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奉天運
第913章 診脈
這個初瑜低聲吩咐趙安家的，由趙安家的代答了。
曹顒開始還覺得難熬，畢竟自己不是小孩子了，面對的又是不苟言笑的四阿哥，要是待著好受，才是有毛病。
曹顒心中，從最初的無奈，剩下的就是欽佩。
這大夫誠心巴結，一邊謝賞，一邊說著吉祥話：「小人謝太太賞，太太好福氣，奶奶也是好面相，指定能添個男孫。」
要賜宴，還要安排各種賞賜，十六阿哥帶著內務府眾人與理藩院的司官，忙成一團。
行到懷柔，眾人進了驛站。
四福晉見狀，不知該不該羡慕初瑜。
一輛馬車裡，下來兩個大夫，一個四十多歲，一個五十多歲，另外一輛馬車，載得是馱轎。
她記得清楚，丈夫生前曾專門交代過，子孫凋零是家族興盛大忌。要是兒子三十歲還不添丁，就叫她勸媳婦給曹顒納妾。
她是長輩，又得了曹顒先前的託付，攜初瑜一道回京，要是初瑜有點閃失，那她這長輩的也脫不得干係。
初瑜道：「媳婦不累，昨兒在城外已經歇了。還是先去芍院給外祖母請了安，再回去。」
他不敢抬頭，得了吩咐上前，眼睛也只盯著初瑜手腕上的綢子，不敢輕易亂瞄。
「老爺隨扈行圍去了，要九月能轉回熱河，帶家眷不便宜，又不放心老太太同孩子們，叫打發媳婦先回京。」初瑜柔聲回道。
一句話說完，卻是冷了場。
先上前的是那年歲大些的大夫，看著這一行百十來人，加上這馬車裝飾，都不是凡品，就曉得是遇到權貴。
如今，到底是經期所致，還是因旁的緣故，初瑜也說不準。
四福晉見她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還覺得奇怪，順著她的胳膊望去，卻是恍然大悟：「天呀，莫非是有了……」說著，帶了幾分后怕，皺眉道：「這孩子，都做了兩回額娘了，怎麼還不知輕重，這前三個月是能輕動的？」
李氏聽了這個好消息，卻顧不得責怪媳婦粗心，已經是帶了幾分激動，道
「佛祖保佑！」四福晉聞言，這才鬆了口氣，叫人打賞了銀封，帶老大夫下去。
所以，她就將眾人都打發下去，只留了樂春、樂秋兩個在身邊侍候。
塞外，西拉諾海，聖駕行在。
自此，曹顒除了跟戶部司官整理公文，或者在御前輪值回事兒，其他時間就被四阿哥叫到跟前教導「功課」。
不過，隨著四阿哥深入淺出的道理，結合朝廷近十年對農政上的舉措，還有各地農桑情形的總結，讓曹顒更加全面地了結了大清農業的分佈與發展。
初瑜的身份，他是曉得的，自己主子的親侄女、淳郡王府大格格、御封的和瑞郡主、伯爵府的伯夫人。
老大夫不得不硬著頭皮，抬頭看看自己的病人。
這會兒功夫，已經有幾個婆子抱了錦墊等物，將馱轎收拾妥當。
四福晉見初瑜氣色頗佳，並無不適之處，才與她分開，各自歸去。
她已經生了一雙兒女，自是曉得身上的異樣。她算了算行經的日子，心中驚疑不定。
四福晉神情僵住，早有知趣的婆子，上前引了那大夫下去。
等了將近一個時辰，奉命去懷柔縣城的王府的管事才騎馬回來，身後跟著兩輛馬車。
四福晉只覺得胸口鈍鈍的，長吁了口氣，神情已經恢復如初，笑道：「瞧我竟扯這些沒用的。天色不早了，還是先趕路。」
聽說外孫媳婦回來，還有了身孕，她倒是沒有說什麼掃興的話，只留初瑜說了兩句話，就打發她早點回去歇著。
因此，看初瑜白了臉，四福晉也不會以為是中暑。
就見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婦，旗裝打扮，沒有珠翠滿頭，卻是周身的富貴，正帶著幾分關切望著自己，老大夫穩了穩心神，問道：「敢問這位奶奶，這兩日可有痰症？」
