨淨,半點黑氣不剩。她逼近跟前,右手揮刀砍下,灰袍男子匆忙間來不及閃避,只能抬起左臂一擋。「噔」地一聲悶響,軍刀砍在手臂上,居然未能將它砍斷,反而被彈了回來。多芙心中詫異,動作卻絲毫不緩,左手軍刀照著脖頸橫掃過來。一面白骨盾牌自空氣中及時出現,擋下攻擊,但多芙猛然抬起腿,重重一腳踹在灰袍男子的腹部,將他整個人踹飛了出去。
雖然已經猜到,甚至在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這樣公開說出,依舊令風暴感覺自己被嚴重挑釁了。她拍案而起,正要說話,一直沉默的老者放下煙斗,在扶手上敲了敲,阻止了風暴的爆發。
獵豹回過身來,看見原本虛無的黑暗中現出一個瘦削的人形輪廓,慢慢清晰,那是個灰袍男子,戴著兜帽,低著頭,看不清楚面容,雙手枯瘦彷彿鳥爪,指尖遊離著綠幽幽的鬼火,星星點點。眼見獵豹躲開自己的偷襲,他陰陰地笑著,聲音彷彿夜梟般刺耳。
然後她緩緩走進村莊。
「薩瑪斯特!」
風暴朝他點點頭,穿過那扇門,預料之中的光影流轉,然後她置身於一間圓形會議室中,燈火在空中漂浮著,塑成各種飛鳥的形狀,十二張座椅貼著牆壁排列,中間沒有桌子。風暴隨意在最近的椅中坐下,朝某個方向點了點頭,「我來了,導師。」
她加快腳步,片刻間便上了山頂,那座小村莊正靜靜地座落在山腳下,炊煙裊裊,顯然辛勤勞累了一天的村民們正在準備晚餐。見此情形,銀髮女子的臉上露出微微笑意,正要起程下山,陡然間怔了怔,抬頭朝東南方向的天空望去。
「是哪位朋友在一路跟蹤我們?」
夜色越加深沉,伸手不見五指,但銀髮女子的視覺已經完全不受影響,甚至比白晝時還要更強幾分。村莊里空蕩蕩的,寂靜無聲,沒有一個人影,她一路行來,只看見了破損的房屋門窗,看見了地面和牆壁上的血跡,聞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味,還有一股混合著各種難聞氣味的惡臭,那是野外怪物身上所共有的體味。
呼嘯的風聲從耳邊掠過,山路兩旁的風景飛速倒退,獵豹將奔跑速度發揮到了極致,大約過了十多分鐘,她發現了目標。正如事先判斷的那樣,一群野外怪物,包括豺狼人、食人魔、巨魔、熊地精、牛頭怪,還有幾隻獸人,正吵吵嚷嚷,互相推搡,以一種散亂得幾乎不成陣列的隊形朝著東方前進。相比起來,跟在怪物後面的亡靈們就有規矩得多,它們沉默不語,步伐整齊劃一,除了衣衫襤褸之外,紀律性簡直可以與正規軍媲美。
「對,什麼都不做,」凱爾本說,「不刺殺,不迎擊,不抵抗,讓他來。」
「都還好。」
「無所謂,反正人基本來齊,不用等他了,」風暴冷冷說,「都沒意見吧。」
「姐姐,快跑!」
「你姐姐呢?莎珞克呢?」他問,「都沒事吧。」
「真的,太好了,」芙蕾狄也高興起來,「我還一直在擔心……」
下體被撕裂的絲絲劇痛讓少女嘴唇緊咬,淚水盈盈,然而她哀啼著,哭泣著,雙臂卻緊緊抱著男人的脖頸,腰肢往上努力地迎合著,讓他在自己的身體里肆意衝撞,彷彿兇猛的浪潮,無休無止。瓊恩感覺自己的精力前所未有地旺盛充沛,像是無論多少次都不會滿足似的。他們在床上翻滾著,變換著各種不同的姿勢,做了一次又一次。瓊恩輪流享用少女的櫻唇和花徑,它們的滋味是那樣的美妙,緊緻、柔軟、火熱,讓他流連忘返,捨不得片刻暫離。
