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奉天運
第845章 紛紛
大清內務府銀行，后衙，韓江氏案頭上，堆著厚厚的賬冊。
後來，曹顒問了曹方。
曹顒親自親到門口，十六阿哥的侍衛已經牽了馬，等著十六阿哥上馬。
十六阿哥點點頭，道：「嗯，聽皇阿瑪念叨了兩次，小十七想要再偷懶怕是不能。」
韓江氏因是女子身份，無法在內務府掛職，十六阿哥就請旨設了個虛職「大清銀行顧問」，每年給俸銀八十兩，米八十斛。
論起來，李家還是十六阿哥的表親，十六阿哥對曹顒這般說，可見誰遠誰近。
一個年輕寡婦，一個青年皇子，湊到一起，還能有什麼。
曹顒見他眉頭鬱結，問道：「莫非還有別的事兒？每年你去熱河，都是歡喜的，今年瞅著倒是有些不痛快。」
十七阿哥見狀，不由有些著惱。
曹顒也為韓江氏歡喜，總算能直起身板做人。
因此，為了杜絕後患，就制定了一系列措施。剩下的，就是檢查，防微杜漸。
曹府這邊，有小滿的喜事。
「奶奶……」烏恩聞言，越發羞得抬不起頭。
直到這「顧問室」一出，眾人才漸漸熄了聲。不管韓江氏是不是十六阿哥的小情人，既是在御前過了明面的，就不是外人能講嘴的。
見十六阿哥激憤，曹顒擺擺手，道：「十六爺誤會了，應不礙九阿哥的事兒，是孫珏立身不檢點，被御史抓了把柄。京城這些御史，整日里就愛抓這些小辮子，十六爺又不是不知道。就是我，這些年來，被彈劾的次數還少了？」
定的不是別人，就是在初瑜身邊當差的烏恩。
小滿已經二十好幾，換做其他人家，早就娶親生子；他卻是耽擱了好幾年，拖到去年才定親。
「回顧問的話，小人按照規矩，算了三遍，對了三遍。」吳賬房垂手回道。
今兒聖駕到京，他隨著留京的幾位皇子阿哥，一道過來給皇父請安。請安完畢，就有內侍來傳話，勤嬪娘娘傳召。
十七阿哥攥緊了拳頭，皺眉道：「好端端的，那位怎麼又想起這出來？」
德妃還好，
這銀行后衙，專門置出一間靜室，給韓江氏查賬對賬用。原本十六阿哥是想要以自己的名義，安排這間屋子，但是顧念韓江氏的名聲，就直接將這間定位為「顧問室」。
十六阿哥向來是人精子，聽曹顒一句話，心裏已經轉了幾個來回，壓低了音量道：「孚若沒有插手，是怕『養癰遺患』？孫文成在江南的名聲還算好。倒是李家，這些年委實招搖了些，早年同八哥又不清不楚，需要避諱些。」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快下去收拾收拾吧，要去住大半個月，要帶的東西也不少。」說著，初瑜指了指旁邊的小丫頭，道：「大爺原想買個丫頭給你當陪嫁，韓家姑奶奶說已經給你預備下人了。怕你認生，用不慣，先讓七月跟過去侍候一陣子，等你出門子，再打發她回來。」
曹顒聽了，就同初瑜交代了此事。
更不要說，這韓江氏還是伯爵夫人「義女」，若是因協辦內務府差事壞了名聲，也是叫人不忍。
烏恩沒有娘家人可依賴，若是不討婆婆喜歡，往後日子也難熬。
曹顒當時還驚詫不已，實想不到康熙能有這份心胸，為韓江氏正名。
小滿倒是有些懵然，抬頭看了看曹顒，道：「爺？」
說完這些，十六阿哥想起一事兒，道：「對了，怎麼聽說因九哥的門人，你那個堂姐夫壞了前程？這不會是九哥生事吧？」說到這裏，不禁皺眉，道：「好好的，又鬧這一出做什麼？要是他欺負你欺負的狠了，你也別忍著，御前好好分說分說，省得老被當軟柿子捏。」
他所說的老管家，是曹忠。
……
吳賬房四十來歲，是從內務府掉過來的，在銀行成立之初就在，也算是老人。
待母子相見，顧不得別的，勤嬪娘娘就叫出兩個小蔥般水嫩的宮女，讓十七阿哥見了
