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定風波
第615章 宿命（上）
一天不過是賣三、五席面，主要吃的是這個情調。
當時，也聽說是良家，床笫之上，還曾邀他再來。
九阿哥府，偏廳。
「哎，你……」仕雲回過頭，剛想要對那女子說話，就見那女子轉過半拉身子，看著門口，臉上已經是兩行清淚，露出幾分凄苦無助來。
初瑜也看著曹顒的臉，不過兩三日未見，卻是心裏痒痒的，甚是想念。
曹顒倒是坐實了「善財童子」的綽號，誰提起來，不是睜大了眼睛，羡慕地不行。
懷中女子嚶嚶哭著，仕雲只覺得口乾舌燥，熱得不行……
那女子聞言，忙搖了搖頭，將眼淚擦了，低聲道：「奴家不認識那位大爺，月娘是奴的妹妹，她才十三……」說話間，眼裡已經又湧出淚珠來。
韓江氏這幾日就住在初瑜院子的廂房，今晚卻是難以安枕。
弘倬他們兄弟已經回來，聽說姐夫回來，都過來說話。
嫁人……她雖沒做過人家一天媳婦兒，卻是見過堂嬸、堂嫂們的日子。
「大額娘與額娘見天給滋補不說，還有二妹妹與五妹妹兩個饞嘴丫頭。整日里貓在我的屋子裡，點心吃食不斷。不只我，連天慧，也讓她們喂胖了。」初瑜抿嘴笑著，卻是有些想家了。
若是她想要用守貞不嫁來做幌子，往後怕就是難以再嫁人。
伊都立已經有些醉了，已經有些不老實起來。腳下勾著身邊陪酒女子的金蓮不說，手也在那女子臉上摩挲著，嘴裏氣喘吁吁。若不是顧忌侄兒在旁，怕是他就要立時掀腰帶了。
結果，真有信了，半夜裡到曹府門外，用刀子想要削幾片金子的大有人在。
接著，不外乎恆生與天佑的課業啊，曹顒的起居什麼的，說了幾句閑話。
過了一會兒，有內侍來傳話，七阿哥已經置好了酒菜，請曹顒過去吃酒。
方百魁看著兒子，心裏也不是滋味兒，道：「去收拾東西吧，帶足銀子就好，我叫種公送你回去。」
「那父親同兒子一起走？」方卓哀聲
屋子裡，卻是絲毫感覺不到寒意。
海子邊的這些菜館，養的都是私妓。
仕雲伸出手指，將那女子眼下的淚擦了，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初瑜回內院去了，弘倬他們幾個簇擁著曹顒去吃飯，嘴裏嘰嘰喳喳的，說的都是招投標的事兒。
韓江氏坐起身來，靠著床頭髮呆，哪裡有說的那麼便宜？
「什麼老爺不老爺的，說起來咱們祖上還曾連過宗，一筆寫不出兩個『方』字。種公，坐吧。勞煩你這次護著你侄兒進京，卻是要承情了。那邊還有些家務，我想著讓方卓回去料理，少不得又要請種公操心。」方百魁道。
原還想引著曹顒慌張，好尋個可乘之機，好好收拾他一把。沒想到，對方還「不動如山」起來。
父子二人，回到前門外的私宅。
「兩天沒見到閨女了，她有沒有說想我？」提起女兒，曹顒驅散了煩悶，心裏變得柔軟起來。
九阿哥神色這才好些，擺擺手道：「下去吧，那個寡婦韓……你也盯著些，爺倒是不信了，她還能在淳王府躲一輩子不成？」
幾年前，他初入侍衛處，跟著一個表兄到不遠處的宅子吃過酒，當時坐在他身邊的楊氏。
「方老爺！」老者見了方百魁，抱拳道。
不過兩日功夫，關於內務府招投標的事兒，京城早已傳遍。
多是從南邊買來的姑娘，專門招待內城權貴的。除非有人介紹，否則這邊的菜館鮮少對外接客。
方百魁應了，帶著兒子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九阿哥得意地翹著二郎腿，道：「可著銀子花，拿爺的帖子，挨家的去談，爺倒是要看看，這四九城的地界上，誰還不賞爺的臉不成？」