「那……」一直沒說話的陰影谷新任領主莫格林戰戰兢兢地開口了,「我們現在應該做些什麼呢?」
聽到對方自報名號,灰袍男子明顯畏縮了一下,但立刻恢復鎮定,「正是鄙人,」他輕描淡寫地回答,「不知尊敬的女士有何見教?」
「拉加先生他們正在調試密瑟能核,打算讓城市浮出海面,但好像進展不太順利,」芙蕾狄說,「奧嘉萊斯女士警告說在此期間大家都呆在房間里,不要在外面走動,否則很容易出事的。」
風暴沿著石階上山,走到那座小樓前,徑直推門進入,走到二層。木製樓梯年久失修,踩在上面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彷彿隨時可能會散架一般,但風暴知道這完全是假象。事實上,這道樓梯一共三十九級,每一塊踏板里都蘊含著一個不算危險但極其隱蔽的魔法陷阱,幾百年來,那些心懷惡意之徒,或者不通禮貌之輩,未經主人許可便擅自闖入,結果無一例外地被灰頭土臉地打了出去。
「對了,你自己沒事吧,」瓊恩突然想了起來,「我記得那個傢伙朝你發了一擊地震術,被你擋住了,但那個法術很強的……」
會議室里安靜下來。在座諸人基本都是魔法女神教會的高層人物,薩瑪斯特再度歸來的消息他們早就知曉,彼此是死敵,對方會來報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早有心理準備。但來得如此突然,如此之快,卻還是有些超乎預期。提凡頓城是陰影谷西邊的屏障,薩瑪斯特攻陷此地,意味著他已經掃清了進軍路上的最大障礙了。
「瓊恩,我想要……給我……」
「薩瑪斯特身邊有二十七名亡靈巫師,全都是昔日龍巫教的餘孽,現在重歸麾下,」凱爾本淡淡地說,「這二十七人中,有五名蒼白領主,三名血契師,一名邪龍侍者。」
「噗!」
「上次他有龍巫妖助陣,這次可是孤家寡人。」
他煩躁地吐了口氣,腦中混亂無比,而且還在隱隱作疼。正鬱悶間,猛然腳下劇烈震動,周圍的空間像被敲碎的玻璃一般碎裂、塌陷,分崩離析,他的身體止不住地下墜,下墜,速度越來越快,最終令他暈眩過去。
「可是,姐姐……」
「烏合之眾!」風暴哼了一聲。
風暴·銀手步伐輕快地穿過熱鬧的街道,朝陰影谷的東北面走去,她燦爛地微笑著,和路上所遇見的每一個人打招呼,熱情問候,或者簡單寒暄,但腳下絲毫不停。銀色長發活潑地在肩頭跳躍,夕陽從側面照在臉龐上,健康的小麥色皮膚上泛著溫暖迷人的光澤,但那雙藍色眼睛卻彷彿冰澈,透著凜凜寒意。
「都通知了,艾拉斯卓和葵露有事不能前來,欣布和她那位學生今天剛到塔瑟谷,正在提爾神殿做客,」提到欣布,風暴苦笑一聲,「她好像在那裡待得挺高興,說要多玩幾天再過來。萊拉和凱爾本都回復說馬上就到。」
然後一隻觸手怪出現了。
凱爾本看也不看她,左手輕輕在法杖上摩擦了一下,四張羊皮紙從半空中飄下,分別落在其他四個人面前。「截至一刻鐘之前,提凡頓城已經集結了一千三百余只怪物,」他沉聲說,「這個數字還在不斷增加,預計最終將會超過兩千名。種類包括食人魔、巨魔、獸人、熊地精、牛頭怪、豺狼人、蜥蜴人……」
「嗯。」
「提凡頓失陷了?」
「你……」
「什麼都不做?」風暴高聲反問。
