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奉天運
第853章 孝道
十六阿哥與十七阿哥跟在康熙身後，見情形不對，忙上前扶住：「皇阿瑪！」
康熙只覺得眼眶發熱，身子一趔趄。
十三阿哥這邊，卻是特殊。他失寵于康熙，年過而立都沒封爵，更不要說十三阿哥府的小阿哥們。
到時候，就算沒人敢動博果鐸，想要給家大業大的程家下絆子還不容易。
比曹顒動容的，還有一人，就是站在帘子外的康熙。
康熙看著眼前諸人，疼愛的幾位皇子，最寵愛的兩個皇孫，還有自己的……孫女婿……
……
十六阿哥站在康熙身後，進前一步，道：「皇阿瑪還是先落座，兒臣身邊帶著幾個好茶餅，這就使人奉茶。」
這父子相望，康熙失態尚可，十三阿哥再不起身，就是大不敬之罪了。
算不算好心有好報，就算散盡積蓄，但使得父子有了和解的契機，也算是十三阿哥的福氣……
上次相見，還是在湯泉莊子，康熙命這個兒子「休養」的時候。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就算是身份尊貴的博果鐸也不例外。
程夢昆卻不能受的坦然，自己失策丟了標，怨不得旁人。要是真依博果鐸的話，誰知道會得罪哪個？
康熙看著沒什麼，但是曹顒還記得剛剛跳開帘子時，康熙的眼色。
所以，他使人傳了十六阿哥，曉得了除了流掉的染料標外，剩下兩個標都是甲申包間中的。
弘明也驚詫出聲：「皇瑪法……」
眨眼的功夫，程夢昆已經分了輕重，忙起身對博果鐸道：「王爺厚愛，小的感激涕零。這次來的，都是宗親，小的不過是來見識一下。得了就是撿個便宜，沒的也就算了。程家本不以此為業，就是拍到手，小的還擔心銷路。」
想不出來，就靜觀其變好了。
到底是他的兒子，康熙不會委屈他們，吃喝用度，美酒佳人，落不下他們。那兩個也沒有讓他失望，醉生夢死，身子發福得走不動道，小阿哥、小格格一個一個往外蹦。
本來就是，人家父子爺孫說話，他站在
少不得，兄弟兩個又到了康熙的包間，請安見禮。
康熙點了點頭，上前幾步，居中坐了，道：「都起吧。」說完，指了指十三阿哥對十六阿哥道：「扶起。」
十三阿哥的回答，並沒有多慷慨激昂，相反還帶著幾許辛酸無奈，但是卻跟鎚子似的，擊打在康熙心頭。
等到帘子外頭聲音漸歇，想來人走得差不多了，曹顒撂下茶杯，問道：「十三爺，這布是拍到手了，您到底是怎麼個打算？」
少一時，那底價八萬兩銀子的粗布也開標，中標金額就是底價，這是十三阿哥開的價格。
十六阿哥心中腹誹不已，皇阿瑪是不是太不近人情，遇到曹顒跪下都能親手扶起，到十三阿哥這，卻是這般冷淡。
康熙上前一步，進了包間，先扶起曹顒，問道：「就知道你是閑不住的，來看熱鬧？如今也能安心了，十六阿哥這法子不錯，看來銀行能也能維持下去。」
因先前被博果鐸截標的緣故，他心裏有些不爽快，原想離開，後來聽到在單子開的幾個標，就止了腳步。
珠場到十三阿哥手中，鄭沃雪也在十三阿哥府，卻在京中，沒有插手過珠場。珠場這些年就算有收益，也沒有曹家那般豐厚。
這會兒功夫，十三阿哥已經偷偷試了眼淚。
這是他曾最寵愛的皇子，這是他的小馬駒，成了這般模樣。
這兩位是皇孫阿哥，跟曹顒有尊卑之別。
一時之間，曹顒倒是生出幾分緊張。
底價八萬、二十二萬，五十萬，就算是貴為帝王，也沒有將這些當成小數目。
他嘴上已經開始罵上：「這是哪個不開眼的小兔崽子……小程啊，你放心，本王這就叫人喊十六阿哥。不就是六十萬么，又沒說哪個中的標，有本王在這裏，看哪個敢與你相爭？」