九阿哥瞅見，臉已經耷拉下來，冷聲道：「怎麼，你還要念叨什麼不成？敢來拿爺的主意？」
伊都立已經忍不住，探過頭去，在那少女的櫻桃小口上啄了一口，起身將把她橫抱起來，笑著對仕雲道：「該干點正經的了，你
方百魁嘆了口氣，道：「幾代人的經營，毀於朝夕，如今只能儘早預備後路。這次咱們做了九阿哥的刀，得罪的豈止是曹家一家？九阿哥讓咱們挨家去收購商道，這卻是逼得咱們成了那些人的公敵。他們都是商賈世家，不說別人，就是程家子弟在京不乏其人，一百余萬兩，哪裡還需藉助他人之手？」
方卓應聲出去，方百魁靜坐了一會兒，喚了一個小廝，去請方種公過來。
因是月初，外頭沒有月光，屋子裡也漆黑一片。
方卓還想再說，已經被方百魁喝住：「啰嗦什麼？你想斷了咱們方家香火不成？就算沒有閃失，你也不能在京城留了。九阿哥行事越發陰狠，說話行事不比以前，為了掌控咱們方家，就算平安無事，也會留你在京。」
聲音分外洪亮，眸子炯炯有神，聽著像是四十許人。
今天已經是初四，明天是初五，還有三天，就是二月初八釋迦牟尼出家日，城裡城外不少寺里都有廟會。
眼前這老者，也姓方，名種公。看著雖然不過五十來歲，實際已經年過花甲。
方百魁忙俯首，道：「小人不敢，自是尊遵九爺吩咐。」
不過說起回家，曹顒想起韓江氏，揉了揉額頭道：「已經打聽得差不離了，怕是有人要打韓江氏的主意。你也跟她探探底細，到底是什麼意思。若是想守，就要咬緊了牙關，無論如何也別鬆口；若是不想守，有沒有合意的，利索嫁了，消停地尋個安靜的地方避避，老實過日子。」
方百魁苦笑一聲道：「這次卻是風頭出大了，怕是咱們方家的名號已經在御前與其他王府掛了號。九阿哥是皇子，使勁折騰，又是如何？咱們又算的什麼？」
他早前欠過方百魁的人情，所以這次方卓進京時，便應方百魁之請，護送方卓前來。
……
「每天睜眼睛就尋人，對額駙比對我這當娘的
出了貝子府，他臉上已經滿是悔恨之色。
佳肴、醇酒、美人，相映成趣，使得人不禁沉醉。
那女子低聲回道：「奴家叫晴娘。」
雖然這女子陪了半晌酒，但是因仕雲不上心，沒有留意她的名字。
大清律雖規定，官員不得嫖妓，但是又沒說不讓官員吃酒。
少一時，就見一個精幹老者，隨著小廝進來。
菜過五味，酒過三巡。
……
方百魁說完，像是老了幾歲，彎著腰咳嗽了兩聲，道：「你馬上動身回福建，收攏剩下的產業，將浮財攬上來，準備出海。等過了三年，打聽清楚，才許回來。」說到最後，聲音已經是不容置疑地堅定。
方百魁面上一僵，嘎巴嘎巴嘴，想要說什麼，卻是猶豫不已。
宮裡的規矩多，這入口的東西，是曹顒最忌諱的。
曹顒打量了妻子幾眼，笑著說道：「臉有點圓了，是不是福晉使人做了好吃的給你？」
方百魁帶著兒子侍立在一邊，心裏卻是苦不堪言。
方卓聞言，不敢再多言，跪下應了。
方百魁臉上煞白，怔怔地搖了搖頭，道：「傾族之禍，滅頂之災，慾壑難填，這次是我犯了貪心。」
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她早些嫁了，絕了對方的心思。
女人，哪裡有好日子過？
他兒子方卓跟在一旁，心裏驚疑不定，卻是不好在這邊發問。
不過是一場鬧劇罷了。
失父失母，天地間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要是再變成了戲詞里的棄婦、怨婦，豈不更是可憐……
這些女子，也不在妓冊上，多以奴僕下人的名義圈養。
淳郡王府，內院。