在艾諾奧克大沙漠和風暴號角山脈之間,有一片橢圓形的狹長地帶,觸目所及儘是貧瘠沙化的土壤、光禿禿的山嶺和被狂風侵蝕的岩石,看不到任何森林或者其他綠色植被,只要風一起就會颳起漫天塵沙。在地圖上,它被簡單地稱之為「岩石之地」,因為既非交通要道(相反是非常之偏僻),自然環境又如此惡劣(連地精都很難找到幾隻),更沒有任何名勝古迹或者藏寶傳說(也不可能吸引那些無所不在的冒險者),所以荒涼至極,只有幾座零零星星的小村莊,數百名居民祖祖輩輩居住於此,幾乎被外界所遺忘。
「胡說八道!」瓊恩怒吼起來,「姐姐就是姐姐,珊嘉就是珊嘉,才不是什麼王后,不是什麼見鬼的阿拉莎——」
雷鳴關是提凡頓到陰影谷之間的唯一關隘,地形還算險要,如果它再失陷,那麼薩瑪斯特便可以長驅直入,隨時對陰影谷發起進攻了。所以萊拉第一反應便是要據守此地,禦敵于外,風暴顯然也持這種看法。「我得到提凡頓失陷的消息后,立刻通知了塞萊莉婭,她已經率領部下前往雷鳴關了。」
短短几秒鐘,蒼鷹便飛到了村莊的入口,然後它再度變回銀髮女子,正準備邁步進入,突然身形硬生生地頓住,像是發現了什麼蹊蹺似的,緊接著「噗」地一聲,兩團火焰自雙手掌心跳躍而出,凝聚成兩把雪亮的軍刀,她的瞳孔中銀光閃爍,臉色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剛去了一趟散提爾堡,」凱爾本並不隱瞞,「徹伯瑞告訴我的。」
襲擊村莊的,不僅僅是怪物,還有亡靈巫師。村民們的屍體並不是被藏匿或者被運走,而是自己走的——他們都被變成了亡靈。
「殺戮者。」
「亡靈巫師在哪裡?」
旋風再度從地面騰起,將女子高大的身形完全吞噬,緊接著一隻矯健的獵豹從旋風中衝出,全身線條充滿了力量與美感。她奔跑起來,彷彿一道金色閃電沒入夜色之中,沿著怪物和亡靈留下的氣息一路追蹤而去。
「意外?」
序章 (上)多芙
瓊恩在被冰封期間已經恢復了人形,按道理說他受傷不是很重,只是肋骨折斷了幾根,皮肉外傷則早就在芙莉婭的神術治療下完全恢復了。然而事實是他當時呼吸微弱,全身冰涼,心跳近乎停止,隨時都有可能一命嗚呼。如果在陰魂城或者別的地方,遇到這種情形可以趕緊去神殿請牧師,但此處是上萬里深的海底,密閉的浮空城,唯一一個牧師是芙莉婭,還已經用完了全部神術。雙胞胎姐妹和莎珞克都是手足無措,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好。總算他命不該絕,有一位大奧術師在場,奧嘉萊斯似乎不是很情願,但最終還是出手救了瓊恩。整個事情的經過便大致如此了。
無邊無際的黑暗,彷彿沉沉夜幕籠罩世界,瓊恩獨自站立,茫然四顧,不知自己身在何方。風簌簌地颳起,透骨澈髓,令人遍體生寒,他努力思索著,想要搞清楚自己的處境,卻什麼都想不出,什麼都記不起,意識中一片空白。
璀璨的星辰在夜幕中出現,閃爍生輝,然後紛紛墜落,燦爛如雨。少女橫吹銀笛,在這星辰光雨中俏生生地站立著,七道華彩束帶環繞身周,黑髮如瀑,紫裙飄飄,美麗的面容上光華瑩潤,恍然彷彿神明。觸手怪慘嚎著,全身到處冒出青煙,很快便被消滅得乾乾淨淨,半點痕迹不留。
驟聞此言,莫格林失聲驚呼,風暴和萊拉相對好些,但也是面色大變,只有那名老者依舊還在吧嗒吧嗒地干抽著煙斗,若無其事。「你確定?」風暴定了定神,問凱爾本,「豎琴手傳回的消息里,沒有提到龍巫妖在提凡頓的攻城戰中出現。」
