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奉天運
第880章 內情
她沒有馬上叫廖氏進來，而是就著七月的手，先喝了葯，而後才叫五福請廖氏進來。
這會兒功夫，就已經覺得胳膊酸，頭上滲出冷汗來。
小格格就安置在上房東屋的暖閣，往來不出屋子，既不會因哭吵到十六福晉，又不至於過了風。
十六福晉已經紅了眼圈，哽咽著說道：「爺沒事兒就好，爺平安就好。」
十六福晉支撐著坐起身來，眼睛已經顧不得旁的，伸出手去，接過襁褓。
廊下，趙豐看著七月，道：「爺方才回來前，可是放下話了，要徹查此事。害的福晉動胎氣，這是多大的事兒，不是說瞞就瞞得下的。你可得想好了，在我面前扛著，到了爺面子，還能不能扛著。」
「趙總管，您就別為難奴婢了。不是奴婢有心欺瞞，實是福晉主子不讓說。」七月帶著幾分懇切，說道。
趙豐同車侍候，忙將扶枕遞上，攙了十六阿哥的胳膊，給他換了個舒坦的姿勢。
一個站也站不穩，一個披散著頭髮，臉上沒有丁點兒血色，哪裡是沒事的。
十六阿哥放下內侍的手，側躺在十六福晉被褥邊上，擠出幾分笑道：「今兒開始，爺同你一起坐月子……」
阿哥所中，十六福晉緩緩地睜開眼睛。
十月十三，十六福晉，動了胎氣，早產生下一個小格格。
從暢春園到城裡，都是青石板鋪設的官道，平坦的緊，加上趙豐使人馬車裡鋪了好幾層皮毛褥子，又吩咐人穩當趕車，十六阿哥倒是沒覺得顛簸
東江米巷，淳郡王府。
不知這人是有意，還是無意，無意還好，有意的話，其心可誅。
胡思亂想一路，馬車終於進京，駛向皇城。
「福晉且安心，小格格安安泰泰，正由奶子照看。」七月侍候十六福晉多年，曉得她急什麼，忙開口道。
十六福晉怕藥味熏到小格格，使邢氏抱著小格格回東屋暖閣了。
廖氏自是曉得十六阿哥對自己生厭的緣故，哆哆嗦嗦地摸了摸自己臉，直覺得寒風入骨……
正說著話，就見有宮女挑了帘子進來，也是十六福晉當用的大宮女，名叫五福。
七月見十六福晉雙手顫抖，忙示意奶子上前接過小格格。
十六福晉同李氏兩個膈肌十來年，好不容易熬到李氏出宮「養病」，才算舒心些，自然不願看到廖氏心煩。
十六福晉已經將近產期，身子沉了，在阿哥所待產，能見到的人有限。
十六阿哥笑道：「爺哪兒也不去，就在這屋裡，去了大半年，爺有好些話同你說……」
七阿哥倒是痛快，聽女婿說想借個騎射功夫好的下人，就將身邊得用的一個長隨羅青，連同其妻兒老小，一同送給女婿。
旁邊侍候的宮女七月，見狀忙上前去，道：「福晉醒了……」
這宮裡，自來就不少巴高踩低之人。就算廖氏是十六阿哥的妾，有月錢供給，又有什麼用，但是不受寵了，這日子就難熬。
她立時兩腿發軟，
「我（爺）沒事兒……」兩人對視半晌，齊聲說道。
十六福晉抬起頭來，看了眼這奶子，才發現不是旁人，是庶子弘明的乳母邢氏。
「福晉睡著時，榮妃娘娘同惠妃娘娘都打發人來看過。也提了奶子的事兒，說已經預備下，下晌就能進宮裡。廖主子怕奴婢們不會照看小格格，就從院子里的奶子中，挑了邢氏出來。」七月扶著十六福晉坐穩，輕聲回道。
如今，不出三日，就鬧出早產的事兒，若說其中沒有干係，十六阿哥自己個兒也不信。
少一時，領著個懷抱襁褓的奶子進來。
雖說在一個院子里住著，但是她並不願見到這個廖氏。原因無他，這個廖氏同李氏兩個長得太像。
「回主子的話，奴才將錢六、小順子兩個都仔細問了，他們也說清楚。只曉得福晉主子是昨兒晚飯後不自在的，膳食也沒進去幾口，身子就不舒坦。開始還請太醫過去安胎，沒想到入夜就開始生了。又趕上宮門落鎖，只能今兒才使人出城送信。」趙豐曉得主子正惱，小心地回道。
他在暢春園休養三日，今日才退燒，身子還有些虛。又因傷在臀部，無法坐著，只能側卧在馬車裡。
廖氏也乖覺，恪守本分，守著自己的屋子，輕易不出來。
廖氏慌忙抬頭，就見十六阿哥由兩個內侍扶著，正滿面寒霜地瞪著她。
他側卧在馬車上，闔了眼，想起去年夭了的嫡子，
十六福晉眼睛酸酸的，道：「我這屋子不潔，爺還是去其他地方養著。」
她走上前，將托盤放到炕桌上，道：「福晉，廖主子聽說福晉醒了，過來請安，正在外頭候著。」