十六阿哥與十七阿哥一起扶起十三阿哥，十三阿哥低著頭，不敢抬頭。
博果鐸話說
十三阿哥到底是四阿哥登基后提拔，還是在四阿哥登基前就出山，為四阿哥登基立了功勞，才得了重酬……
十三阿哥跪下叩首，露出那花白的辮子，刺痛了康熙的老眼。
曹顒聽了，頗為動容。
因這兩個緣故，十三阿哥就算這幾年有所收益，總數也是有限。
雖說曹顒當年以借錢的名義，將太湖珠場推給了十三阿哥，但是那時養珠方子已經放出去數年，當年在江寧買方子的那些珠場已經起來，南珠的價格就壓了下去。
他話說的仗義，說完就吩咐跟來的王府管家出去請十六阿哥過來。
就算別人畏了庄親王府，將這標讓出來來了，這仇也算結下。
不是休養么？為何他氣色看著更晦暗，枯瘦露骨？
十三阿哥聞言，臉色有了笑模樣，揮揮手，打發管事的出去辦交接。
他是不知道，康熙不是不想上前去扶兒子，而是情怯，不敢上前。
曹顒是知根知底的，如何能不動容。
但是他旁邊坐著的庄親王博果鐸可有些惱了，他同程家是幾代人交情，這些年得程家的孝敬又多。就是剛剛，他拍下的那三個物件，也是程夢昆掏的銀子。
這天下間，不管是稱呼「皇阿瑪」，還是「皇瑪法」，只有一人當的。那個人，在紫禁城，在乾清宮，怎麼可能出現在內務府的庫房裡？
外頭有腳步聲，還有彼此起伏的打招呼問好聲，想來宗室已經開始離開。
不過，到底是程家的家主，無人察覺時，他神色已經平靜下來。
康熙的視線落在曹顒身上，又躍過曹顒，落到他身後坐著的十三阿哥身上。
八萬兩銀子，對於十三阿哥絕對不是小數目。
恍若夢境，十三阿哥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不知何時，已經淚落滿襟。
十三阿哥
就是被圈了十多年的大阿哥、二阿哥，也沒有落得這般模樣。那兩個兒子，自打圈禁，康熙一次未見，但是宗人府同太醫院的摺子不會作假。
這人上了歲數，就有些老小孩心理。康熙自己日子緊巴巴的，聽別人這麼闊綽，心裏自然不好受，也想知道是哪個。
為什麼，只有他的老十三，失了生氣。
曹顒心中著急，只能「撲通」一聲跪下，朗聲道：「臣曹顒見過皇上，叩請皇上金安。」
程夢昆的臉色兒就有些僵硬，雖知道到場的宗室中不會有摻合這絹帛標的，但是他也沒敢託大，還是寫了五十五萬的標價。
曹顒已是醒過神來，站起身來，挑開帘子，同康熙對了個正著。
那種眼神，曹顒並不陌生。早年的老太君、曹寅夫婦，後來的庄先生，都有這種眼神看過曹顒。那是發自心底的慈愛，是真情流露。
這本是內務府的拍賣，帖子發的都是宗親，來的都是權貴，哪個沒有靠山？
十六阿哥伶俐，已是瞧出不對，揮揮手打發王魯生同小滿悄悄退出去。
包間都是臨時隔開的，曹顒他們不願多事，就都熄了聲音。
魏珠是乾清宮總管，御前第一人，他在這裏，那位？
要是身家清白的還好，要是再出來個博果鐸那樣品行的，康熙不介意「加恩」，豐盈下國庫。
想到此時，曹顒心裏鬆了口氣。看來，十三阿哥要解凍了。
曹顒也想退出來，但是旁邊站著弘皙與弘明，擋住他的去路。看曹顒抬頭，弘明還露出一口小白牙，出聲喚道：「姐夫！」
他輕聲「咳」了一聲，道：「坐吧。」
當看到「甲申」字眼時，十六阿哥心裏也覺得古怪。他記得清楚，
除了貪財些，他也算是半個人精。見程夢昆知趣，倒是真有些不好意思，拉著他的胳膊道：「沒被饒了興緻就好，剛好本王那邊得了兩罈子好酒，今兒咱們回去好好喝一盅……」
