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日怒之塔

我感覺小女孩的身子猛然一抖，似乎相當害怕旁邊那個正用溫柔的視線看著自己的天使姐姐。

「瘟疫」兩個字如同一個信號，話音剛一落下，我們周圍便響起了一陣騷動，凱爾薩斯的眉毛也立刻上揚起來。

希爾瓦娜斯看了我一眼，然後說道：「我理解你們的處境，放心，你們不需要做出任何的犧牲，我也不希望看到昔日的同胞再遭受更多的傷亡……我們只是要借用這座塔，確切地講，是作為這座塔能量源的——魔網節點。」

瘟疫，現在這兩個字只有一個含義：天災。

凱爾薩斯的笑容一下子有些尷尬，但他很快便發現眼前的遊俠將軍嘴角露出了若有若無的微笑，於是心下釋然，放開了這個對自己而言有些難堪的話題，說道：「幽暗城所發生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那麼，這次你們是希望我做什麼呢？難道是收服幽暗城？恐怕你們會很失望，奎爾薩拉斯的現狀你們也看到了，血精靈已經自顧不暇——儘管這麼說很讓我慚愧，但是我們無能為力。」

「我現在是一個亡靈，」希爾瓦娜斯並沒有如對方那樣失態，儘管回到昔日的故鄉讓她的心情也產生了罕見的波動，但她還是很好地掩飾了這點，「同時，我現在也為神效力。」

「我想我可以想象……抱歉，現在我的腦子有些亂……」凱爾薩斯揉了揉額頭，然後露出一個微笑，「不管怎麼說，能夠再次相見，這實在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可敬的遊俠將軍，儘管這裏的狀況已經糟糕到一塌糊塗，但我還是要說，歡迎回家。」

這句話帶給凱爾薩斯的震動絕對不亞於見到曾經戰死的遊俠將軍站在自己面前所產生的震撼，事實上，雖然對神使聯合凡人組建救世軍這件事有所耳聞，但凱爾薩斯對這支新聯軍的情況並不十分了解，整個種族面臨的巨大危機，讓他沒有精力去關注其他的事情，因此當看到身為亡靈的前遊俠將軍如今站在天神身邊的時候，他覺得整個世界都瘋狂了。

一個奇怪的小女孩。

在凡人中的牧師或者聖騎士看來，這種被天災病毒直接侵入傷口的感染基本上就已經相當於成了亡靈的一份子，但對全身百分之九十九都由神聖能量凝結起來的阿賴耶而言，驅散這種程度的病毒感染並不是什麼難事，她對聖光的掌控精確度是普通人類聖職者完全無法想象的。

注意到王子殿下的視線，小小的精靈女孩不自然地移開了自己的視線，然後她才猛然注意到站在一旁，正用疑惑的目光看著自己的阿賴耶。

「怎麼回事？」

就如同現在絕大多數的血精靈士兵一樣，這個負責在銀月城中維持治安的普通士兵也僅僅是經過了短暫訓練甚至連見習都算不上的武裝平民，他看到站在面前的凱爾薩斯王子之後表情猛然一驚，然後看到了我們中醒目值最高的阿賴耶，表情更是獃滯起來，直到尷尬的凱爾薩斯一聲咳嗽才讓這個慌裡慌張的傢伙回過神來。

歡迎回家，最平常不過的一句招呼，但在這裏說出來卻帶著不同尋常的意義，在保衛家園的戰鬥中陣亡，被複活為亡靈成為巫妖王的奴僕，在洛丹倫的廢墟上帶領著嚮往自由的子民們掙扎求生，被背叛，被驅逐，被幾乎整個大陸上每一個種族所排斥，而在這裏，卻終於有一個人肯對她說一句：歡迎回家，這句話的分量會有多重？

但是很快，凱爾薩斯便從見到早已死去的將軍所產生的震驚中冷靜下來，而後想起了面前這位可敬的女子最後的結局。

「我猜，假如這次我不是以神的盟友而是僅僅以一個亡靈的身份前來的話，你是不會對我說出歡迎的。」

「快抓住她！」

「我想你需要先見一個人。」

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似乎看到對方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淺淺的弧度，彷彿是什麼計劃得逞的樣子。

日怒之塔，銀月城中僅剩的保存完整的建築物之一，同時也是血精靈建造的最宏偉、最強大的法師塔，假如不是在太陽井中復活了克爾蘇加德之後阿爾薩斯不願浪費時間，這座寶貴的高塔肯定也不能倖存下來，如今，作為銀月城為數不多的完好建築，這座龐大的法師塔被作為了血精靈新的宮殿，同時也是支撐奎爾薩拉斯大結界的魔導師們居住的地方——他們必須保證不間斷地為整個大結界提供魔力，因此根本不可能離開這座充當奎爾薩拉斯魔力樞紐的高塔。

