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1節 沉重的交易

從走入這裏開始，這是議長第一次問出如此尖銳的問題，而事實上，從他認識議長至今，這個睿智的老人也未曾這樣尖銳過。這不是某個陣營的站隊，而是一個關係到種族意志的決定，以血瞳如今的身份，他的說法，就代表著克羅迪爾的意志。

在血瞳的沉思中，議長緩緩開口。「在接下來的戰爭中，我們人類會不惜代價，付出一切。保證你沖入永訣之門。」

沉默是良好的發酵劑，隨著時間點點過去，議長終於嘆息一聲，放下了手中的餐具。

「哦，為什麼不？我們又不是第一次一同用餐。」議長貌似不在意的說道。

「你想要什麼？」血瞳沉聲問道，再聯想之前的交談，漸漸明白了。

「我原本想和你聯手，衝破這層阻隔。」議長笑了笑，但笑容漸漸苦澀。「可我突然發現，我要求的太多……多到……我自己都覺得奢望，多到……我付不出代價。」

潔白的雪花從穹頂飄落，微涼的風吹起層層白霧。遠處的叢林已經披上了白色的『鎧裝』。那條蜿蜒而過的小溪並沒有冰封，但溪水中流動的冰塊不時撞擊，發出『叮叮』的響聲。整一幅地道的冬天景色。

說到這裏，血瞳的聲音變得沉重，他又沉默了一會，才認真的說道。「我們不會成為敵人，因為我們有著共同的利益和目標。但如果……非要讓我做出決定，我只希望，你不要擋在我前進的路上。」

「很不錯。」血瞳誠實的回答。這不需要考慮，雖然他身負克羅迪爾的血脈，但歸根到底都是從人類底層走出來的，對於人類的了解他比任何異類種族都多。而且在某種角度上，他也算是一個人類。

血瞳目光閃動，沒有說什麼。其實這也是可能發生的情況之一，他只是想知道，議長要如何應對。

血瞳沒有看他，依舊在關注著那些飄落的雪花。雪花很漂亮，但遺憾的是它的生命只有從起始到落下的那麼一刻。短暫，卻又單純。就好像普通人的生命……

「博卡和蕯沙聯合？」

不過這笑聲中，議長的臉色卻越來越沉重。他望著血瞳，回憶起當初見到他的模樣，又回憶了許多。他看著血瞳成長，也曾經幫助過血瞳。可他卻從未想到血瞳會在這麼短的時間里成長到一個連他都要平等對待的地步。

議長花園的景色並非一成不變的，血瞳走入的時候，這裏正逢冬天……

酒汁很辛辣，無色透明，喝入胃裡如同一團火。

如此過了許久，他才突然嘆息一聲，眉毛舒展開來。「和我想的一樣，你還是那樣頑固。就好像一塊石頭。」

「我覺得，也許該是我們談點什麼的時候了。」

「哦，小夥子，有時候吃東西並不僅僅是為了攝取能量，更多的是一種享受。你不覺得在這寒冷的冬天，吃上一碗熱氣滾滾的火鍋是不錯的想法嗎？為了這個我還特地叫人送來十噸活羊。」

議長點點頭，於是問出第二個問題。

「我想過了，我付不出代價，所以我只能提出一個交易。」

「這次我們遇到了大麻煩。」議長說著，遞過一分報告。血瞳只看了一眼就瞳孔微縮。

活羊是論噸的？血瞳不僅有些啼笑皆非。不過他也知道議長那誇張的食量，所以只是微微一笑。拿起旁邊的酒瓶打開。

議長就坐在一座小亭中，大口大口的吃火鍋。

議長低著頭，默默的看著火鍋中翻滾的湯汁，還有那一片片羊肉。羊肉很白，很好吃……就好像人類在高等文明的眼中。

於是議長的笑聲漸漸停歇，目光與血瞳對視在了一起。「這是一個殘酷的世界，任何得到就必須付出。沒有免費的午餐，也沒有無所謂的忠誠與友誼。血瞳，你我都知道盟友的價值就在於利用。我也不否認當人類需要達到目標之時，你的價值也會被放于天平之上。」

那是克羅迪爾的力量，是他曾經覬覦，如今卻要聯合的力量……

「我已經不需要通過食物攝取能量了。」血瞳回答。還是在他對面坐下。拒絕一個老人的好意並不理智，尤其這個老者對他還不錯。

所以他不能不慎重，不能不疑慮。

花園中，雪花開始飛舞了，不是風，而是一種莫名的氣息在驅散它們，讓它們飛離了議長和血瞳的身邊。

「所以，讓我們坦誠一些吧。」

潔白的雪花從上方飄落，血瞳仰起頭，看了一會，突然說道。「有什麼事就說吧，你找我來不會為了吃飯。」

但血瞳的心卻很冷靜。是的，他已經很長時間保持這種狀態了，隨著覺醒的記憶越來越多，身體越來越強壯。過去的種種漸漸離他遠去，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許多，身體，思考方式……以及身份。甚至，這樣和議長平等交談也習以為常。

「這東西很不錯，你也來一份？」

「所以我想問你個問題，你認為作為盟友，人類如何？」

「只要你同意。」

注意到血瞳到來他也未起身，只是指了指對面。

「你也一樣。」血瞳回答。然後兩人都笑了起來……

「是的。」議長點點頭。「其實我也一直試圖在他們中間製造裂隙，從而取得利益。但現在看起來並不成功，又或者說，這些高等貴族從心底里就沒有把我們看成是同樣的文明。我們只是他們口中的賤民，乞丐，廢物，垃圾的代名詞。所以當需要的時候，他們也會聯手驅趕我們。」

議長確實要求的過分了。可是以議長的睿智，他又如何會提出這樣無理的要求？

「那麼，如果，我是說如果，在未來的某一天，你背負的那個文明和人類發生衝突，你會選擇哪邊？」

「嗯？」血瞳的眉頭一皺，將目光投向議長。

果然，議長接著說道。「我想要的是，你全部的力量，全部！」

全部，當然不是指血瞳自己或者他的小隊，還包括許多許多的東西，水面之上以及隱藏在水面之下的部分。毫無疑問，這些力量，就連血瞳自己也沒想過全部拿出來。

議長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他又為什麼認為在未來的某一天會成為自己的敵人？血瞳一瞬間想了許多，卻無論如何也得不到答案。所以沉思之後，他只能說到。「種族問題無法避讓。雖然我以一名人類的身份為榮，但同樣我也背負了太多。我想這不是個好問題，因為不管是你還是我，在面對它時都沒有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