語無倫次的道謝,正是芙蕾狄的嬌怯甜美的嗓音,她剛才站在奧嘉萊斯的側後方,距離稍遠,又被遮擋,所以瓊恩不曾看見她。奧嘉萊斯離開后,芙蕾狄關上房門,坐在床邊看著瓊恩。「怎麼樣?」她關切地問,「身上還痛嗎?」
或許,是因為覺得此地太過偏僻,所以肆無忌憚吧。但既然被自己撞上,那麼就是對方的好運氣到頭了。
瓊恩不悅地搖搖頭,但放棄了立刻出門去找珊嘉的念頭,既然在別人的地盤上,他不打算冒險。剛才的夢境他記得清清楚楚,珊嘉突然變成了阿拉莎,這讓他心情非常之糟糕,甚至有些忐忑不安。不過說到底,終究也只是個夢罷了,沒必要太當真,自己還曾經夢見過建立起了浮空城,把欣布和葵露都推倒了呢,想想更是荒誕無稽了。
銀火自她體內噴涌而出,匯聚成熊熊燃燒的烈焰風暴,衝著老者呼嘯席捲而去。多芙自己卻一躍而起,朝相反的方向全力奔跑。她自知不是薩瑪斯特的對手,但以銀火為屏障,要逃跑還是有把握的。然而剛剛衝出幾步,陡然一股森森寒意迎面迫來,將她完全籠罩。多芙頓住腳步,抬起頭,只見一位全身黑衣的短髮少女懸浮在半空中,斗篷獵獵張開,彷彿羽翼,雙手握著一柄巨大的血紅色鐮刀,鋒刃上泛著清泠月光,正面無表情地俯視著她。
渾渾噩噩中不知過了多久,彷彿是漫長歲月,也彷彿只是短暫瞬間,意識悄無聲息地返還瓊恩的身體,讓他再度感覺到自己的「存在」。隨之而來的便是令人窒息的劇痛,彷彿潮水般洶湧襲至,全身上下像是被幾百頭犀牛或者大象輪番踩踏過,每一處每一寸都成了碎渣般,那種感覺實非人類的語言所能描繪形容,足以讓最堅強的人崩潰。瓊恩不由自主地咬緊牙關,劇烈顫抖起來,短短半秒鐘里全身已經被冷汗浸透。
瓊恩顧不上解釋,匆忙抓住少女的手,要拉她一起逃跑。少女微微笑著,輕輕掙脫了,「沒事的,小弟,別害怕,」她柔聲說,「有姐姐在呢。」
一陣狂風刮過,獵豹恢復成人形,銀髮女子雙眉高挑,冷冷逼視著灰袍男子。「我是來自陰影谷的多芙·鷹手,」她高聲說,「是你殺了這些村民,把他們變成了亡靈?」
「可是……」
「我姐姐呢?」瓊恩打斷了她的話,他抱歉地笑笑,「她怎麼樣了?」
她走出城鎮,抬頭便看見了灰白色的山丘,一座造型怪異的螺旋形尖塔靜靜矗立在山頂上,在傍晚的薄霧冥冥中透著濃重的不祥感,而在南邊山腰間,有一座古舊的三層小樓,外面爬滿了青青蔓藤,將窗戶都遮得嚴嚴實實,幾乎看不見裏面泄露出來的幾縷昏黃燈光。
「沒……沒什麼啊,」小女孩慌忙說,「只是——對了,瓊恩,你怎麼會突然變成……變成那種樣子?」
確認了身邊女孩子們都安全無事,瓊恩的心便算是放了下來。但不知怎麼回事,他總覺得芙蕾狄有些不對勁,或者說,舉止神色間有些不太自然,像是有什麼心事又不敢表露出來,在極力掩飾著。「怎麼了,小丫頭,」他笑著問,「在想什麼呢?」
獵豹潛伏在黑暗中,用銳利的目光來回搜索著,怪物也好亡靈也罷,她都不放在心上,只有亡靈師才是真正的目標。巫師不會給自己頭上貼標籤,但以她的閱歷見識,無論偽裝成什麼模樣,哪怕變形然後混進怪物群中,只要看見就一定能夠認出來,然而尋找了半晌,一無所獲。
「原來是因為這個啊,被嚇到了?」瓊恩心下釋然,溫柔撫摸著她的臉蛋,「沒事,別擔心,那是意外而已。」
女子輕輕嘆了口氣,身影緩緩淡去,消失在黑暗中。瓊恩趕上來,想要將她抓住,卻已經撲了個空。他喘息著,只覺難以形容的怒氣自心底勃發湧起,簡直像烈火般熊熊燃燒,要將一切礙眼的東西焚燒殆盡,然而觸目所及,儘是茫茫虛空,混沌黑暗,連個發泄的對象都沒有。
