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雍之始
第1197章 情顯
「曹爺，郡主，妾身出身寒微，不會說那些好聽的。沒有曹爺與郡主這些多年的照拂，妾身一個無知婦人，哪裡會教養孩兒？這些，還請受妾身一拜。」田氏含淚說著，身子已經插蠟似的拜下。
裕嬪雖不如熹妃體面，可是因育有皇子，也是嬪中首位，現下在宮裡的位置，僅次於皇后、熹妃、齊妃。
曹顒這個新出爐的戶部尚書，自然赤手可熱起來。
他雖掛著兵部尚書的銜，可兵部如今兩個尚書滿員，實沒有動窩的意思。
自打年貴妃病故，熹妃已成為後宮第二人。她有子傍身，又性子溫順，得皇后倚重，向來參贊宮務。
曹顒與初瑜商量一番，只好在自己佐領下找了一戶姓黃的人家，將黃小乙的戶籍落在黃家，使得她有了記檔的資格，又報了病，並不用參加今年的候選。
見她要行大禮，初瑜忙伸手扶住，道：「田嫂子切莫如此，松哥、柏哥兒能這般出息，也是他們兄弟兩個勤勉苦讀的結果。我們是他們兄弟的義父義母，愛護子侄本就是應當的，說這些反而外道。」
離別愁緒，因這一打岔，也化去不少。
不等曹顒與初瑜反應過來，左住、左成兩個已經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對著曹顒與初瑜，「砰砰砰」地磕了三個頭。
沒有外家支持，不過是美艷過人，即便實是漢女，也不會太讓宮裡長輩們關注，對黃氏來說，也是保全之法。
不為旁人，就為從直隸帶回京
家中有女兒，立時活絡起來。
倒是曹顒夫婦，少不得要傷傷腦筋。
弘晝還好，弘曆可是儲君人選，若是女兒能指到弘曆身邊，即便位份低些，終有身份貴重之時。
即便黃小乙今年不能入宮，也要記檔。那樣的話，只要留了牌子，等她孝滿，便能直接請幾位後宮之主賜人到阿哥所。
「起來吧。」他克制住自己的異樣，輕聲道。
弘曆知道后，開始還覺得那黃家只是尋常旗丁，門戶太低，後來覺得這樣也好。皇子身邊侍候的女子，不能說追查祖宗八代也差不多了，黃氏的真實身份壓根就瞞不住。
客人竟出乎意料地多，使得曹元忙得不行。連帶著李氏與初瑜，也是一波一波地見到來的女客。
左成抬起頭，用袖子擦了一把淚，方仰視曹顒，正色道：「義父這幾年操心政事，早生華髮，氣色也不如前兩年……孩兒並無他求，只盼著義父多愛惜身體，活到九十九，等著孩兒們出息了，儘儘孝心。」
曹顒哭笑不得，敲了下左成的腦袋，道：「說！」
寧春家的那樁公案，自是不好拿出來說嘴，初瑜便就著當初拿出來的借口，半真半假道：「寧太太只是元松兄弟的繼祖母，名下早也過繼嗣子。元松、元柏是遺腹子，我們爺的老師庄先生憐惜外甥女，便接到身邊照看，後來他們兩個認了我們夫妻為義父義母，當然更不放心他們
「嗯！」左成點了點頭，低聲道：「說起來，我倒是真羡慕恆生！」
有同初瑜熟些的官眷，少不得打聽一番，這被太夫人另有相待的半老婦人，到底是何人。
他瞥了左成一眼，道：「照著這話說，我非要八、九十歲才能等到你們出息？不可如此懈怠。為父可是惦記不惑之年就要告老的，到時你們怎麼也要混個樣子出來，才算是最大的孝心。」
話雖如此，可曹顒與左住、左成兄弟都曉得，到底不同。
「孩兒與弟弟雖要離府……卻捨不得義父與義母的慈愛……」兄弟兩個行完禮，並沒有立時起身，左住哽咽出聲，才說了一句，便說不下去，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面。
初瑜在旁受不住，已經放下田氏的手，默默拭淚。
初瑜暗嘆一聲，拉著田氏，到一旁坐下。
左住、左成兄弟雖認祖歸宗，可不過是章佳氏一族曉得，並沒有對外宣告。
前半拉，曹顒聽著還頗為感動；最後一句，聽著卻是不像。
聽了這一番話，有幾個自詡聰明的，便覺得豁然開朗。
左住點頭，心裏卻想著方才那一句，心裏嘆了口氣……
「啊？」這沒頭沒尾的一句，左住聽了，很是納悶。
