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雍之始
第1387章 身後事
雖說戶部銀庫銀子不少，可其中大部分都是不能動的，能調來賑濟的銀錢有數。
沒想到，靜惠的名分剛定下來，曹頌又不安生了……
十三阿哥嘆了一口氣道：「次子夭折在前，董鄂氏病故在後，曹霑已經打發人回京報喪……靈柩已在路上……雖說要在城外停靈，可曹宅那邊也要治喪……」
福惠阿哥又是幼子，因年家的緣故，皇上對這個失母幼子多有憐惜。
曹顒道：「勞煩王爺，臣待幾個侄兒侄女謝王爺了……」
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病故，曹頌那傢伙的打擊怕是不小。
印象中那個圓臉帶著稚氣的五兒，在他不經意間，竟然長成了傾城色。
他想起少年時聖祖皇帝訓斥他脾氣急躁之事，再想想自己登基這六年，一年一大步，忙的跟個陀螺似的。
曹頌是御前侍衛出身，雍正對他本無惡感。
世上之人，最不乏落井下石的。
福晉雖說現下依舊端著賢惠，可既能帶族姐為媵，就是個有算計的。主子暫避鋒芒，摸清福晉脾氣再行事，也是自保之道。
十三阿哥聞言，心中歡喜，這不僅是恩准曹家以三品淑人的身份發送董鄂氏，而且還給曹頌的降職定了品級。
福惠阿哥薨后，雍正並沒有回圓明園，依舊留在紫禁城。
……
更不要說皇上子嗣不豐，膝下只有三個阿哥存世。
福惠的夭折，帶給雍正的觸動很大。
這回曹家有喪，弘曆又想起早先的打算，便親自來到五兒的院子。
又不放心曹頌這邊，每日落衙回來
她的貼身宮女春橙站在弘曆身後，只覺急的不行。
可他是皇帝，站在至高之位，手握世間權柄，當俯覽天下才是。
加上五兒的性子，向來不往前湊，弘曆又是習慣女人溫柔小意的。
十三阿哥見狀，心裏嘆氣，卻不曉得該如何勸解。
看到這樣平和的皇上，十三阿哥心裏詫異。
「董鄂氏……」雍正有些吃驚：「不是說曹頌次子夭折？怎麼是喪妻？」
他突然發現，自己這個皇帝當的很沒有意思，將自己累的半死，卻疏忽了許多事。
雖說早就曉得曹頌此回有驚無險，可聽到十三阿哥的回信時，曹顒心中還是鬆了一口氣。
「私事？」雍正挑眉，來了興緻。
他只是一時興起，攔著宮女沒有通報，沒想到就看到與印象中截然不同的五兒。
春橙剛想著是不是冒著挨板子的危險出聲示意，就見五兒抬起頭，望向門口。
十三阿哥心裏明白，曹顒名義上是請示自己，實際上是想求自己在皇上面前探探話而已。
如此一來，雍正倒是疑惑：「十三弟怎麼欲言又止？遇到什麼難事？」說到這裏，神色凝重起來：「賑濟銀錢不夠了？」
不想，今日卻有了變故。
除了幾家姑奶奶處與富察家，其他人家要等靜惠靈柩抵京才報喪，因此這幾日來弔祭的都是至親。
而且，即便有心平衡自己後院，可他到底還年輕，有心軟的時候。嫡妻剛喪女，那個時候弄「平衡」，也太冷情了些
沒想到，阿哥這個時候過來……
十三阿哥雖不願掃興，可想著對曹家來說理喪畢竟是大事，還是硬著頭皮道：「是曹家的事兒……曹頌髮妻董鄂氏病故，曹頌如今待罪，後事料理就有些尷尬……到底是臣弟的內甥，臣問了曹顒，他也沒個章程，臣弟便想著到皇上跟前求個體面……」
雍正因福惠阿哥之喪，本就對喪子的曹頌有些不落忍，現下又聽到他喪妻的消息，三分的不落忍就成了十分。
他不想破壞雍正的好心情，就有些猶豫，要不要現在提曹家之事。
曹宅，靈堂。
弘曆站在門口，看著燈下坐著的婀娜人影，不由愣住。
即便五兒沒有明說，春橙也多少猜出自己主子平素扮平庸的緣故。
眾口鑠金，加上曹頌本身就有過失，曹顒如何能不擔心？
乾西二所，五兒房門口。
