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披荊斬棘
第五十章 交換
宋聞賢無奈的嘆口氣，點頭答應了。
陳新聽到令夫人三個字，想起肖家花的模樣，心頭一個哆嗦，面上裝作恭敬的聽著。
徐管事惶恐的看著陳新問道：「陳大人，這，這是如何了？」
「這……」
如此一來宋聞賢長子就沒了作用，徐管事大口喘著氣，後面的話一時沒說出來。
「徐先生，你有所不知，這俵物和倭刀都是尋常人不用之物，都要等到京師和淮揚客商來進貨方可賣出，三五個月還算是往少了說。」
陳新揮手停住盧傳宗說話，讓幾個親兵隔開身後的水手，低聲問盧傳宗：「張大會有沒有消息傳回來？」
徐管事好半天才又回過氣來，連帶苦色道：「陳大人啊，如何會要如此之久？」
徐管事湊過來低聲道：「陳大人你剛回來，這鍾道台依附內臣，媚事閹黨，已經去職了，所以，你不需要跟他交代什麼。」
「有，他到天津讓盧友帶來的消息，說是鍾道台四月被一個御史彈劾，五月就去職了。」宋聞賢和陳新兩人心中都是一陣驚喜，總算陰到了一個。
盧傳宗見了陳新，高興的道：「大人可回來了，你升為指揮僉事的告身都到了。」
宋聞賢涉及親人，頭腦不如平日靈活，也不再多想，等了兩個時辰，周世發和盧傳宗出現在岸上，坐上柴水船來到了福船上。
話說到此處，徐管事明白陳新是要等哨官的任命下來才給八千兩，站起來道，「這幾樣便就此說定，把兵器列個條子給我，我送來后就再取一萬兩，剩下的八千兩也請陳大人儘快，我來之前令夫人還請我代問何時能來威海。」
有現銀在，徐管事此時冷靜了一些，他眼睛轉轉對陳新道：「陳大人念舊是好的，不過也不可太過迂腐，孫大人的銀子也是銀子，哪條船回來他鍾大人又如何得知。」
徐管事這時聽了一口氣才算順過來，大口喘息幾下，往桌子上一摸，才想起根本連茶都沒泡，他也顧不得了，連忙對陳新道：「那你快些把銀子給我，我自己有船來，現在就帶回去。」
陳新回憶一下道：「鍾大人加上他賺的，一共是二萬兩，都是現銀。」
「既然鍾大人那邊不急，這次
陳新起來惶急的賠笑道：「徐先生息怒，下官也不怕實說，實在是鍾大人當初曾答應下官一些兵器，下官一直就盼著回來能給手下兒郎弄來，卻又出了此事。」
陳新驚訝的看著徐管事，半響才道：「我如何能做這過河拆橋的事情，鍾大人去職了也算以前的上官，要是如此做下官這良心實在過不去。」
陳新驚訝的看著他說道：「先生現在如何拿得走。」
陳新道：「銀兩倒是有，不過都是鍾大人的，這裏還有貨冊賬簿，徐先生可以看看。」陳新說著拿出一本偽造的賬冊來。
陳新搖頭道：「你以什麼身份和他談，你現在還算孫國楨的幕僚，兒子也在他手上，我去更好談些，我只是要些東西，不會吞他銀子，宋先生你兒子保證毫髮無損的回來。」
徐管事手一揮道：「陳大人無需為難，就算那鍾大人來問起，就說是我拿走了。若是如此陳大人都不同意，我便懷疑陳大人的實在用心。」
陳新看他好像有點過於激動，開門叫來一個水手，讓他泡了一杯茶過來，這才慢慢坐下對徐管事道：「不瞞先生，現在剩下這一船就是我的貨，全都是些俵物倭刀之類，先生可以馬上上船查看，這些東西總要變賣之後才能把銀子補給孫大人，要不，徐先生也可把這些貨拿去自行變賣。」
徐管事又開始撫胸口，陳新連忙把茶端過去，徐管事接過一口就喝了半碗，急切之下，鬍子都沾了些水珠。
陳新對這個袁崇煥倒是無所謂的態度，雖然說他也管著登萊，但袁崇煥有遼餉拿著，整日呆在遼西，未必有心情搭理登萊，更別說更不重要的文登。他不注意到自己最好，陳新也不會主動去招惹他，此人只有一年多的任期，
福船也如同其他遮洋船一樣，放下一艘柴水船，往岸邊劃過去。