伊都立身邊的，是個尚未開苞的少女，不過十三、四歲。今兒還是頭一遭待客
想著叔叔向來風流，仕雲心裏生出這個念頭。
方卓聞言大駭，上前道：「父親，為何如此？」
說話間，就聽的外頭隱隱地傳來女子的哭泣聲。
「父親……」方卓見父親神態，也是添了幾分惶恐：「莫非，父親擔心曹家報復不成？咱們家還有九貝子做靠山，曹家也當有所顧忌？」
屋子裡只剩下仕雲同他身邊陪酒的女子，仕云為韓江氏的事犯愁，也吃了不少酒，有些醉意。
整天里想著討好丈夫不說，還要裝做賢良，對待家裡的妾室通房。
他卻是因家裡管得嚴，沒有再過來。
……
什剎海邊，前井衚衕。
卻是覺得身子發熱，不過他頭腦去清醒著，尋思找個什麼理由，將身邊的女子打發下去。
初瑜到底是女子，心腸軟，想著韓江氏孤苦無依，添了幾分不忍。她對於九阿哥愛財之名也有所耳聞，想了想道：「額駙，要不等太后從湯泉回來，我往宮裡走一遭。將咱們稻香村的點心孝敬孝敬，再將咱們的女掌柜提上一提？就算太后不上心，只要傳到九叔耳朵里，他也能忌憚幾分。」
仕雲端著酒盅，看著邊上坐著的女子，偷偷地瞄了一眼對面坐著的伊都立，想起舊事。
方卓想著九阿哥的喜怒無常，心裏不禁一哆嗦。
「父親，銀子不是有了么？咱們也能擠下幾成份額過來，還有什麼可擔心的？」方卓見屋子裡沒有旁人，開口問道。
他稍加思量，道：「不用直接送吃的，直接送幾張方子到太后小廚房那邊，太后也當歡喜。聽說她老人家向來憐貧惜弱，見不得孤苦婦孺。你就提一提韓江氏的身世與為女子的不容易。宮裡耳朵多，只要說上兩句，也能唬得九阿哥不敢輕舉妄動。」
方百魁搖了搖頭，看著屋頂道：「走不了了，咱們是九阿哥的刀，刀柄不在自己手中，哪裡是能說走就走得了的。你先回
二月春寒，到了太陽下山，就有些起風了，吹得窗欞做響。
這世上，哪裡能靠得了別人呢？
晴娘臉色刷白，緊咬著嘴唇，淚珠在眼眶裡打轉，看著甚是惹人憐愛。
聽方百魁這般說，他也沒多想，道：「七娘正念叨饞海蠣子，回去好，這京城繁華，到底不是家鄉……」
因他自幼習武，身子結實，看著比實際年齡少興許多。
「你怎麼了？」仕雲見她這般，心裏生出幾分不忍，開口問道：「莫非，是我叔叔……負了你……」
九阿哥用手指叩了叩桌子，問道：「湊了多少銀子了？」
那少女不敢避散，被灌得一激靈，身子已經僵了。
雖然初瑜說的婉轉，但是韓江氏也明白她話中之意，有一權勢之人，想要納她為妾。
夫妻兩個商議完，倒是放下一段心事。
「這個小王八蛋，真是滑不溜手。」九阿哥恨得牙根直痒痒，卻是無可奈何。
初瑜見曹顒說的鄭重，遲疑了一下道：「額駙，韓江氏是守寡之身，是誰這麼不避身份地逼嫁？難道，是九叔？」
「除了那位爺，還有哪個？」曹顒點點頭，道：「不過是瞧上韓江氏的財罷了。對了，還得跟她說明白，不是咱們逼迫她選擇，而是她的銀子太著眼。」
已經有人在說曹家的豪富，說曹府的拴馬樁都是金子制的。
「回九爺的話，已經將近五百萬了。」方百魁俯身回道。
她一個寡婦，哪裡就入得別人的眼，還不是她露了錢財，惹了眼。對方要是真不擇手段之人，還會在乎她守了一次寡，還是守兩次么？
誰會想到，她會成了自己個兒的小嬸子？
曹家能庇護她如此，已經算是仁至義盡。
淳郡王府，花廳。
仕雲伸手，將她輕輕攬在懷裡，道：「沒事的，叔叔慣會疼人，你妹子沒事的……」
伊都立卻是愛這一口，抓了那少女的下巴，將手中的酒倒進她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