原本，十六阿哥安排一個女子查收銀行之事，還有人背後閑話，尤其是宗室里風聲更不對。那些心懷嫉妒的，什麼難聽的都編排出來了。
烏恩卻不是曹家家生子，是曹顒從草原上帶回來的蒙古女奴。就是想要安排出府待嫁，也沒有親戚可依，所以小滿惦記給安排。
曹方媳婦原是相中了親家侄女，也是曹家家生子，在李氏房裡當差的二等丫鬟桂蓮。沒等做親，小滿得了信，就先央求曹顒，要求烏恩。
這喜事，卻是十七阿哥無奈之下，必須做出的選擇。
聽了曹顒的話，小滿只是裂了嘴笑。
京城士紳百姓，雖不已農耕為生，但是婚事大事也安排在冬日的多。
勤嬪見了兒子的反應，心裏嘆了口氣，將眼前的人都打發了，對十七阿哥道：「額娘沒有忘了你的話，兒女只想要嫡出，不想要庶子庶女礙你媳婦的眼。只是這兩個宮女，你若不要，那趕明就等著從郭絡羅家抬個側福晉吧。」
不過，曹顒瞧著烏恩穩重，又曉得小滿看著嘻嘻哈哈，實際上主意很正，就有心成全。
小滿聽了，不禁眉開眼笑，笑道：「都是託大爺的福，反正小的曉得，最當謝大爺。」說話間，已經躬身拜了下去。
所以，勤嬪只是讓兒子見上一眼，還不能讓十七阿哥直接帶著這兩個。
他打八歲就在曹顒身邊當差，主僕兩個的情分非同一般。就是這門親事，也是曹顒順應小滿的意，才做成的。
曹顒想著十七阿哥這半年的日子，卻是使人羡慕，道：「怕是自在到頭了，皇上不會容十七爺再偷懶下去。」
十六阿哥長吁了口氣，道：「就是覺得煩了，如今倒是羡慕小十七聰明，不去湊這個熱鬧，逍遙自在。」
這「旬檢」、「月檢」、「季檢」，是銀行的制度，十六阿哥同韓江氏商議后指定的。因這銀行衙門，日日同銀錢打交道，就怕賬上出錯，或者夥計賬房有藏私的地方。
今兒到了旬檢的日子，她早早地就過來了，一口
韓江氏看了大半日帳，心情卻跟著沉了下去，看著賬冊上的編號，喚人將這本負責統計這般賬冊的吳賬房叫進來。
既是能主動求娶烏恩，倒是有幾分真情。想起多年前，他們兩個在草原上互為先生，也是青梅竹馬的交情。
要知道，在農耕社會，民以食為天。
勤嬪是十七阿哥生母，張羅此事，正是妥當。
待十七阿哥走後，勤嬪就換了身衣裳，出去給德妃、宜妃請安，說起此事。
成親這些年，因福晉始終沒有產下一兒半女，逼他納妾的人不少，他都沒有放在心上，卻不願生母逼迫與他。
曹顒道：「你只安心娶媳婦就是，韓家姑奶奶已經說了，要接了烏恩丫頭過她那邊待嫁。就是嫁妝，也不煩你操心，她同大奶奶要給置辦。」
說了半晌閑話，十六阿哥還要趕著回宮，便沒有多留，起身告辭。
這是五品京官的待遇，韓江氏並不缺這點銀米，不過是十六阿哥做給旁人看的。讓內務府出來那幾位官吏曉得，韓江氏這個女子的分量。
雖說有點出風頭，但是風頭過後，還是利大於弊。
小滿家，曹忠家，都是曹府賜名的世仆，都有自己的小宅子在曹府後街。除了這兩家，還有幾房僕人，卸了差事榮養的，也在後邊住，就是不如這兩家體面。
提及紫晶，烏恩心裏一緊；提及小滿，她卻只有低頭的份。
「是么？」韓江氏將賬冊撂下，淡淡地說道：「這個月存款六十七萬八千四百三十二兩，貸款四十萬零三千五百五十兩，這結餘怎麼到了一百零八萬……」
勤嬪娘娘心疼地看著兒子，道：「曉得你們夫妻感情好，不耐煩那些齷齪事兒，這兩個丫頭都是額娘精心跳出來的，老實本分，家裡也沒有什麼倚仗的。你們放心使喚就是……若是真能添個一兒半女……媳婦處境也能鬆快些……」
初瑜見她不自在，便也不留她，交代了幾句，就讓她下去收拾。韓江氏已經使人送信回來，明兒要過來接她韓宅待