「啊,他有點事情耽擱了,恐怕還要過一會才能到。」
風暴微微怔了怔,顯然她所得到的資料並無如此詳盡,「他們構不成威脅。」她說,但語氣並不是十分肯定。
「姐姐已經不存在了啊,」女子微笑著回答,「從此以後,世界上就沒有珊嘉,只有阿拉莎。」
因為,流星和流星,也是不一樣的。
「準備迎戰,」風暴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光靠塞萊莉婭擋不住薩瑪斯特,我們必須儘快增援。此外,我提議對提凡頓發動一次突襲,」她對抽著煙斗的老者和萊拉說,「集合全力幹掉薩瑪斯特,完全可以把這場戰爭熄滅在萌芽狀態。」
蒼老的聲音突然在旁邊響起,緊接著一個消瘦身影從黑暗中慢慢踱出來,他咳嗽著,腰背佝僂,像是個疾病纏身的老者,然而多芙一見便面色大變,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
瓊恩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反應過來,他由衷地讚歎著,甚至內心都隱隱有些嫉妒。這樣氣勢恢宏的魔法,已經完全超出了常識的範疇,只能用奇迹來形容了,姐姐是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厲害了呢,自己都彷彿不認識了似的。
隨著話音落下,一位男子出現在房間里,他身材極為高大,嘴唇和下巴上都蓄著短短髭鬚,眼睛如鷹隼般銳利,氣度威嚴,一望便知是久居上位,操掌千萬人生死禍福的大人物,一柄長長的烏黑法杖被握在手中,那已經成了他的標誌物——「黑杖」凱爾本·奧羅桑,深水城城主,魔法女神資歷最老的選民之一,同時也是萊拉的丈夫。
凱爾本搖頭,「徹伯瑞說他也是一無所知。」
退一步說,就算真是此地有怪物,或者別處的怪物成群結隊路過,屠殺了村民,那麼屍體去哪裡了?銀髮女子已經仔細查看過,從血跡上看,全村的百余口人基本無幸,但卻沒有看到任何一具屍體。當然,怪物是會吃人的——問題是就算最兇殘的食人魔,總也是要吐骨頭的。能夠吃人不吐骨頭的,只有人類自身,怪物們普遍智商偏低,還沒鍛煉進化出這種能力。總不可能是它們殺完人之後,還把屍體都藏匿起來或者搬走了吧,且不說怪物們的字典里有沒有「毀屍滅跡」這個詞,就算真有這個概念,單單把屍體弄走又有什麼用。
「不早了呢。」銀髮女子抬頭看看夕陽,自言自語。
「薩瑪斯特是準備把它們作為秘密武器使用,當然不會過早暴露,」凱爾本說,「此刻就潛伏在提凡頓城主大廳的地下室里,隨時待命——現在你還覺得五個人就足夠幹掉薩瑪斯特了嘛?」他譏諷地問風暴,「我可沒這麼強的自信。」
「不夠!」一個聲音在耳邊冷冷響起。
第四紀果然已經悄然降臨了啊。
她站在山頂上沉思了半晌,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夜幕開始籠罩大地,因為光線黯淡,視覺被大大削弱的緣故,原本就崎嶇陡峭的山路變得更加險峻,何況又是下山。銀髮女子卻也不以為意,她聳了聳肩,一陣疾風吹過,身體被無形的力量扭曲,眨眼間變形成了一隻蒼鷹,然後張開寬闊雙翼,如利箭般貼著山體俯衝而下。