今日，大格格初瑜同大額駙曹顒專程從城外回來，到王府這邊給七阿哥、七福晉等人請安。
「這一年多，也苦了你。本不同你相干，等爺回來，我便跟爺說，讓你搬回遠處。」十六福晉到底不忍心，開口說道。
十六阿哥側卧在馬車裡，臉上滿是冷峻。挨了板子，他就使趙豐吩咐下去，要瞞著十六福晉，就是怕她著急。
「怎麼是她侍候小格格？」十六福晉皺眉，問道。
看到女兒的那刻，十六福晉的眼淚立時出來。因是早產兒，小格格看著甚是孱弱，初生的小臉團成一團，眼睛緊閉，一點也不鮮活。
想著兩個夭折的嫡子，又想到早產的女兒，十六阿哥心裏難受萬分。
「糊塗！這事兒是能瞞的？幸好福晉主子母女平安，要不然爺會饒了哪個？我告訴你，爺心裏正憋著火，惹惱了爺可不是挨板子就能糊弄過去的。」趙豐不欲與她歪纏，板起臉上，喝道。
她是宮女出身，這規矩上自然分毫不差。
十六福晉這才醒過神來，神情木木，想起昨晚難產之事兒，啞著嗓子道：「將小格格抱來……」
「到底是誰將這些閑話傳給了福晉？」十六阿哥牽扯之下，扯痛身上的傷
十六阿哥既挨了板子，不願妻子擔心，想著尋個由子在暢春園養些日子再回宮，不想事情卻有變故。
這距離產期還有月余，十六福晉的身子又不是結實的，十六阿哥如何能放心。
趙豐琢磨一路，想了千百種可能，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他神情僵住，已經開始覺得頭疼了……
七月滿臉通紅，躊躇半晌，方低聲道：「趙總管，不是奴婢不懂事，實是福晉有苦衷……告訴福晉爺出事的，不是旁人……是……是二阿哥……二阿哥來給福晉請安，說在上書房聽說的，爺被皇上責打……還問福晉什麼時候接李主子回來……」
廖氏因這張臉受寵，也因這張臉，被十六阿哥撇到一邊。雖是侍妾的身份，卻打發到後院排房安置，待遇還不如體面的宮女。
廖氏低著頭，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到了門口，剛要鬆一口氣，就聽到一聲喝斥：「你怎麼在這兒？」
早年不過五分，隨著廖氏年歲漸大，這五分就成了七、八分。
就算這些人聽到十六阿哥挨打的事兒，也不當讓十六福晉知道。除了孩子，誰都曉得孕婦受不得驚嚇。
「這兩日，多虧你裡外照看，我倒是要多謝你。」十六福晉用帕子擦了擦嘴，淡淡地說道。
七月猶豫了一下，俯身應了。
十六阿哥眯了眯眼，沒有再說話。
十六福晉看著她身上穿著半舊的衣裳，頭上也只帶了兩朵宮花，當然明白是何緣故。
她手上端著了托盤
好好的，怎麼就動了胎氣？
曹顒除了陪妻子探視岳父岳母，就是為了跟岳父借人而來。
曹顒是認識這個羅青的，知道是岳父身邊當用的，有些不好意思，道：「岳父，要不換個人？是想要送到江寧故友處交教幾個孩子，羅管事過去，有些大材小用了。」
七阿哥擺擺手，道：「就他吧，不是教你的好友的幾個孩子么？他正好。當年弘曙他們幾個，羅青都教過，也算有些經驗。你身邊，也該多收幾個人了。外頭找未必妥當，往後我替你留心些……」
這次十六福晉早產，阿哥所實在沒有出來做主之人，她才勉為其難地出來。
十六福晉初醒，按照舊日習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待摸到肚子平平，她不由瞪大眼睛，臉上已經驚恐之色。
屋子裡，夫妻小別重逢，彼此對視的眼中，都是滿滿地擔憂。
十六阿哥用眼睛剜了廖氏一眼，也不叫起，被內侍攙進屋子。
按照規矩，內務府那邊早已備好奶子，養在宮裡皇孫阿哥、皇孫格格都有例的。
「都是奴婢當做的，只要福晉同小主子都平安，就是奴婢們的福氣。」廖氏低眉順眼，躬身回道。
……
十六阿哥看著她礙眼，臉色越發難看，剛想要發作，就聽到屋子裡傳來妻子的聲音：「是爺回來了？」
廖氏聞言一怔，半晌才緩過神來，忙雙膝跪下，叩謝了十六福晉的恩典。
十六福晉說了幾句話，也乏了，揮揮手，打發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