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游龍舞
第513章 出手
巴圖聽著前面，還笑著擺手，聽到後邊，這憨直的蒙古漢子卻是不曉得該如何拒絕了。
三棵樹驛站到太僕寺牧場卻是有一百二十里的距離，還是要看天氣，要不然的話，遇到風雪路上耽擱，又會發生昨日的驚險。
那手串中間，有塊拇指大的雕花珊瑚。白白的菩提子配著血紅的珊瑚，看著甚是醒目。
曹顒隨扈來過幾次塞外，加上也有蒙古好友，所以曉得這個。
不管怎麼說，這用奶食與肉做主食，大家都是不適應，還是吃這樣的飯菜，使勞乏了數日的眾人胃口大開。
眾人中，凍死了馬匹的四人，上了巴圖所駕的勒勒車。
小和尚自幼在佛門長大，不知人間疾苦，這番磨難，對他來說，實是太重。
問過驛丞，兵部的官員是昨兒下午到的，今兒早上已經往牧場去了。
他「呵呵」笑了兩聲，還是痛快地接了曹顒的禮物，同時將自己隨身所帶的蒙古刀取出，回贈曹顒。
曹顒沒有法子，只是笑著謝過。
魏黑在心裏盤算那邊的人手，要是沒有暗中跟著的，兩下里差不多。
但是蒙古人最愛面子，招待每一位路過氈包的客人是他們的傳統。會接受禮物的饋贈，卻不會接受金銀，要不然就會覺得受到侮辱。
說到這裏，他將智然被拘拿的原由說了。
巴圖不放心家裡，沒有久留，將曹顒他們送到這裏，又用帶來的兩頭凍羊換了兩包鹽巴，半包茶葉，就先駕車回去了。
待醒過神來，這蒙古漢子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情急之下，磕磕巴巴地說出一句漢話來：「銀子的……不要……」
她上前去，不容曹顒拒絕，將狼牙項鏈直接塞進了他的荷包，而後笑嘻嘻地跑到祖母身後看著。
同行的有位郎中
小姑娘想了想，從自己的脖頸上摘下一條皮鏈來，底下有顆狼牙。
曹顒鄭重接過，在腰間掛好。
小滿謝了接過，曹顒起身同巴圖的母親道別。
……
雖說來過草原幾次，但多是暖和的時候來，這暴風雪還是頭一遭遇到。
吃罷飯，沏了一壺濃茶，曹顒與魏黑說起昨晚的驚險與巴圖的好客。
少一時，巴圖套好了兩駕勒勒車，進來招呼客人們出發。
曹方看到小滿大喜，立時開口問道：「大爺在這兒？」
路上積雪一尺多深，因勒勒車是高輪馬車，所以拉起來速度也不算慢。
曹顒又叫小滿從行李里取了一雙簇新的鹿皮靴子，送給巴圖的兒子那日松。
他這才從荷包里摸出兩錠五兩的銀元寶，遞到巴圖面前道：「咱們這一行，都是爺們，也沒有能送大嫂與其木格的見面禮，要是不嫌寒磣，巴圖大哥就收下這個給大嫂與其木格打對手鐲子吧。」
巴圖笑著點頭，巴圖的妻子尋了個皮口袋，裝了奶食，遞到小滿手中，用蒙古話說著些祝福他們旅途平安的話。
後院，上房。
沒有品級又如何，宰相門房七品官，這權貴家裡的豪奴，比芝麻綠豆官可是有分量多了……
卻是空談，這身上的差事沒完，他如何能回京？
巴圖的妻子已經給大家的水囊里裝滿了奶茶，還問丈夫要不要帶些奶皮子、奶豆腐。
京城還有曹寅在，曹顒對自己這位老父親也頗為信任。不過，雖說他心裏明白，有曹寅與庄先生在，必定不會讓小和尚受了什麼委屈，但是還是忍不住懸心。
那日松看看父親，見父親點頭，接過了靴子，向