「四伯母……」初瑜知道勸什麼都是虛的，就不再說話，陪著四福晉緘默。
初瑜沒看
見初瑜還是搖頭，老大爺暗暗鬆了口氣，又躬身問初瑜的經期。
四福晉微微鬆了口氣，但是也不敢掉以輕心，畢竟方才馬車在顛簸的路段行了幾里。
初瑜遲疑了一下，說了自己有身孕之事。
等初瑜乘坐馬車，到了二門外，李氏已經得了消息，使丫鬟綉鴿帶著兩個小丫頭到二門外相迎。
初瑜苦笑道：「四伯母，侄女也不知是要行經還是有了。自打生了我們大姑娘，侄女身子就不好，每月經期或早或晚都是有的。」
自打守孝期滿，初瑜每個月都盼著，卻是每次都落空。
初瑜聞言，搖了搖頭。
……
初瑜只覺得眼神一陣陣發黑，小肚子墜得難受。
見了媳婦進來，李氏少不得抱怨兩句，道：「你這孩子，怎麼不聽話？不是叫你在熱河帶著，同天佑他老子一塊兒回來么？」
自打生了天慧，傷了身子，她心裏就沒底。就算調理了幾年，隱隱地存了多少期盼，也沒想到真的夢想成真。
初瑜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這般大張旗鼓，若是她只是將要行經引起的不適，那豈不是一場大笑話？
四福晉這才緩過神來，回過頭看著初瑜，似悲似泣，半晌方道：「今年是弘暉的本命年，要是他還在，想來也早該娶妻生子……」說到最後，彷彿陷入回憶中。
原因無他，只因為四阿哥前些日子無意看見曹顒讀《農政全書》，就躍躍欲試地當起老師來，全然不顧曹顒是否樂意接受。
馱轎是兩人抬的，要是前後走得穩當些，就會比馬車少許多顛簸。
兒子今年二十八了。她不願做個逼媳納妾的惡婆婆，自是盼著添個嫡孫。
眾人皆屏氣凝神，初瑜見狀，拽了四福晉的袖子，低聲道：「四伯母……」
四福晉臉上添了歡喜，叫人重賞。
但是土地兼并厲害，
李氏掃了眼初瑜的肚子，不無惋惜地嘆了口氣，道：「折騰一趟，才待了兩個月。」
四福晉原想親自送初瑜回府，但是初瑜怎好託大，加上也知道四福晉府中有事兒才回來的，便道謝一番，請四福晉先回王府。
初瑜胳膊上覆了薄綢，只覺得心跳如鼓。
因在野外，講不得那些規矩了，四福晉便叫丫鬟們迴避，吩咐兩個婆子引兩個大夫上前為初瑜診脈。
按理說，她這兩日經期該到了。因延遲的日子不多，又在路上，所以她只當行路累了所致，加上眼看就要到京城，所以她沒有當回事。
為求穩妥，四福晉又叫人引第二個大夫過來診脈，得出的結論也是喜脈。
這會兒功夫，曹家的僕人都曉得，馬車停止前行，是因為自己女主子的緣故了，丫鬟婆子都帶了幾分緊張，吳盛本在隊尾，也聽到消息，使小廝過來相問。
她可記得清楚，婆婆打發自己去熱河，就是抱著添孫子的打算。
看著樂春、樂秋小心翼翼地扶初瑜下馬車，綉鴿雖覺得奇怪，還是上前一步，笑著說道：「給太太請安，老太太得了消息，正巴巴地等著呢。」
換做是前些日子，馬車裡悶熱，許是還能中暑。如今，初秋時節，又是山林之中，正是清涼得緊。
至於轎夫，王府管事壓根就沒僱用。
竟是滑脈！
初瑜雖覺得不暈眩了，卻是一陣陣發冷。
聽說在張嬤嬤處學針線，初瑜才安心，別了兩位長輩，回梧桐苑了……
李氏見她並無異處，點點頭，道：「我同你一塊去，也叫你外祖母歡喜歡喜。」
鬧得最後，最先試行的省份，都不了了之。連康熙也不得不下旨安撫，訓斥地方督撫，安撫士紳階層……
懷柔到京城八十里，一行人又行了三日，才平平安安的到了京城。
初瑜點點頭，放開樂春、樂秋的胳膊，進了二門
自打康熙五十年康熙下了「盛世添丁，永不加賦」的恩旨，廢除了康熙五十一年以後出生的丁稅，這「攤丁入畝」就屢屢被提到台前。