戶部尚書，雖排班排在禮部、吏部后，可手握財政大權，重要性幾乎能與掌管人事的吏部尚書持平。
不過腦子活絡的，隨即也明白緣故。
沒兩日，便有旨意下來
即便依舊在曹府的庇護下，可是也代表他們不再是稚子，而是要長成支撐門戶的男子漢。
等離開梧桐苑時，左住拍了拍左成的肩膀，道：「二弟也別太難過，我們常過來請安就是。」
受邀暖宅的人家，除了曹家東府、西府與寧家族人外，就是左住、左成兄弟的同窗好友。
左成則膝行上前，扶著曹顒的腿，撕心裂肺地哭道：「義父，義父，孩子不想出府，捨不得老太太，捨不得義父、義母，捨不得七叔與小姑姑，捨不得大哥同兩位弟弟……」
除了庄先生與田氏的關係之外，這些話沒有一句是假話。只不過將寧太太擋在頭裡，將寧家橫生變故那一茬隱下。
左成扒著曹顒膝上，帶著哭腔道：「孩兒定同哥哥好好的，絕不丟義父義母的臉，義父也要答應孩兒一事，孩兒才能走的心安。」
早年有親戚猜測左住兄弟是曹顒的私生子，這些年左住兄弟長大，面容並無同曹顒半點相似的地方，謠言才漸漸散去。
自打桂榜放榜后，曹家一直賀客盈門。
藉此機會，初瑜便為左住、左成正名道：「她是我們府的乾親，元松、元柏的祖母。」
除了問問天佑、天慧親事的，便是想要打探的曹顒下一步去什麼衙門。
沒想到，皇后卻將這個體面給了熹妃同裕嬪。
酒宴過後沒幾日，同曹府有所往來的人家，便多曉得左
曹顒心情也有些酸澀，雖說兄弟兩個的宅子距離曹家不過一刻鐘的距離，可打小養在身邊，這就要分出去，胸口還是有些發堵。
可八旗選秀是大事，為宗室拴婚，也能昭顯太后或皇后的仁德。
四皇子弘曆與五皇子弘晝，今年都十六，身邊雖已經有人侍候，都是品級不高的侍妾格格，還沒有正側福晉。
左成卻是岔開話，道：「去給老太太磕頭吧，娘還吩咐咱們要去看看田爺爺。」
正趕上曹家即將為三小中舉之事宴客，原本想著可去可不去的那些，都使人加重了禮物，親自前往。
怪不得曹家這兩個義子，能同官宦人家結親，若真是父母不祥的，就算有曹府出面，正經人家也未必樂意許親。
過了兩日，宮裡才有消息傳出來，說今年的選秀初選，皇后交給熹妃同裕嬪主持。
左住、左成兄弟卻搖搖頭，又對著曹顒與初瑜磕了三個頭，看來是代田氏行禮。
不管任京官，還是外放地方，哪個衙門能離開戶部的財政支持？
在離開曹府的前一晚，田氏帶著左住、左成，去了梧桐苑。
他雖打小身體病弱，不如曹府其他幾個孩子康健，可卻是兄弟之中最聰明之人。向來內斂懂事，罕有這般失態的時候。
見不得孩子們久跪，曹顒吩咐他們兩個起身，又就當家理事什麼的教導了幾句。田氏見他有話要說，便同
這般帶了孩子氣的講條件，倒是打破屋子裡凄楚的氣氛。
聽初瑜這般說，自是有人好奇追問，為何有祖母在堂，元松兄弟卻養在曹家。
廊下，聽著屋子裡傳來笑聲，天佑低下頭，拭去臉上的眼淚，轉身離開，心裏盤算著，今兒要預備些酒來，去左住兄弟的院子里，大家不醉不休。
曹顒伸出手去，摸著左成的頭頂，也被這哭聲扯得胸口發疼，道：「又不是生死離別，因何做這小兒女態？不過是換個院子住，出了這個府，我就不是你的義父了？」
田氏想要再拜，卻被初瑜拖住不能，只好左住、左成道：「禮不可廢，就有你們兄弟兩個替我謝吧。」
曹家四姐長相端莊，並無殊色，兆佳氏當然不會有著攀附皇子之意。因有十三福晉答應幫忙照應，她也不擔心女兒會被隨意指到哪個府上當偏房妾室。
就在這時，田氏帶著左住、左成兄弟搬離曹府，入住已經收拾好的新宅子。
左住跪在不遠處，也挺了挺胸脯，道：「謹遵義父教導……」
原以為弘曆隨手救人，為美色所誘，日子久了即便不能放到腦後，也不會再那麼上心。沒想到，曹家夫婦才到京，弘曆便打發人過來，明面上是賀喜天佑中舉之事，實際上卻另有「懇求」。
左成訕笑兩聲，點了點頭，大聲道：「孩兒得令！」
寧太太雖只是名不見經傳地小京官的嫡母，可因她是左住、左成兄弟的祖母，李氏與初瑜也頗為禮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