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9節 薪火

每一個克羅迪爾人，從生下來開始就要學習戰鬥，就要適應戰鬥，他們不是機械，卻要將戰鬥的因子基於血脈，溶於本能。不管是憤怒，狂暴，還是任何環境都能發揮出最強的力量。這就是他們100％有效戰鬥力的原因！而這樣的種族就算因為全宇宙的敵視而滅亡，又如何能泯滅他們的意志？

那讓人類近乎絕望的博卡和蕯沙的強者陣容，就這樣讓克羅迪爾人的黑色洪流淹沒？那一幕幕瞬間結束的戰鬥，翻飛的屍骸和臨死的慘叫，都在證明雙方根本不是一個層面的較量？

他對人類傭兵伸出手……沒有說話。

好好活下去，有尊嚴的，活下去……

「看起來，我們要贏了。」另一方的星空，諸神之黃昏的艦首上，赫克微笑著對懶惰說道。而懶惰還有點迷茫，無意識的嗯了一聲。

可下一刻，一道黑光卻突然從上方落下，瞬間在博卡人的隊列中劃出七八個『Z』字軌跡，犀利的銀光一閃即逝，將這些博卡人全部切成了碎塊。

不管如何……勝利，就在眼前。

兩隻手就這樣握到了一起，然後人類傭兵就聽見了一個沙啞的聲音。

本來他們已經絕望了，可傳說中克羅迪爾人的加入讓所有人都精神大振，彷彿得到了神佑一般。哪怕己方的『神』，曾經還有個身份是惡魔。

「好好活下去。」

「絕不放手……得來不易的自由與尊嚴。」

「有尊嚴的，活下去。」

「那是萬年的沉澱啊……」赫克彷彿看出懶惰在疑惑什麼，輕聲呢喃道。「在他們的心中，誰知道積累了多少怨恨，多少力量。也許對於我們人類來說，以死抗爭就是意志的至高點，但對於他們來說，死亡卻僅僅是一次積累。哪怕死去，也決不放棄那個意志。」

人類傭兵一驚之下睜開雙眼，卻看到一個身著黑色殖裝，目光冷漠的克羅迪爾征服者。

「抓住他，邱爾克，鎖定完成了嗎？如果完成立即切斷他的反空間連鎖！」

這是為什麼？是克羅迪爾太強？還是博卡和蕯沙太弱？

「別跑！」

赫克這句話並未誇張，因為克羅迪爾的傳奇不是自封的，而是宇宙文明的口口相傳。在那遙遠的大混亂時代，他們是用拳頭打開了種族尊嚴的大門。被世人冠以戰鬥國家的名號。只要兩個數據就能看出他們的特殊，那就是在宇宙歷史中，唯一沒有『平民』概念的種族，以及唯一沒有自然死亡的種族（全部戰死，自然死亡在克羅迪爾屬於恥辱。）。

「要結束了……」人類傭兵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眼中閃過一絲遺憾。「只堅持了……十分鐘……」

後方的博卡裁決者緊追不捨。雖然戰局對己方不利，他們也要先殺掉這個人類傭兵。這些卑賤的螻蟻，已經給高貴的博卡人塗抹了太多骯髒，他們必須要用命來補償！強大的思感全力運作，終於在人類傭兵一個失誤間完成鎖定，隨後介質凝固的光束牢籠就出現在那名人類傭兵周圍，將他牢牢的禁錮在其中。

戰爭……逐漸接近尾聲……

「突擊！」一支重突艦隊噴射著耀眼的尾流，插入了敵人陣列之中。隨後就是後方密集的火力覆蓋。鋼鐵的力量撕碎了高貴的魔導花紋，將一支支華麗的博卡戰艦生生碾碎。無數逃生艙從中射出，倒也成為一幕壯麗的景觀。

「放出全部戰機，為我們的伊甸打開通路！！」後方母艦的艦長高聲叫道，將艦長帽砸在了桌面上。戰鬥到這個地步已經沒有什麼紳士，戰爭不是舞會，不管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背後也鋪滿了屍骨與鮮血。人類是用犧牲與信念走到今天的，決不允許任何意外發生。而每個人都知道，通往七層奈落的門不是那麼容易打開的，那涉及到深層的空間技術，需要伊甸為先導……

雖然……僅在這輝煌的戰場上。

在克羅迪爾征服者的強勢介入之下，博卡和蕯沙聯盟的強者飲下萬年之前的苦果。同樣的星空，同樣的戰場，萬年之前他們是勝利者，克羅迪爾是孤立者。但如今，他們卻是失敗者，克羅迪爾也不在孤單。

戰線迅速向前推進，已經接近了那巨大的圓環。而那圓環也不再『吐出』戰士，彷彿博卡和蕯沙族已經承認了失敗。

這一瞬間，他的眼前閃過了許多畫面，有他的孩子，女人，也有他的家族，朋友。但最終，卻出現了一顆龐大的機械行星……他那滿是疤痕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徐徐閉上了眼睛。

星空中，戰火仍在繼續，但明顯博卡和蕯沙已經後繼無力，他們的高端力量被克羅迪爾人一一獵殺，高等戰爭已經落入敗勢，而低等層面的艦隊戰更不是人類聯盟的海量艦船對手，被逐一淹沒在鋼鐵與烈火的海洋之中。

也許，這才是真正的命運……誰又說得准呢？

在這古老戰場的見證之下，兩個有著同樣特質，同樣性格，似乎又同樣命運的種族終於攜起手來向命運說不，而那萬年之前的強者與現今強者的共同作戰，又彷彿穿越了時空，定格在某一張昏黃的照片中。

毫無疑問，他已經燈盡油枯，自身能量池幾近枯竭不說，就連鎧裝的戰鬥藥劑也都進入了紅線。高強度戰鬥下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吞噬著天文數字的資源，就連他這樣的隕星級也不會例外。

他也在望著人類傭兵。

就這樣贏了？

不過他並未放棄，哪怕在如此艱難的環境下仍然在高速移動，試圖將這一小隊博卡人引離盟友艦船。戰爭不是一個人的遊戲，就算自己戰死在這裏，他也要將職責進行到底。

他們回來了，用另一種形式，另一個姿態……

下一刻，人類傭兵就看到這個黑色身影在自己面前腐爛，崩解，他身上的殖裝尖聲嘶叫著，在短短几息間吞噬掉宿主，然後自身又化為一灘血水，他消失了……但他那最後的話語，卻仍在人類傭兵的耳邊徘徊。

人類傭兵遲疑了一下，也伸出手去。

星空中一道流光在飛射，那是一個人類傭兵，在他背後還緊緊追趕著幾個博卡裁決者。雖然整個戰場已經逐漸進入人類的掌握，但局部仍然存在著激烈戰鬥。這名傭兵就是在保護一支盟友艦隊時被博卡人盯上，從而追殺了七分鐘。

「一個天生為戰鬥而存在的種族，他們的積累是恐怖的。再加上博卡和蕯沙在如今宇宙的腐朽，這樣的戰果我不覺得有什麼意外。」赫克最終嘆了口氣，輕聲讚歎道。「尤其是，他們擁有這個宇宙，最出色的戰士……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

那一瞬間的目光很奇怪，有不屑，有好奇，有遺憾，也有期待……人類傭兵很奇怪，一個貌似冷漠的男人怎麼會有如此複雜的目光，如此豐富的情感。然後他就看到那克羅迪爾征服者向他走來，撕開了介質凝固的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