陳新趕緊接著道：「不過徐先生放心，無論如何，我也要把孫大人的本錢湊出來，一定要還給孫大人，這也是我們作屬下的本分。」
宋聞賢和陳新到僉事大人，互相看一眼，知道是打通天梁的軍功終於辦下來，孫國楨還算是認真辦事，直接從納級千戶就到了僉事，錢元殼肯定也是起了作用，即便是衛所官，級別總高了一級。
「還有，也是盧友帶來的消息，不過現今已是都知道了，朝廷四月任命以前那遼東巡撫當了薊遼督師。好像登萊也歸他管來著，原來的王督師被免職了。另外登萊總兵楊國棟調任浙江總兵。」
陳新搖頭道：「不用，上面還有登萊巡撫和總兵頂著，他遼餉幾百萬，咱送少了沒用，送多了反惹其疑，朝廷給他這麼大一攤子，遼東周邊防線都給他了，夠他忙活的，應該沒功夫理會咱們這最不重要的地方。」
徐管事看了一臉媚笑的陳新半天，倭寇的首級就不是一般的土匪了，雖然不如建奴首級，但軍功也很高，徐管事終於也露出笑來，口中說道：「陳大人日後必定前途無量。」
陳新知道他擔心他的長子安危，解釋道：「宋兄不必擔心大公子，銀子肯定給孫國楨，不過不能白給，等周世髮帶人來，我問清這兩月情形，咱們再看如何撈些好處。」
聞訊趕來的人都驚訝的看著船上，包括孫國楨派來的那位徐管事。陳新在巡撫衙門時就見過他兩次，送了兩次銀子，關係還算融洽，陳新走下跳板后，有氣無力的問他道：「原來徐管事也在這裏。」
徐管事開始心動，他也知道孫國楨形勢堪憂，乘著還在任上，能賺就趕緊賺，但他還是要先問清楚大筆，「那孫大人那邊，在下這次能拿走多少？」
陳新悶不作聲，好半響才對徐管事道：「徐先生，我們那邊屋裡談。」
「原本加上賺的，孫大人該是三萬八千兩，若是這些兵器能到手，到時下官變賣貨物之後，給孫大人補齊三萬八千兩如何？如
宋聞賢迫不及待問道：「下獄沒有？」
徐管事陰陰的看看陳新，緩緩坐下端起茶來，這次倒氣定神閑了，他喝下一口之後，輕輕問道：「原本孫大人加上賺的，該是四萬兩吧？現在船上只有二萬兩。」
徐管事接了銀票，他這次能帶回二萬兩本錢，也算能交代，只要把鐵甲和兵器弄出來，還能再拿其餘，這個結果不算太順利，好在還有個希望，他雖然對陳新有所懷疑，但是現在孫國楨在敏感時刻，也不願對這個名聲很大的僉事動粗，反正拿了一半，還有一個陳新的家眷在，手中還是有牌，他想定后對陳新道：「宋家的事在下可以答應，陳兄何時能補齊三萬八千之數，可否給在下個時限？」
徐管事看陳新片刻，冷冷問道：「什麼兵器？」
「一般三五月也就夠了。」
說完他出口氣，「把銀子留著給現管，還是登萊巡撫和海防道最划算，就看下一任登萊巡撫是誰了。」
徐管事自顧自接著說道：「你今年剛升了僉事，又要升同知當哨官，沒有說得過去的軍功，也是無法，若是編造的，那兵部還要審核，不全在我家大人。」
陳新為難道：「兩船雖是一起，但此船貨物是鍾大人的，貨冊賬冊都清清楚楚，鍾大人也是看過船的，若是給了孫大人，我無法對鍾大人交代。」
陳新臉上帶著職業笑容，對徐管事淡淡道：「下官正好便有軍功，前些時日一股倭寇盤踞文登深山之中，妄圖劫掠文登縣城，被我一戰擊滅，得真倭首級四，脅從首級二百余，具可查驗。兵部由小人自行打點，徐先生只管辦理登萊的報功文書，若是下官能升任哨官，孫大人那裡小人補足四萬兩，徐先生這裏，又有一份辛苦錢。」
徐管事一拍手興奮道：「那便將此船銀兩給孫大人不是一樣。」
陳新留著個八千的尾巴就是怕孫國楨拿了錢就對付自己，要拖著他一下，不過自己是倒閹英雄，孫國楨要是不想惹麻煩，應該不會如此行事，他對徐管事解釋道：「
宋聞賢摸著鬍鬚，腦袋突然靈活起來，陳新也在低頭想著，鍾道台是因依附內臣被打倒，日後不可能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他的銀子肯定不還了，就是孫國楨還在，銀子雖要還去，但如何多拿些好處。