十六阿哥同十七阿哥一說，兩人正打算過來看看，沒想到被魏珠截住。
顯然這些宗親權貴，對於絹帛、染料什麼的無甚興趣，參加競標的不多，從開始到最後唱標，不過一刻鐘。
真是的歷史，到底是什麼？
曹顒是知道十三阿哥的未來的，輔政親王，兒子中除了襲爵的王世子，還封了個郡王，是雍正朝最顯貴之人。但是旁人不知道，十三阿哥自己也不知道。
能掏出六十萬兩銀子摻合一把的主兒，這靠山能弱了。
眼下，他只是個無爵皇子，閑散宗室。旁的王府貝勒府，不會為阿哥們籌劃，因為宗室阿哥，到了年齡，都要請封爵位，宅子田產都有內務府安排，不用人操心。
曹顒見狀，只能硬著頭皮，躬身對弘皙同弘明道：「見過兩位阿哥。」
康熙點點頭，看他的目光越發溫和，隨口又問了兩句家常。
旁邊的王魯生雖沒見過康熙，但是聽著曹顒同十三阿哥的話，還哪裡有不明白的，也跟著跪下，不敢再抬頭。
沒想到，還真有人橫空出世，截了這標。
話雖向眾人吩咐的，但是這屋子裡座位有限，只有四隻凳子。
最後，只有十三阿哥、十六阿哥同十七阿哥三個坐了。剩下曹顒同兩位小阿哥，差了輩分，就站在一邊陪著。
王魯生進京，只帶了義子郭全有，還有幾個壯漢長隨。因是隨十三阿哥同曹顒出來，那些長隨都沒跟著，只有郭全有在旁。
這是他的兒子，冷了十幾年，還想著自己「為人子」，還想著盡孝。
唱標完畢，郭全有就挑了帘子，跟筆帖式是辦交接。
十三阿哥這才醒過神來，忙起身跟著跪下：「兒臣胤祥見過皇阿瑪
當唱標的筆帖式喊出「六十萬」時，很多人都沒有什麼感覺。畢竟，在大多數人眼中，五十萬也好，六十萬也好，都是個天價，不是他們能惦記的。
不過，曹顒並不是喜歡自擾之人。
若不是氣氛委實古怪，曹顒都要站出來說告退了。
加恩八旗，賞下一萬件棉衣，也才幾萬兩銀子而已。
這八萬兩銀子，就算不是全部積蓄，也差不多了。
當年曹顒賺銀子，是因為是獨一份，也以為他用了鄭沃雪。鄭沃雪是養珠世家出身，對於認蚌辯珠，自有一番眼力，不是外人能效仿的。
包間里瞬間靜寂無聲，十三阿哥望著帘子，眼神帶著幾分迷離。怕是他只當自己出現幻聽了。
倒是也不怕人走，因為十六阿哥那邊動了手腳，交代手下人慢慢辦手續。
那花白的辮子，佝僂的身影，不知道的人看了，定會以為是花甲老人。
曹顒這邊，看到王魯生拍下了絹帛，眾人都為他高興。
既是人情賣到，博果鐸自然不多事。
曹顒見十三阿哥同王魯生還跪在地上，康熙也沒有叫起的意思，忙向十六阿哥使了個眼色。
就算不能有功于大清，他們兩個也算盡到了愛新覺羅子孫繁衍子嗣的責任。
曹顒心裏直喊冤枉，自己可沒興趣湊熱鬧，是被人臨時拉來的，但是康熙已經給了定論，也不好多說十三阿哥是非，只能應道：「銀行之事，畢竟同臣有些干係，臣多少有些惦記。」
等到外頭人散場，康熙才起身，帶著兒孫往「甲申」包間來。沒想到，才走到包間門口，正聽到曹顒發問。
如此一來，娶婦嫁女，都要自己預備銀錢。
模樣甚是純良，眼神很是無辜，聲音算是清脆，引得康熙都往門口看來。
再說，這養珠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想要蚌出珠容易，出好珠卻難。
再說南洋商道，王魯生為了尋求庇護，將拍到的六成商道份額，要分三成乾股給十三阿哥府。十三阿哥婉拒，最後湊了些銀錢，算是掛個名，不過也只肯接受一成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