不只房子簡陋，這邊的人員也不過一個驛丞，一個廚子，兩個馬夫。
曹方與張義先給曹顒請了安，隨後曹方俯身回道：「大爺，是老爺使小的們追過來的，老爺太太身子還好……」
他的心裏不禁「咯噔」一下子，想到曹寅與李氏，立時站起來，問道：「你們怎麼來了，可是府里出什麼事，老爺太太身子可好？」
曹顒見巴圖夫妻兩個殷切地看著自己，也不好不收，就接了過來。隔著布，摸著軟軟的，大概是什麼毛皮。
不說別的，要是「殺人」這一條罪孽落到實處，那叫一心向佛的小和尚如何自處。怕是他自己個兒就要想糊塗了，心魔橫生……
大的小的都送完，曹顒彎下腰，從靴子里抽出把匕首來。
蒙古人的風俗，是視口朝上之物為吉祥物。在各色禮物中，除了哈達與五畜之外，靴子就是蒙古人最喜歡的禮物了。
雖說曹方只是講述了大概，但是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瞧出其中不對來。
雖說簡陋，不比口內驛站，但是好歹有屋子安置，還能吃上熱乎乎的飯菜。
曹方已經翻身下馬，顧不上回到小滿的話，問道：「大爺在那間屋子？快帶我去見大爺！」
到了天色將黑未黑的功夫，驛站這邊又來人了。
看來，有人在幕後操手，目標就是曹家，說不定就是他曹顒，要不然曹寅也不會巴巴地打發曹方帶著幾個平素並不露面的護衛出來。
驛丞偷偷掂掂，估摸有十來兩銀子，立時滿臉堆笑，領著眾人去馬棚系馬。
看著老人家洞察世情的雙眼，曹顒遲疑過後，還是將荷包暫時先收回袖子里。
小滿點了點頭，有些不敢確信，揉了揉眼睛，高聲問道：「爹，您
城裡這幾日，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兒，衙門中除了一個寄住曹府的和尚「撞人案」外，其他的都是雜七雜八的。
小滿見父親催得急，也不敢啰嗦，轉身引著父親往後院去。
張義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塞到驛丞手心中，道：「我們不是哪個衙門的，是曹大人的私屬，路上耽擱了，才到罷了。」
雖說小姑娘只有十來歲，但是蒙古人早婚，省事得早。她也瞧出來阿爸阿媽受了客人的重禮，尤其是最後的銀子，是專程給她與阿媽的。
京城，鼓樓大街，順天府衙門。
巴圖家為了安排他們避暴風雪，死了二十多頭羊，生計出現問題，理應這個時候，好好感謝。
這要是不收，倒是要得罪客人。
卻說驛丞正在屋子裡喝酒，聽到院子里喧囂，出來查看。
曹顒怎麼好意思收小姑娘的禮，剛想要從荷包里拿出來，小姑娘已經是撅起嘴巴，一副要哭的模樣。
過了煙燈吐后，往東北方向走是太僕寺牧場，往正北與西北方向，則是分佈著八旗牧場。
不說別的，就說昨晚那颳了一宿的白毛風，要不說遇到熱心腸的巴圖，他們這一行人在雪原上連個避風的地方也找不見，還不得凍死幾個。
這邊的驛站簡陋，不過是套兩進的院子。前一進左右都是馬棚、車棚，中間的屋子左邊驛丞住了，右邊充當倉庫。
魏黑一直留意著納蘭承平等人的動靜，八旗牧場在太僕寺牧場西邊。
見這行人都是雙騎，驛丞以為是哪個衙門的，忙上前去招呼。
曹顒也搖頭，道：「不是給巴圖大哥花銷的，也不是用這個來糟蹋大哥的熱心，這是給其木格打首飾用