「又有哪位神明被摧毀了嗎?」她思忖著,不過並不如何擔心,更多只是好奇而已。除此之外,一絲緊張感也從心底悄悄升了起來。
瓊恩看看四周,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很小的房間里,像是卧室。他小心翼翼地動了動胳膊,又慢慢扭了扭脖頸,然後索性跳下床,活動了幾下,他只覺自己此刻不但神清氣爽,而且四肢百骸中都滿蘊著充沛活力,無論精神還是身體狀態都是前所未有地好,簡直可以用「完美」來形容。「不錯,」他說,「我現在感覺好極了。」
「那麼,現在只能扼守雷鳴關了。」萊拉說。
萊拉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你幹嘛?」
「呼!」
雖然依舊奇怪亡靈師為何會和一群怪物攪在一起,而且還是一群雜牌怪物,但銀髮女子沒有打算繼續停在原地思考,要知道答案,直接追上去親眼看看便是最好的方法。至於危險,這從來就不在她的考慮之中。
這個結論令她無可抑制地憤怒,但同時也隱隱警惕起來。屠殺無辜的村民,還將他們全部變成亡靈帶走——如此邪惡的行為,並不是尋常的亡靈師所能做出來的。如果倒退幾百年,這種情形還能算是常見,尤其是薩瑪斯特創立龍巫教之後,遍邀大陸各地亡靈師加盟,研究各種黑暗邪術,最終當真弄出了「龍巫妖」這種震古爍今的變態存在,亡靈師的威名一時間也隨之抵達歷史的巔峰,他們橫行無忌,氣焰囂張,彷彿烏雲般籠罩世界。然而好景不長,薩瑪斯特很快敗亡,龍巫教在各大勢力的聯手打壓下近乎崩潰,很多著名的亡靈師都被剿殺,殘存者也都轉為地下,夾起尾巴低調做人,雖然盜墓挖墳的事情肯定經常干,殺人罪行也不可能完全杜絕,但確實是普遍收斂了很多。像這種屠殺全村又全部變成亡靈的事情,已經是很久都沒有聽說過了。
「很簡單,」凱爾本說,「什麼都不做。」
灰袍男子微微抬起臉,念了句咒語,兩支骨矛憑空出現,一前一後朝著多芙飛射而來,但卻全都打空了。銀髮女子的步法非常詭異,看似直線前沖,其實卻在不斷地左右變幻方位,讓對手壓根無法鎖定目標。灰袍男子口中嘟囔了句什麼,黑氣從指尖射出,擴散成一張巨型鬼臉,飄飄往前,張開血盆大口,照著多芙一口咬過去。
「嗯。」
黑暗。
「莎珞克受傷了?」
瓊恩鬆了口氣,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冷冰冰的臉,以及紫色雙眸,倒是把他嚇了一跳,「大奧術師閣下?」
話音未落,一陣猛烈的震動突然襲來,芙蕾狄坐在床邊,倒還罷了,瓊恩因為是站著的,猝不及防之下,險些失去重心摔倒。「怎麼回事?」他驚問。
「是的。」風暴點頭確認。
「此外,提凡頓全城居民都已經被龐大的邪術變成了亡靈,總數量超過一萬。」
「唔,這樣啊。」
正當他的神智再度恍惚,以為自己會活生生痛死的關頭,有某個冰涼堅硬的東西,表面光滑,像是一顆珠子,輕輕抵在眉心上,然後「融」了進來。緊接著,一股暖流自眉心處湧出,游轉全身,瓊恩感覺到自己彷彿被和煦的陽光照射,疼痛如積雪般急速溶化、消退,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緩緩吐了口氣,兩柄軍刀自手中消失,銀色火焰從體內散發出來,凝聚成幾十隻羽毛潔白的小鳥,撲棱著翅膀朝四面八方飛去,沒入沉沉夜色中。大約過了七八分鐘,小鳥們陸陸續續又飛了回來,大部分直接鑽入女子的身體,但有幾隻小鳥口中卻銜著一個小小的光球,色澤黯淡,透著明顯的死氣。銀髮女子伸出手,接過那些小光球,托在掌心中仔細端詳,美麗的藍色眼睛里已經籠罩上了一層怒意,飛鳥帶回的訊息,完全印證了她的猜測:這座村莊里,殘留著邪惡的亡靈術氣息。