周世發上岸后，往北沿著海岸往麻子墩過去，陳新在福船船頭看著，等他消失不見，才對身邊宋聞賢道：「我賭孫國楨派了人在墩堡等著。」
陳新眉頭皺在一起，似乎在做這艱苦的思想鬥爭，半響后還是搖頭，徐管事氣得站起來，對著陳新吼道：「陳大人，你眼中是否只有鍾大人，難不成孫巡撫還比不過他一個海防道？鍾大人究竟答應你什麼好處？」
徐管事急道：「這許多貨物，我亦不識得買家，拿去如何脫手，陳大人你變賣貨物究竟需得多久？」
徐管事根本就不去接，他身子朝這邊傾過來問道：「鍾大人的銀兩有多少？」
「是，人都還等在那裡，說要當面給陳大人才放心。」
「沒有，歸家閑住。」
一艘福船和朱印船也混在其中，朱印船的前後軟帆都已經降下，其他的漕船水手對大和型船頭並不熟悉，只以為是沒見過的中國船，大家互相都沒有理睬。
兩人一前一後走入水師的公事房，剛一進屋，陳新突然一下跪在地上，哽咽著道：「徐先生，下官有負孫大人所託，我們回途路遇大風，裝孫大人貨物的那艘船被吹散，遠遠的看著，似乎被打翻在海里了。」
「陳兄，船上事情辦完后，要不要我去山海關一趟，幫你打點一下？」
宋聞賢有點憂慮的道：「我也如此認為，陳兄可是答應把孫國楨的銀子給他的，為何又要如此神秘。」
陳新想著鐵甲，那是宋聞賢在登州的文冊中查到的，鍾道台卻從未答應過他，他垂涎已久，聽到徐管事口風鬆動，低聲道：「徐先生方才不是說鍾大人去職了么，這鐵甲怕是鍾大人在任的時候就不見的。」
徐管事張大著口，如同被定住了一樣，他很清楚孫國楨為了逆案，已經往京師送了很多銀子，可能能求個全身而退，這兩萬
「徐先生，鍾大人答應給我五百套鐵鱗甲，我也知道武庫中還存有些火藥硝磺之類。此外鍾大人還答應幫我升為同知，調任文登營哨官。」
「你，你。」徐管事難以想象自己回去如何與孫國楨交代，他指著陳新，手指顫抖著，快要說不出話來，陳新不等他說出威脅的話，搶先一步哭道：「連宋先生可能跟船沉了。」
徐管事不置可否，陳新又補上一句道：「徐先生來回奔波，下官這裏，也有一份心意給先生，不會少於一千兩。」
他說完這邊，對盧傳宗道：「登萊附近還有沒有其他什麼事？」
……
威海衛城東北方的廟前海口，十多艘海船靜靜停靠在其中，隨著海波微微起伏，大多數海船都是海運漕糧的遮洋船，威海的廟前海口與麻子墩中間隔了松頂山和雕窩山，是一個可以避風的場所，躲避風浪的船隻最多時有近百艘，平時則是一些補充淡水和食物的，數量就少很多。
徐管事的心口一下又提起來，他連連用手撫著，口中急急問道：「那你方才所說又是何意？那不是還剩下一艘船么。」
片刻后宋聞賢就對陳新道：「陳兄弟，還是我去和孫國楨的人談。」
徐管事摸著下巴的鬍鬚，鐵鱗甲一套至少五十兩，五百套就是兩萬多，他哼了一聲道：「原來如此，他鍾白石倒是好打算，你陳大人也是好打算，眼下鍾白石去職，孫大人倒也兼管著武庫，不過就是怕不好交代……」
朱印船駛入麻子港，在碼頭上停了下來，船上只有二十來個水手，船身上的護欄爛了好多個地方，一幅前帆上也是破破爛爛，上面的繩子都纏成了結，放不下來。
徐管事眼睛往窗外的福船看看，問道：「如此說來，船上便只有陳兄的貨物，銀兩一點也無了？」
「袁崇煥？」宋聞賢奇怪的問了一句，這人去年剛被解職，今年反而還爬得更高了。他稍微回憶一下，對陳新道：「這可奇怪了，他當年也是和閻鳴泰一起上疏給魏忠賢修生祠的，閻鳴泰怕是逃不過逆案，這袁崇煥倒是升得如此之快。」
陳新問盧傳宗道：「是不是孫大人派人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