「她有個娘家侄女，是十六福晉的叔伯妹子，去年選秀留了牌子，因才十三，所以沒有指婚。眼下諸位皇子阿哥中，只有你沒有側福晉，這兩年惦記的人還少了？」勤嬪嘆道：「不管你願意不願意，也為你媳婦想想吧。皇上這幾年容她獨房專寵，一是因你身子不好，二是念在她阿瑪的情面上。哪裡會再容下去，壞了皇家規矩，耽擱子嗣大事。」
當時紫晶還在世，烏恩自打進府，就在紫晶身邊調理的。紫晶憐惜她孤苦，對她也向來不同。對於這門親事，紫晶並不看好。
剛好小滿打外頭回來，見十六阿哥到了，忙下馬給十六阿哥請安。
畢竟，小滿是曹方長子，這娶媳婦不是一個人的事兒。倘若曹方也不喜烏恩，曹顒就真要思量思量。
……
春種夏耕秋收，人們辛勞大半年，只有冬日才得歇息，所以民間常常將婚嫁之事安排在動靜。
初瑜親自扶了她起來，道：「紫晶生前就惦記你的婚事，如今也算能了她地下心安。幸好沒嫁到外場去，小滿是大爺身邊的老人，也算是穩當。」
勤嬪雖沒隨扈熱河，但是隨著幾位上了年歲的宮妃，在五月里奉旨移居了暢春園，亦避京城暑熱，也算是皇恩浩蕩。
「也不全是因這個，實在是他鬧得狠了，對妻兒狠毒過了。別說援手，若不是顧念他是我外甥兒的親爹，我都想落井下石一把。」曹顒挑了挑眉，道。
還是十六阿哥，很是不以為然，這並不是朝廷正式下旨，也沒有正式封賜，不用跟那些老儒鬥嘴，不過幾十兩銀子，就是僱用兩個能幹的夥計，一年也不只這個數。
曹顒點點頭，道：「若不是老爺喪事耽擱，你同烏恩的親事去年就當辦了。如今，老爺周年也過了，也沒有讓你們再拖著的道理。我同你老子說了，讓他在十月里選個日子。」
主僕兩個進了院子，小滿猶豫了一下，問道：「爺，雖說我們做下人的，不用給老爺守三年，但是在府里嫁娶也不妥當。要不，讓烏恩出
十六阿哥白了他一眼，從腰間拽下塊玉佩丟到他懷裡，笑罵道：「瞧這丁點兒出息，這是爺賞你的，趕明選了日子，再讓趙豐幫你收拾點好東西給你媳婦添妝。他可念叨你好幾回。」
「吳賬房，這十日的賬你算了幾遍，對了幾遍？」韓江氏拿著一本賬目，問道。
暢春園中，也有一門喜事。
宜妃那邊，聽聞此事，眼神有些鋒利。但是只是兩個包衣宮女，沒有什麼名分，她這個妃母也不好相攔，也笑著應了。還說要看看那兩個宮女，是什麼樣的顏色，別再委屈了十七阿哥……
小滿忙謝了十六阿哥的賞，退到曹顒身後，目送十六阿哥遠去。
有的時候，身邊的人雖多，但是能說幾句實在話的卻難找。十六阿哥隨侍聖駕前，就是如此。
看著低頭不語的烏恩，初瑜笑道：「到底是要做新娘子了，再無往日的爽利。」
梧桐苑，上房。
沒想到，剛定了親事，就趕上曹寅病故，迎娶就耽擱下來……
見初瑜安排得這般貼心，烏恩已經顧不得羞臊，紅了眼圈，跪下道：「大爺同大奶奶如此恩情，叫奴婢說什麼好……」
十七阿哥只覺得心裏堵得慌，脖子像灌了鉛似的，用盡了力氣，才慢慢地點了點頭，道：「兒子曉得了，尊額娘安排。」
……
十六阿哥打量小滿一眼，打趣道：「聽說你小子要娶媳婦了，也不曉得請爺吃酒？」
雖說是勤嬪要送兒子宮女，但是後宮有後宮的規矩，必須得請示了執掌宮務的德妃同宜妃，兩妃用印后，才能將這兩人送到阿哥所，歸在十七阿哥名下。
曹方曉得曹顒從不插手府中下人婚嫁之事，如今專程問起小滿親事，也是難得情分。他的意思，是想要順著兒子的心思，這過日子總要和和美美才好。至於是不是自己的內侄女，倒是無所謂。
這見了曹顒，嘮叨了半個時辰，他只覺得心裏爽快了，才察覺自己失態，自嘲地搖搖頭，道：「瞧瞧，我莫不是老了，竟然學那啰嗦的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