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雍之始
第1101章 仁人
他曉得恆生與文志投契，卻不知天佑欣賞的也是文志。他還以為，都是長子身份，少年老成的性子，天佑應該會同文傑更合得來。
曹顒聽了，倒是有些意外。
「王公以下跪迎，這叫什麼事兒？難道皇上真要封他為西北王不成？」伊都立帶了憤憤說道。
天寶坐在一邊，擺弄著一隻萬花筒，見父母見來，就慌著小胳膊站起來，歡喜地喊人。
沒等伊都立再開口，便聽李衛道：「正好我也要解手，便隨大人同去……」
見丈夫起疑，初瑜忙擺手道：「沒有，沒有，並不是這個緣故……我是問了天佑與恆生，文傑兄弟接觸起來如何……爺也曉得，在長輩面前，他們拘謹，帶了小心。同輩人面前，則坦誠率性得多……天佑與恆生兩個，都喜歡文志……」
妞妞打小在北方長大，曹府的廚子雖做南邊菜與北方菜的都有，可她跟曹顒夫婦一樣，慣吃北方菜，口味較重。
「太福晉又折騰十六爺了？」見十六阿哥陰沉著臉，曹顒終是忍不住，問道。
十四福晉嫁入宮中二十年，即便政見不同，可十六阿哥早年也受過她的照顧，見她落得這麼個下場，心裏自是難過。
初瑜猶豫一下，道：「姝平身後，有庄先生的爵位。文傑不會國語，不能科舉晉身的話，也補不了筆帖式；文志習武，即便會試不成，補入軍中，往後照應也便宜。」
幸好年羹堯如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兩天，否則就憑伊都立這一
他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來，摸了摸肚子，皺著眉向兩人告了個罪，要尋僻靜地方「方便」。
同剛認識的「世兄」比起來，他們心中當然是向著妞妞的，便找機會接觸文傑，想要挑出他身上不足之處。
寒暄過後，曹顒才曉得，在一刻鐘前，有禮部官員懈旨而來，王公以下官員要跪迎，伊都立與李衛兩個正因此憤憤不已。
初瑜道：「正是如此，才需再看看。左右妞妞尚未及笄，等個一年半載再定親也不算晚。」
曹顒便直接去了庄親王府，與十六阿哥同往南城。
聽祖母與母親贊過文傑兩次后，兄弟倆也影影綽綽地猜到點什麼。妞妞與他們打小一起長大，名為姑侄，實為姊弟。
曹顒搖搖頭，道：「不至於，只是夜裡著了涼，肚子有些不舒坦……」
曹顒隨十六阿哥下了馬車，同幾位認識的王公打了招呼，便踱步到迎駕的官員這邊站著。
「還以為能見識這樣的大場面，是美差，沒想到，哼哼……」李衛倒是沒有接的話，只是也帶了幾分抱怨。
「西北王」都出來，伊都立這張嘴，是不是太肆無忌憚了？早年他嘴碼字皮是皮，卻是官卑權小，無人關注，如今已經是京堂，就是容易埋禍。
雍正卻下令草葬，對十四阿哥一支的厭棄，已是毫不掩飾。
總覺得他書生氣太濃，行事有些刻板，性子帶了陰鬱，多有不足。
用罷晚飯，
天佑與恆生，都是他言傳身教教導出來的。
「這是得了急症？」曹顒問道。
十四阿哥「守陵」后，家眷也隨著遷出皇宮，隨之同往。
曹顒曾在平王府見過十四福晉，記得她與自己姐姐年紀相仿，同自己姐姐早年私交甚好，後來才漸漸疏遠了。
雖說有這番變故，截斷曹顒的初衷，可是他心中不惱，反而很高興。
曹顒一愣，道：「這又是怎麼了？早前你不是還贊文傑不錯么？」
雖說天佑才十三，恆生才十二，可是生在高門大戶，遠比同齡的孩子要懂事的多。
「誰知道，皇上也是直接得的喪信，下旨斥責了十四哥一頓，並無舉喪之意。」十六阿哥悵悵道。
只是雍正願意加恩年羹堯，曹顒可不願當磕頭蟲。
十六阿哥陰沉著臉，頂著一對黑眼圈，臉色很是不好。
可聽兒子們徹底否定文傑時，曹顒還是忍不住替文傑說兩句好話。
曹顒聽了，唬了一跳。十四阿哥雖「奉旨守陵」，可是封了郡王的。一個郡王嫡福晉薨了，京里卻半點動靜都沒有。
聽了這其中緣故，曹顒瞠目結舌，半晌方道：「這兩個小子，是不是看人太挑剔？身為兄長，友愛手足，並不是錯。飲食這塊兒，初到北邊，改不過來也是有的。」