「那太好了。」
灰袍男子在地面上掙扎著,努力想要爬起身反擊,但多芙這一腳踹得極重,五臟六腑都像是移了位,四肢根本用不出半點勁,呼吸都困難,更別說念咒。多芙冷笑著,走到他的身邊,「說出你此行的目的,」她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對手,「否則……」
「導師,你,我,再加上欣布和凱爾本,」風暴說,「五個人,足夠幹掉薩瑪斯特了。」
「吸收了巴爾的神力,沒想到還會有這種副作用,厲害是夠厲害了,卻未免太不美型……」
這一日傍晚時分,日已西垂,蒼茫暮色籠罩四野,崎嶇不平的山路上出現了一個人影。那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肩膀寬闊,腰窄腿長,步伐矯健而輕快,黑色皮製長靴踩在岩石和沙礫上,只發出非常輕微的響動。她穿著灰色的襯衫和緊身長褲,外面套著一件褐色皮甲,皮膚微黑中泛紅,顯然常年奔波在外,被風吹日晒所致,五官也算不上精緻秀麗,但如刀削斧鑿,線條剛硬,稜角分明,一雙藍色的大眼睛里透著勃勃英氣,長長的銀髮被絲帶束起,梳成馬尾,乾脆利落。看她的裝束,像是位經驗老到的冒險者,但卻沒有攜帶任何武器,也沒有行囊包裹,兩手空空行走在這荒山野地之中,像是突然冒出來似的。
「我沒事啦,」芙蕾狄微笑著,「你看,一點都沒受傷。」
「那傢伙可不容易對付,」萊拉謹慎地說,「上一次……我們雖然勝了,卻是損失慘重。」
「噓!」
序章 (下)凱爾本
瓊恩莫名其妙,但他很快就知道了答案。芙蕾狄喝下藥水,卻並未咽下,而是含在口中,然後主動貼過來,俏臉揚起,滿是羞澀紅暈,精緻的櫻唇彷彿鮮嫩花瓣,正等待著男人的採摘。瓊恩稍稍有些意外,但也不去多想,低頭吻上她的小嘴,讓她將藥水一點點度入自己口中,順便品嘗少女香滑柔軟的舌尖。
這條路她走過很多次,並不陌生,知道翻過這道山樑便能看到一座村莊,居住著幾十戶人家,今晚可以在那裡借宿。明日一早啟程,晚上便能抵達提凡頓城,後日下午就能回到家了。
「嗯,和那個貓女戰鬥的時候受了傷,不過不是很重,不要緊的。」
然後她一揮而下,將多芙的身體斬成兩段。
圓滾滾的身軀如籃球場般龐大,暗藍色的皮膚泛著殷殷的光澤,四隻小眼珠從上到下一字排開,咕嚕轉動,十六根黑色觸手氣勢洶洶地上下揮舞著,朝著瓊恩快速移動過來。瓊恩嚇了一跳,本能地後退,轉身逃跑,雙腿卻像是灌了鉛似的幾乎邁不動腳步。他氣喘吁吁,只聽得後面「嚓、嚓、嚓、嚓」的摩擦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情知是那隻觸手怪已經逼近,心中越發驚惶,腳下一絆便向前跌倒,眼看就要摔趴下,卻被一雙纖纖玉手扶住了。他抬起臉,正見少女的溫婉笑容。
正思忖間,一股刺骨寒意陡然自背後襲來,「被攻擊了!」意識瞬間做出判斷,這是她身經百戰所鍛鍊出來的直覺。獵豹按了按爪子,猛地往左側跳開,一道鬼火纏繞的灰暗射線從她的皮膚堪堪擦過,沒入土中。
