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奉天運
第885章 門人
路上，她還問孫氏緣故：「你們老爺還沒糊塗，怎麼會平白砍人？」
不是用劣等人蔘替換了好人蔘，而是用好參入葯，補大發了。
李衛看著魁偉，腦子卻最是機靈，要不然也不會在與郡王較勁后，還能保全自身。
高太君雖不是大夫，卻是李煦的長輩。
孫氏眼淚已經出來，上前扶著高太君的胳膊道：「二老太太，您還是快去瞧瞧吧。方才老爺沒暈厥前，拿著劍要砍殺太太同大爺……直說是他們害死了三爺……我們爺躲閃不急，胳膊上已經挨了一下……」
曹府眼看出孝，今年這個春節，終於能熱熱鬧鬧的過了。不說旁的，就是煙花爆竹，曹府就置辦了不少，等著除夕夜的時候放。
高太君眼中，這「百歲」是違背倫常所生之子，自是不會待見，但是聽到孫氏說他夭折，也不禁皺眉。
聽四阿哥說完公事，戴錦在旁就提起私事，道：「聽說李大人家眷不在京中，這眼看就要過年了，日子倒是冷清。」
在李煦悠悠轉醒，還想發作妻兒時，被高太君攔了個正著。
李鼐性子寬厚，待家中長輩一向最是孝順。文太君生前，最疼這個長孫。
曹顒此舉，雖稱不上是「雪中送炭」，也能讓四福晉感激一二的。
雖說是庶出，但是因李煦溺愛，也無人敢怠慢這位「三爺」，一應供給，比李家第三代的幾位少爺還好。
四阿哥到底有多少能耐，他一個小小郎中並不曉得，他只知道四阿哥是曹顒都恭敬的人物。
轉眼，到了十二月十一，曹顒守制期滿。
不知不覺，進了臘月，大雪紛飛，京城內
同樣是皇子阿哥，他敢跟十六阿哥說笑，卻不敢在四阿哥面前放肆。
這邊侍候的小廝，上了茶水，低頭退了出去，心裏也稀奇不已。若是沒有聽錯，剛才聽到主子的笑聲。
這葯中的上等人蔘，就是李鼐從關外帶回來的。
孫氏哽咽著說道：「孫媳也不曉得，只是老爺問了三爺的奶子，還看了三爺之前用的藥渣，說是太太刻薄家用，又罵我們爺用心不良……」
如今滿二十七月，是丁憂守制期滿。
這話東一句，西一句，高太君聽了直犯迷糊。但是她曉得王氏雖吝嗇些，但是不會去謀害庶子；李鼐也不是容不下小兄弟的人，要不然就不會巴巴地尋了兩個侄子回來。
四阿哥看了，卻能明白曹家沒有巴結討好之意。
就說曹府大奶奶身邊的幾個丫鬟，都是嫁給曹顒的心腹管事……
初瑜聽了，沒有想旁的，只當丈夫寬厚。
這兩年，在戶部，他更見識了四阿哥的勤勉與冷酷，言行上就越發恭謹。
就算不為旁人，為了故去的文太君，高太君也不能束手旁觀。
李氏雖難過了幾日，但是畢竟親戚是親戚，自己的日子還得過。眼看就要進臘月，要準備過年，也要預備出孝之事，需要操心的事不少。
李衛心裏一激靈，面上已經擠出幾分笑，道：「原也想尋個合適的人家納房妾，但是衙門裡差事忙，實在顧不上，就胡亂買了兩個丫頭侍候。戴爺若是有可心的人選，下官就給戴爺封謝媒的大紅包。」
李煦到底上了年紀，為了母喪又操勞半月，
戴錦看了座上的四阿哥一眼，將他不動聲色，便笑著說道：「我有個外甥女，在福晉身邊當差，如今到了放出來的年紀。我這做舅舅的，自是想給外甥女尋門好親事。」
四阿哥原還擔心他不懂規矩，不堪大用，畢竟他不是正牌子出身，不過是捐官。但是見他對旁人不拘小節，在自己面前規規矩矩的，四阿哥心裏甚是熨帖。
安定門內，雍親王府，偏廳。
四阿哥聞言，神情有些僵硬。戶部幾位堂官，新舊交替，誰會留心李衛這個小小郎中。
一來二去的，兩人也漸漸相熟。
這又趕上臘月，曹顒少不得走親訪友，迎來送往，倒是忙了個腳朝天。
不管心裏如何想，該送的年禮，還是一分沒少。
曹顒起複在即，四阿哥對李衛也不像早前的不假顏色。
這樣的丫鬟，很少有嫁到外頭的。
偏生這內眷年禮，是以初瑜的名義送，不與曹顒有什麼想干。就算年氏心中著惱，也挑不到曹顒身上。
現下馬上就是康熙六十年，康熙的壽命，不到兩年。
他家雖是外地鄉紳，但是他在曹府住過幾年，自然也曉得京城大戶人家的規矩。主母身邊的丫鬟，若不是給男主人做通房，就是主母的心腹臂膀，有時候比外頭的管家還有分量……
剛退到門口，就聽到客廳里又傳來一陣笑聲，卻不是四阿哥的。
「好好的，怎麼就夭了？」高太君道：「我一個閑老婆子，能頂什麼？老爺不舒坦，