保定府之事，尚未傳到京城，曹顒聽了這「跪迎」旨意，只覺得天雷陣陣。
前者雖有長兄之風，對手足不失仁愛，這應該是優點。可
後者雖是小事，這顯示南北方生活習慣差異問題。
文傑太疼兄弟，與人說起話來，全是文志之事。關於他自己的，則是閉口不言。還是恆生從文志那邊打探，才對他了解些。
別說天佑、恆生兩個，就是他方才在前院客廳，想著或許要將妞妞說給文傑時，看著文傑也有些不舒服，生了挑剔之心。
奉旨來郊迎的官員，有外地進京的八、九個地方大員，還有六部九卿十幾個堂官，剩下的就是幾十個禮部官員。
曹顒不會有閒情逸緻去同情十四福晉死後哀榮，引得他掛心的是即將隨著年羹堯進京陛見的完顏永慶。
曹顒點點頭，道：「也好，文傑下個月要去滿城縣歷練，且看看再議此事。」
還有他對飲食比較挑剔，只撿清淡、甜香的菜，不沾麵食，只吃米飯。要是菜不合口味，他就選最近的，夾兩筷子，並不在餐桌上失禮。
出乎曹顒意外的是，在文傑離開曹府後，他同妻子提及妞妞親事時，初瑜已是變了初衷，不僅沒有欣喜，反而變得很躊躇，道：「爺，姝平尚未及笄，要不再等等看？」
見曹顒騎馬而來，十六阿哥便招呼曹顒上了他的馬車。
曹顒撈過兒子，哄
「要是不舒坦，孚若請假先回去歇著？」伊都立見他如此，帶了幾分關切。
用罷早飯，他倒是沒著急直接出城。
他與姑母家的表妹，亦是青梅竹馬，感情深厚。可為了不讓祖母為難，為了讓大妹妹終身有靠，他不爭不鬧，選擇放棄與隱忍。
這奉命帶領王公大臣去郊迎的，正是十六阿哥。
文傑的隱忍，加上他無意之間流露出來的偏執，使得天佑與恆生不看好他。
次日一早，曹顒梳洗完畢，想著要去西郊接年羹堯，便叫初瑜尋了盤蜜蠟朝珠戴上。
宗室這邊，除了十六阿哥，還有十七阿哥，簡親王雅爾將阿，平親王訥爾蘇，淳親王府世子弘曙，信郡王德昭，多羅貝勒滿都護，被降為鎮國公的十二阿哥允裪，鎮國公普照，輔國公諾圖。
怨不得伊都立說出「西北王」這樣的話，這份體面不是臣子能享的，已經是親王、郡王的待遇。
兩人便離開官道，往官道右側不遠處的小樹林去了……
李氏歪在炕上，聽著一個穿紫衣的丫鬟說話。
沒想到，真發現好幾處。
根據文志所說，文傑不僅疼兄弟，待兩個妹妹亦是如此。為了不讓大妹妹為難，當初他姑母悔婚時，他沒有露半點不滿在臉上。
既是十四阿哥姻親，又在年羹堯麾下立功，要是雍正清理西北軍政，永慶怕是跑不了。
「是因文傑落第的緣故，使得夫人心中換了人選？」曹
要是如此，也太勢利了些。
曹顒已到跟前，剛好聽到這兩句，心裏直抽抽。
固然十四阿哥不得聖心，十四福晉卻是皇家媳婦，後事豈能如此草率？畢竟，十四福晉誥封還在，有朝廷禮制在。
一家人可以分灶吃飯，這夫妻之間，若是也吃不到一個灶里去，那旁的生活習慣怕是更難融合。
「難道文傑有什麼不到之處，落在他們兄弟眼裡？」曹顒問道。
十六阿哥的神情比哭還難看，道：「十四嫂薨了……」
伊都立與李衛也在接駕人之中，曹顒過來時，這兩位正在說話。
十六阿哥長吁了口氣，道：「怕是還沒得信。皇上的意思，直接使人在黃花山選址落葬。」
年羹堯一行，昨日宿大興官驛，就算辰正（早上八點）出發，也要將午時才能抵京。
這會兒功夫，伊都立與李衛已是見著曹顒，都收了話，與之招呼起來。
如今他們小小年紀，看人就能入木三分，舉一反三，這很讓人欣慰。畢竟，他們兩個，一個是伯府嫡子，一個是皇子伴讀，又是半大小子，漸漸長大之時，多幾分識人之明，也是多了幾分自保之力。
除了這些王公，還有六、七個宗室將軍，封爵雖不顯，但是在西北軍中當過差，所以也得了恩旨，過來郊迎。
兩人都沒心情閑話，悶坐著出了城，順著官道，又南行了十里，倒了禮部議定郊迎之地。
「宗人府不舉喪，完顏家那邊？」曹顒問道。
這倒霉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