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雍之始
第1339章 花褪殘紅
搬家之後，就得開始預備往簡王府過禮；閨女這邊，到時舒赫德也出服，總要有下文。
天佑心裏驚詫不已，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問道：「伯容怎麼想起嵩年？」
因這個緣故，連帶著曹府與完顏府也成了通家之好。
……
自打嵩年十幾歲，老郡主便帶著媳婦四下相看，卻是高不成低不就。
舒赫德即便功課做到好，可也不是書獃子，自不會與同窗格格不入。
於是，他便岔開話，同天佑說起幾位往來交好的昔日同窗。
天佑虛扶一把，簡單給庄頭與舒赫德介紹兩句，便問飯菜預備得如何？
耽擱久了，保不齊碰到哪家女眷。曹家一家人在沒什麼，有個外姓少年跟著，少不得引人揣測。
自己還沒同祖父商量，還是等祖父點頭，自己在琢磨其他。
在曹顒的幾個朋友中，難得完顏嵩年的年紀與曹府天佑幾兄弟相仿，也算是打小就養出來的交情。
既是鄉野村味，自然不會八碟八碗層層擺出來，除了兩個青花海碗，就四個碟子，總共六道菜。
等到天佑與六格格訂婚，曹顒夫婦更是不可能再考慮完顏家。
論起來，完顏家是滿洲大姓里僅次於愛新覺羅氏的尊貴姓氏，是金朝衛紹王完顏永濟的嫡傳孫系，完顏府又是嫡支苗裔，自太宗皇帝開始，皇家對完顏氏也多有尊重。
這京城習俗，又講究「高門嫁女、低門娶婦」。
即便舒赫德知曉，也不打緊，「一家有女百家求」也是世風如此。
享了口服，也填飽了肚子，回程的兩人心裏都鬆快許多。
一來二去，還真的多出來不少交情。
聖駕月初開始，便從宮中移駕圓明園，現下有不少大員隨著搬到海淀別院。
舒赫德輕笑，道：「承益不會是攢下一肚子苦水，等著倒缸呢吧？」
今日父母兄長這般安排，自己總有一日，也要像小姑姑一樣，出嫁，生子……
舒赫德本想多說兩句嵩年的話，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完顏家有意與自己結親之事，從未聲張，旁人哪裡會知曉？
因此，他早年也見過完顏嵩年，只是彼此不大相熟罷了二。
因舒赫德還在服中，所以有席無酒。
近年來，因同曹顒往來親近的關係，同完顏嵩年也漸相熟。
初瑜笑道：「就算老爺再想那邊，也要等些日子，等老太太回來，可就要搬家。」
這會兒功夫，天佑已經放下心來。
對於這些勛爵子弟來說，大營里的飯菜哪裡是能下咽的，少不得找個地方嘗嘗山野村食，換換口味。即便節令所限，沒有其他，還有野雞、野兔之類。
以天佑的脾氣，換做其他親戚，絕不肯相擾的，可他同曹頤姑侄感情最好，這裏的庄頭又是曹家家生子，都是相熟的，便也自在許多。
有像天佑這樣，走科舉正途的；有恩蔭入仕，補了差事的；有隨父上任，遠離京城的；也少不了家道敗落，流放苦寒之地，或者發給官宦人家為奴僕……
天佑聞言，忍
該點的都點過了，再親近就顯得刻意。若是讓舒赫德覺得，他是上杆子嫁妹，就不好了。
待從寺廟山門，往京城方向行了四、五里路，天佑便帶著舒赫德下了官道。
這株杏樹長在南坡，花期較周遭其他桃杏要早，花枝間青綠隱現，地上殘紅點點。
正是桃杏盛開之際，山腰的景色十分宜人。
永慶祖父勇武伯穆泰又是立過大功的，在老爺子在世時，完顏府也是京城顯赫的權貴之一。
就如他們夫婦將天慧當成心尖子，完顏府的福惠郡主也是出了名的疼孫子，恨不得將嵩年當成眼珠子似的寶貝。
兩白旗官學與兩黃旗官學雖不在一處，可八旗勛貴本就是聯絡有親。
說到最後，舒赫德與天佑彼此對視一眼，都有些意興闌珊。
瞧著天佑的樣子，倒像是熟門熟路。
作為通家之好，永勝曾有心與曹府結親。不過想著完顏家到底不比早先，曹府卻是日出之勢。
今兒天佑帶舒赫德過來的大王莊，便在西山南大營附近。趕巧的是，這裏正好是鎮國公府的產業。
完顏永慶雖從完顏府分出去單過，可兄弟之間的感情倒是比早年還要親厚。
過一條岔路，就到了一個小莊裡。
豈止是他肚子餓，舒赫德亦起來大早，被天佑引得，也覺得飢腸轆轆。
加上開國已久，人心思定，即便是滿人，心裏也都覺得八旗尊顯貴的姓氏只有愛