驛丞聽說是親王福晉回京，的少不得殷勤一番，安排了獨院上房。
用他的話來說，曹顒能曉得自己的短處，沒有「不懂裝懂」，算是行事穩當。但是書是死的，有些經驗，不是從書本上能獲知的。
馬屁拍在馬腿上，誰不知道四福晉只有一個嫡子，還早就夭了。
吳盛又挑了六人，兩人一組，與前面這兩人換手，小心翼翼，總算繞過這段山路，回到官道上。
不說曹家侍候初瑜回來的僕婦，有趙安家的、錢豐家的，就是四福晉身邊，也有幾個主事嬤嬤。
曹顒眼下，算不得清閑，但是日子也不算好過。
見初瑜並無異樣，眾人皆鬆了口氣，四福晉趕緊叫人停了馬車，將初瑜接回到馬車上。
走到門口，她才止住腳步，看著初瑜道：「你才回來，定也乏了，快回去歇著。」說著，又道：「看我毛毛躁躁的，這樣的喜事，當挑個好日子，咱們一塊兒去祠堂告訴老爺才是。」
老大夫方才抬頭看初瑜時，已是瞧見四福晉。見她旗人貴婦裝扮，看著比年輕的那個還雍容華貴幾分，回話自是越發小心，斟酌著道：「雖脈象不算穩健，但是只要小心些，應無大礙。」
最後，初瑜上了馱轎。曹府兩個健仆抬著，旁邊還有幾個婆子媳婦驅步相隨，護著左右。
這兩日來，她也一直后怕。這般趕路，若是有了閃失，她也沒臉見婆婆與丈夫交代。畢竟，孕期前三個月，多要靜養的。
四福晉想了想，沒有從王府僕從這邊挑人，而是傳了吳盛，說了初瑜有喜之事，叫他從曹家僕從中挑幾個行路穩健的抬轎。
這會兒功夫，初瑜只覺得腹痛漸消，臉色也緩和些，不再那麼蒼白。
蘭院上房中，李氏算了算日子，自言自語道：「怎麼這麼早就回了……要是再熬幾個月，保不齊就有了
驚得是，山路顛簸，差點沒出事兒；喜的是府里要添丁，真是天大的好事。
四福晉摸了摸她的手，叫人拿了薄毯過來，給她圍住。
初瑜攥著帕子，撫著胸口，有些不敢相信。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現下不能往回退了，再往前行就該到懷柔縣城，還是去尋個大夫妥當。」四福晉想了想說道。
這樣的金貴人兒，福晉怎麼會放心叫外頭的人抬轎。
饒是她如此說，四福晉也不敢輕忽。
因這段山路顛簸，四福晉不敢讓初瑜再坐車，就讓人快馬先行，到懷柔縣城尋馱轎與大夫。
雖說剩下的官道是近兩年修繕的，平坦得很，但是四福晉有所顧及，也不敢再像先前那般趕路。
今日，幾位蒙古王公來朝，駐地一片熱鬧。
吳盛早就候著，聽了這個消息，真是又驚又喜。
這個大格格，看著溫柔和順，卻是嫁對了人。當家太太，兒女雙全，還沒有侍妾庶子礙眼，說起來多少人眼紅。
老大夫問了一遍，躬身道：「這位奶奶的脈象如珠走盤，稍有滑像，若不是痰怔、積食的緣故，多半就是喜脈。只是日子短，還不明顯。」
大家瞧見福晉的馬車停了，也都下了馬車，過來聽差。
聽了這話，四福晉倒是有些擔心，問道：「脈象看著穩不穩？先前不知，早上行路時顛了些。」
其中，四阿哥重點提了國家農業賦稅與地方錢積欠的弊端，振振有詞道：「丁額無定，丁銀難征，『攤丁入畝』已經勢在必行！」
四福晉吩咐人將車隊，避讓到道邊，讓僕婦們拉了帷帳，才使人挑了馬車簾，讓初瑜透口氣。
芍院中，高太君正在撿佛豆。
她伸出手去，輕輕撫摸自己的肚子，不知該如何作答。
「那奶奶這兩日飲食如何？可曾積食？」老大夫接著問道。
曹顒心裏鬱悶無比，面上還得欣然接受，滿足了四阿哥「好為人師」的心愿。
「這是哪不舒坦？昨兒還好好的？」四福晉帶著幾分緊張，叫人立時停了馬車，開口問初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