他自打落第，身子骨就不像尋常孩子那麼結實，一直都是用人蔘、鹿茸這些補品養著。入冬以來，他一直在吃藥養著。
客廳上，坐的不是旁人，正是戶部五品郎中李衛。陪坐在一旁的，還有王府幕僚戴錦。
李衛聽了，已是怔住。
……
這之前，初瑜曾同丈夫商量，雍親王府的側福晉年氏同小阿哥的年禮，要不要多添一份。要知道，這親王側福晉與得寵的親王側福晉，絕不是一個分量。
……
高太君聽了，有些坐不住，趕緊下炕，隨著孫氏出來。
她哭得凄慘，李鼐顧不得肩膀的傷，已經聽不下去，跪下道：「父親，都是兒子的過錯，不幹太太的事兒。要打要殺，兒子都無怨，只求父親不要氣壞了身子……」
「折騰」李衛的不是旁人，正是四阿哥。原因卻不是看李衛不順眼，而是瞧著他「順眼」。
所謂守孝「三年」，其實是掐頭去尾，在今年燒周年時，就算第三年，可以除了青布衣裳，只是隨後再系幾個月黑頭繩。
至於曹顒夫婦，對於使人接高太君之事，都有些無奈，卻也無可奈何。李氏一日念叨幾次，殷切期盼，他們夫妻兩個，總不好說，最好別來，什麼的。
這年氏的風光沒有幾年，背後還牽扯個「年大將軍」，曹顒實不願湊趣。
王氏曉得，今兒要不說清楚，自己往後也討不得好去，「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哭著道：「老爺，妾身跟了老爺一輩子，是什麼人老爺還不知道么？若是妾身黑了心腸，存了害人的心思，叫妾身不得好死……」
這
戴錦是曉得詳情的，心中好笑，清了清嗓子，道：「李大人孤身在京，也是不易，身邊也該尋個貼心人侍候才好。」
如今，京里誰不知道，雍親王最得寵的就是年側福晉。
孫氏口中這位「三爺」，就是李煦的老來子，乳名「百歲」。實際上就是妙雲所出，但是曉得這個私密的，只有李家幾位主子，在下人眼中，這「三爺」是老爺的外室所出。
李煦要砍殺妻兒，不過是急怒攻心，遷怒罷了。
一舉三得，曹顒何樂而不違。
四阿哥上台，不料理李家，又料理誰呢？
走到門口，這小廝還尋思，來的到底是什麼人，能引得自家主子待了笑模樣。
「外邊人還沒砍殺過來，這是要拿自家人開刀了？你眼裡只有兒子，就忘了老娘了？你不僅為人父，還為人子。今兒是老太太的『二七』，你這當兒子的，就這樣盡孝！？」高太君橫眉豎目，高聲喝道。
歸根結底，百歲夭折，是因為他身子弱，推波助瀾的是他這些日子吃的人蔘。
這會兒功夫，冷靜下來，他蹲坐在炕沿邊，呼哧帶喘的，像是老了十幾歲……
曹顒對妻子道：「年氏的禮還是照舊，小阿哥的例同雍親王府其他幾位阿哥同例，四福晉那邊，要比照往年增加三成……幾位庶福晉，也別怠慢了……」
要知道，李衛平素放蕩不羈，與郡王對著乾的人物。
李衛聽了，不由跟著皺眉，道：「哎，都是下官倒霉，原是想著衙門封印后
這不是他頭一遭出入雍親王府，之前跟著同僚也來請過幾日次安，送過幾回禮。
四福晉素有賢名，又是四阿哥的原配髮妻，地位自是安穩，但是身為正室，看著側室風光得意，就算再賢惠也有自己的苦楚。
蘇州李家那邊，終於有消息出來，李煦給假百日，料理親喪。既然已經「給假」，就牽扯不到丁憂了。
不為旁的，就算了給新皇帝騰地方打賞功臣，這個蘇州織造的缺也得騰出來。
四阿哥臉上的笑容已經凝固，眯著眼睛，望著李衛。
這年頭，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若是她心裏存了芥蒂，多念叨幾句曹家不好，也沒有什麼干係。因為同年家關係好的人家，被貼上「年黨」的標籤，下場就慘了。
各個莊子都開始往城裡送出息與年貨，關外的年貨也早就到了。
曹顒已經琢磨著，真到戶部為官后，如何與四阿哥打交道的事了。近了容易生怨，遠了就容易生疏，這中間還真得有個尺度問題。
「混賬東西，莫不是真老糊塗了……」高太君想不出緣故，只能在心裏罵李煦。
成親十來年，初瑜自然曉得丈夫對雍親王府向來謹慎，才如此說。
今日，四阿哥尋了個由子，使人將李衛傳來，開始說得是戶部的差事。
戴錦連說了兩句，他已是聽出其話中用意，不禁抬頭望向四阿哥。
同李家的紛亂比起來，京城的曹府則太平的多。
他素來大大咧咧，但是也曉得看人下菜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