再有半月，小姑姑就要到產期，自己要添個小表弟、小表妹，小姑姑也要為人母。
等到萬吉哈病故，永勝襲子爵，完顏府更顯得冷清。
再說，八字還沒有一撇，若因行事草率引起閑言碎語，也讓人心煩。
可隨著穆泰故去，萬吉哈受長子牽累降爵，完顏府就呈日暮之像。
天佑道：「有眉目了，若無意外，能補藍翎侍衛，下個月就開始當差。」
難得是干炸河鮮兒與醋汁苦麻菜這兩道，合了節令，吃起來十分鮮美。
舒赫德心裏有些猶豫，這個時候他本不當多事，可想到妹妹，還是忍不住開口道：「承益，有些日子沒見嵩年，不知他現下忙什麼？」
永勝便請兄長幫著傳過話，嵩年的性子品格有些像恆生，是個耿直良善的好孩子，曹顒夫婦愛屋及烏，對這個世交侄兒也頗為喜愛。
看著滿山遍野的淺綠輕紅，曹顒開始念叨海淀園子。
舒赫德騎馬相隨，心中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滋味，既帶了幾分期待，又有些忐忑。
舒赫德道：「前陣子聽人提及嵩年，說是他家要給他謀差事，便打聽打聽。」
卻也是因禍得福，在今上登基后，完顏府也沒有受太大牽連。
嵩年父祖都是武官，祖母是皇室郡主，母親是蒙古貴女，都是爽快的性子。不知嵩年是否受其影響，性子簡單，待人直爽。
天慧的腦子裡，不知為何想起
緘默了好一會兒，天佑苦笑道：「等伯容出服，真要好好喝一頓，來個不醉不歸！」
天佑聞言，卻是不由一怔。
這樣算下來，怕是一直到年底，都消停不下來。
天慧只靜靜地站在初瑜身邊，含笑聽著父母閑話家常，目光卻不由自在地落在左前方一株杏樹。
這長輩要是偏心起來，實在沒法說。以老郡主對孫子看得那麼緊，可想而知，嵩年媳婦進門，不僅要侍奉婆婆，還要看太婆婆的臉色。
權貴子弟，最不缺的就是人精子。
畢竟佛誕將至，前往西山禮佛的人不少。
這時，就見天佑捂著肚子，道：「折騰了大半晌，還真有些餓了。」
否則的話，就成了換婚，不僅說起來不好聽，若是閨女真受了委屈，還要顧忌媳婦這頭，實是關係有些亂。
靈光院的一家三口，用了素齋后，並沒有急著出寺，而是在靈光寺後山轉了轉。
不過完顏家家主永勝是武職，蹉跎太久，如今年將不惑，依舊是正四品副護軍都統上。
完顏家求娶曹家的閨女，雖不算高攀，可冒然開口，若是事有不諧，反而影響兩家情分。
西山這邊駐紮著幾個大營，侍衛處的年輕侍衛們，有時候偶爾來這邊練習鳥槍。
加上完顏家枝繁葉茂，不比尋常人家的長媳，曹顒夫婦捨不得女兒操勞，就沒有應聲。
早有庄頭得了消息，帶了從人迎了上來。
除了一道「燉和尚頭」，舒赫德曾吃過，其他的
舒赫德點點頭，道：「如此一來，當合了嵩年的心思，他本不耐煩讀書。」
那庄頭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看來是個能鑽營，殷切地打千請安。不像是對親戚家的少爺，倒像是待自家小主子。
今日過來這邊用午飯，並非臨時起意，天佑提前已經使人打了招呼，因此莊子這邊已經預備齊當。
像嵩年這樣性子簡單些，反而讓大家都少提防，容易與之親近……
天佑舒赫德兩個吃得十分盡興，舒赫德雖沒有說什麼，心裏已經想著回去就跟自家管家說一聲，讓郊外的莊子進些河鮮野菜。
可正因為太過相熟，夫妻兩個才沒有與完顏家結親的心思。
這個時候，問起嵩年，莫非舒赫德聽說了什麼？
雖說完顏家在正黃旗，完顏嵩年在兩黃旗官學，可誰沒有個表哥表弟的，加上兩白旗那些官學少年，不乏家中的霸王，攛掇同窗，前往兩黃旗官學耀武揚威也是有的。
即便而後有十四阿哥西征，可因其岳丈已經分家，而永勝受兄長影響，並不同十四阿哥這個堂姐夫親近，並沒有占什麼光。
天佑抬頭看了看天色，已經是正午時分，便笑著說道：「難得伯容出城，今兒定帶伯容嘗嘗鮮兒。」
嵩年是完顏永慶的侄子，與天佑小半歲。
從塔林出來，天佑便帶著舒赫德離開了靈光寺。
兩白旗官學時那種無憂無慮的少年時光，已經一去不復返；隨著他們相繼步入仕途，需要背負的自己的前程、家族的責任也越來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