「很容易，」天使妹妹柔和的語調中帶著淡淡的自信，「只要她的靈魂還在，治愈肉體就不是什麼問題。」

似乎是對眼前的血精靈王子——哦，現在應該是血精靈之王——露出這樣震撼的表情感到十分愉悅，希爾瓦娜斯罕見地露出了一絲惡作劇得逞的微笑，說道：「神明比你想象的還要公平。」

一聲大喝從前方傳來，飛奔的小小身影在這聲大喝的刺激下速度反而陡然提升了一個層次，縱使以精靈族先天靈敏的優勢，這個小傢伙的速度也著實可觀，但令人遺憾的是，雖然敏捷超常，這個小傢伙卻明顯有些馬虎，慌不擇路的小小身影完全沒有看到前方的路況，便一頭撞到了我的身上。

髒兮兮的精靈小女孩聞言立刻抬起頭來，眼睛中閃爍著驚喜的光芒，然而，我還從中發現了一點點困惑，似乎對天使姐姐說出這樣的話感到相當意外。

但這隻是一個小小的插曲，小女孩身上的天災病毒對阿賴耶而言很容易驅散，但那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於是我們帶上了小丫頭，一起來到了凱爾薩斯的宮殿之中。

而我們此行的目標，魔網節點，正在這座高塔的下方。

「王子殿下，」緊張的精靈士兵手忙腳亂了一陣子才終於想起怎麼敬軍禮，匆忙地行了一禮之後指著小女孩說道，「這個小孩感染了瘟疫！」

「神使大人，很抱歉……」

我終於發現，小女孩那有些破爛的衣服上沾染著暗紅色的血漬，在她的背後則有一條不知道什麼時候留下的傷口，傷口不大，而且已經結痂，可是在這看上去不嚴重的傷口附近卻有著令人不安的黑色斑塊。

凱爾薩斯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但我並沒有回頭：「阿賴耶，能治好嗎？」

小女孩感染了亡靈病毒，而且是那種根本無法驅散或治愈的高等級亡靈的瘟疫病毒，所以她才要拚命逃跑，因為在這個時期，任何感染了無法治愈的亡靈瘟疫的平民都只能接受「凈化」，這是為了整個種族的安全而不得不做出的犧牲，可是，基本上沒有人會願意做出這樣的犧牲。

不管是誰看來，神明和亡靈站在一起，這都是一件相當難以置信的事情。

一個氣喘吁吁的精靈衛兵跑到了我們前面，對方的裝備並不齊全，而且身上的皮甲和護肩明顯來自於兩種不同的制式裝備，曾經強大的高等精靈種族現在也只能用這種東拼西湊的方式來武裝自己的士兵了。

儘管昔日的遊俠將軍以亡靈的身份出現在自己眼前並告訴自己她已經是天神陣營的成員這樣的事情讓凱爾薩斯有些發懵，但他畢竟是血精靈的領袖，擁有著在這個位置所應該具備的冷靜和睿智，他很明智地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而是根據現狀做出了最適宜的反應。

我首先為精靈小女孩要了一間房間，讓阿賴耶帶著她去進行凈化儀式，然後讓凱爾薩斯屏退了隨行的衛兵。

當凱爾薩斯詢問我們究竟需要血精靈做出什麼樣的幫助的時候，我如此說道，然後示意一直跟隨在我們身後的希爾瓦娜斯除下兜帽。

這讓我有些疑惑，貌似在這個世界天使不是可怕的事物吧？

凱爾薩斯面有不悅地問道，自己手下的士兵在神使面前如此失禮的表現讓他覺得面子上很掛不住，然後他又帶著不滿的神色低頭看了看正緊緊抱著我腰的小孩——一個留著金色短髮、渾身上下髒兮兮的小女孩子，後者臉上布滿了污垢，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只有一雙碧綠色的明亮眼睛閃爍著靈動的光芒，讓小女孩看上去多了幾分可愛。

預料之中的，響起了如此的驚呼。

「希爾瓦娜斯將軍！？」

但希爾瓦娜斯的表情卻沒有太大變化，並不是對這句話無動於衷，而是長久的孤寂讓她幾乎忘記了感動是什麼樣的感覺，以至於習慣性地露出了冷漠的表情，不過很快，她便微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