「牧師正在治療,狀況穩定,預計兩日後就能完全痊癒,」風暴回答,「希倫在陪著她。」
自己的判斷失誤,並不存在亡靈師?哈,這當然是在開玩笑,絕無可能。那名只剩下兩種解釋:或者,亡靈師恰好離開了,不在這支隊伍里;或者,亡靈師和她一樣,也正隱遁在暗處。
「哦,散塔林會也不知道嗎,」老者彷彿自言自語,「那麼,凱爾本,你對目前的局勢有何高見呢。」
話音未落,銀火在空氣中燦爛燃燒起來,一位女子從火焰中走出,她身材纖細,面容秀麗,五官非常精緻,眼睛尤其漂亮,彷彿兩顆明亮綠寶石,但頭髮和風暴一樣,是燦爛的銀白色。「晚上好,」她向抽著煙斗的老者、風暴和莫格林分別點頭示意,「多芙怎麼樣了?」
銀髮女子立刻就明白這裏曾經發生了什麼:一群兇猛的怪物襲擊了這座村莊,殺死了村民,從留下的氣味來判斷,至少包括豺狼人、食人魔和牛頭怪這三種,其他暫時還不能確定,可能有巨魔或者熊地精。她是經驗豐富的遊俠,成年累月在山林野外奔波,對自己在這方面的判斷極有自信。然而更大的疑惑隨之產生:怪物從何而來?須知此地如此貧瘠,連生命力最頑強的地精都不怎麼能養活,更遑論其他兇猛品種?她也常常路過此地,可以確定方圓百里之內,絕對沒有什麼食人魔或者豺狼人的巢穴。
幾十道燦爛的白光劃破天際,發出隱隱雷鳴聲,以極高的速度墜落下來,沒入遙遠的地平線。因為太陽尚未落山,天色還亮,這白光並不是十分引人注目,而且很多人就算看到了也不在意,只當作流星,但銀髮女子的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
「大賢者在等著你。」一位禿頂中年人對風暴說。替她打開一扇刻著蔓葉暗紋的門。
隨著聲音發出,人影也自黑暗中清晰顯現出來,那是位滿臉皺紋的老者,正靠坐在躺椅中,吧嗒吧嗒地抽著煙斗,彷彿津津有味,卻沒有半點火光和煙冒出。
「那就好。」
幸好,奧嘉萊斯並沒有和瓊恩多做交流的意思,她在瓊恩臉上觀察了幾秒種,微微點頭,然後便轉身朝門外走去。「葯已經給你了,十分鐘后讓他喝一半,一小時后再喝剩下一半。然後拿鎚子在他腦袋上用力敲一下,讓他睡一覺就好了。記住我的話,小丫頭。」
「砍傷了多芙的那個黑衣女孩子是誰?」他問凱爾本,「知道來歷嗎?」
萊拉沉吟著,風暴的這個提議不無道理。實際上,這個世界因為個體的力量懸殊極大,刺殺敵方首腦原本就是戰爭中最常規的手段之一。此前是因為薩瑪斯特行蹤隱蔽,莫知所在,否則選民們早就組隊殺上門去了,哪裡還等到今天。
當沙漏顯示時間已經過去四個小時后,筋疲力盡的兩人終於停了下來,喘息聲漸漸平息。瓊恩抱著軟綿綿癱在自己懷中的赤裸少女,手在光潔的脊背上輕輕撫摸,嘴唇親吻著她的額頭,「怎麼今天這麼主動?」他取笑,「你以前可都是害羞得要命。」
瓊恩暗自發著牢騷,但沒有說出口,這件事牽扯複雜,如果要向芙蕾狄解釋清楚的話,就要將很多秘密都暴露出來。他既然住口不說,芙蕾狄也乖巧地不再追問。她看看時間,拿起奧嘉萊斯留下的那瓶藥水,倒了一半在杯中,瓊恩正要伸手去接,卻被她躲開,自己一口喝了下去。
「因為……」少女低聲說,「因為這或許是最後一次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