煙燈吐驛站距離前面的三棵樹驛站有八十里，這段路程還好說，天明動身，下午也差不多到了。
雖說蒙古人沒有收客人銀錢的道理，但是曹顒送了一圈禮，使得巴圖不由地有些迷糊了。
除了曹方，後邊還跟著七、八個健碩漢子，除了張義，其他的都面生。眾人都是單人雙騎，從驛站門口進來。
二堂客廳，王懿看著坐著飲茶的四阿哥，心裏有些犯迷糊。這位王爺素來冷麵，也沒有什麼好人緣，平日里只埋頭苦幹的主兒，今兒怎麼想到往順天府來？
全家上下，收了曹顒這些禮物，巴圖有些不好意思，跟妻子低聲咕嚕咕嚕兩句。他妻子到了一邊，從木箱里翻出個包袱來，笑著遞給曹顒。
這驛站院子小，小滿出去到前院給曹顒端熱水的時候，與他老子迎面碰了個正著。
雖說這邊廚房簡陋，晚上送來的除了一碗肥雞，一碗燒羊肉外，剩下的就是白菜豆腐粉條這些，但是眾人吃得也是香甜。
他將匕首雙手遞到巴圖面前，用蒙語道：「大恩不言謝，草原上這個救命之恩，我定永生銘記。這個匕首是我隨身用的，不是做我的答謝，而是饋贈蒙古朋友的禮物。」
他恨不得立時飛回京城，尋找蛛絲馬跡，將背後那人拽出來，省的這般沒完沒了的，叫人鬧心。
小姑娘這才笑逐顏開，攙著祖母出氈包，同阿媽、阿哥一同目送曹顒等人離去。
老人家見曹顒滿臉誠摯，笑著點點頭，接過了曹顒的禮物。
這大人之間，禮物送來送去的，其木格瞪著圓圓地眼睛看著。
智然是方外之人，到了京城，平素往來的不過那幾個
曹顒見了曹方、張義，也甚是意外。
驛站設在這邊，就是聯繫八旗牧場與太僕寺牧場的。曉得是太僕寺衙門的長官到了，這驛丞也甚是殷勤。
這位冷麵王爺向來有佛名，聽說最是虔誠的，莫非因為這關了個和尚，就愛屋及烏地管起別人的閑事兒來……
雖說曹顒平日不愛多說，但是他的嘴碼子是在京里練出來的，巴圖這憨厚的蒙古牧民哪裡抵抗的住？
老人家隨手拿起轉經筒，跟著起身送客。巴圖的女兒，名字叫其木格。
雖說這匕首看著平淡無奇，沒有像時下流行的那樣鑲金包銀的，但是卻是精鋼所制，甚是鋒利。
……
曹顒微笑著接過，看著巴圖的母親，遲疑了一下。
后一進，三面都是一溜房子，攏共有二十來間。
只要這路上沒事兒，等到了太僕寺牧場，就不用再提防了。
雖說是兩駕勒勒車，都是馬匹拉著，但是卻只有巴圖一人趕車。後邊的馬韁系在前面的車上，不需要人操心。
聽著前面，曹顒剛要鬆口氣，便聽曹方又道：「……只是智然師傅有了麻煩，小的們出京時被拘去順天府了……」
小姑娘眼尖，一把從筒架后拿出了曹顒剛掖在哪裡的荷包，送到曹顒面前，嘴裏用蒙語說著，客人落下東西了。
他先是褪下手腕上帶著的一串菩提子手串，雙手送到老太太眼前，道：「善良的老阿媽，請接受客人的饋贈吧，別讓客人的心裏帶著遺憾上路。」
雖說心裏覺得不太好，但是巴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下了，轉手遞給妻子收好。
曹顒聽罷，使勁地攥了攥拳頭，心中生出怒氣來。
眾人在雪地里跑了兩天，如今也能這般，已是知足了。
到了太陽偏西的時候，一行人就到達煙燈吐驛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