曹頌的差事雖沒了，可皇上既准許他依舊用侍衛身份發送妻子，那是不是也表明並沒有怪罪曹頌之前的失職？
曹顒看著眼前的一碗粥，又看了看曹頌，啞著嗓子道：「怎麼，還得哄你吃飯不成？」
只是她現在是雙身子，又是三個月緊要的時候，誰也不敢讓她多哭，少不得大家又勸住……
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道：「曹頌的總兵既罷了，就先回一等侍衛上聽用……」
靜惠靈柩沒到京中，大祭還在後頭，沒有現下就請假的道理，他每日還要去衙門。
為了此事，曹顒親自出門，去了怡親王府，向十三阿哥請
這次即便因兩督之爭，用曹頌這個二品總兵「頂缸」，還怕曹顒多心，特意說了軟話，只想著曹頌年青，等個三年兩載的，給他安排個好差事便是。
自打江南回來，弘曆就想著抬舉五兒，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就像這回的事情，知道內情的，曉得曹頌在「頂缸」，不知道內情的，多半要當成曹家失寵的先兆。
雖說這些死後哀榮，對逝者來說沒什麼意義，可還有幾個孩子，總不能讓幾個孩子覺得曹家薄待了他們的母親。
四阿哥不得不承認，自己看到這樣的五兒，竟然有驚艷的感覺。
看到弘曆的那瞬，五兒先是呆了呆，隨即眉頭微蹙，帶了幾分迷惘與無助，分外惹人憐惜……
可總不能以民婦的身份。
靜惠與兆佳氏的誥命雖沒有收回，可曹頌的二品總兵已經罷官，已經名不副實。可曹頌身上的爵位只是正五品的雲騎尉，要是按照這個品級給靜惠治喪，又實在委屈了靜惠這個二房主母。
他不急了，甚至巴不得時間能跟牛皮糖似的，抻得越慢越好。
宮裡避諱，不幸戴孝，可五兒有服，就換了素色衣裳，褪了首飾，臉上也沒有妝容。
他又想到自己，即便髮妻還在，可早已夫妻決絕，比鰥夫也強不了幾分，同病相憐之心更盛。
今早小朝時，君臣兩個才見過，顯然十三阿哥現下進宮是有事稟告。
再說，曹頌的案子至今沒有塵埃落定，以曹頌「戴罪之身」的身份，即便用五品宜人的身份治喪，也顯得冒失
待曹顒告退，十三阿哥便直接去了宮裡。
靜惠的靈柩雖在路上，可曹宅既已經往親朋報喪，總要設靈主供兒女親朋弔祭。
就在曹家聖眷昭昭時，都有人彈劾曹顒，更不要說現下這個時候。據曹顒所知，如今已經又不少御史上了摺子，都是彈劾曹頌在任上不端的。
二所雖現下女眷還不多，可氣氛已經同皇子大婚前截然不同。
這幾日，曹顒也是身心俱疲。
雍正已經年過五十，老來喪子，打擊委實不小，像是一下子少了許多精氣神。
皇上有粘桿處，可曹家東府顯然還不入皇上的眼，並無粘桿處的人滲入。雖說曉得天佑出京，可他只當是去江寧接曹頌家眷。
不僅曹顒，曹家諸人也都覺得安心。
說什麼都是空的，前年他沒了二格格，去年沒了兩個小阿哥，都是剜心之痛。
十三阿哥擺擺手：「那也是爺的外甥與外甥媳婦，不用再啰嗦……」
只是他不僅要安撫喪女之痛的富察氏，偶爾陪陪有產子之功的富察格格，還要哄著小意溫柔的高氏，加上自己看中、輾轉安排入宮的蘇氏，外加上同蘇氏一起被賜下的朝鮮美婢金氏，一時間竟忙的抽身不能。
十三阿哥已經得了消息，心中亦是唏噓不已。
曹家女眷中，靜惠因是十三福晉堂外甥媳婦的緣故，早年也常來王府請安，十三福晉也對十三阿哥贊過的，確實是個賢惠的。
曹穎、曹佳氏、曹頤都是靜惠進門前就出閣的，感情還淡些，四姐卻是多受靜惠看顧，姑嫂感情很深
畢竟他喜歡身材苗條，性格柔弱的女子，五兒容貌雖不差，卻行事刻板，身材又豐腴了些，有些不合他的心意。
自打知曉靜惠病故的消息，已經三日。
她們這裏本就冷清，加上已經入夜，主子凈面后就沒有再裝扮。
即便曹頌不能保留原級，也看看到底降幾級留用。
他是皇子，站在高看的遠，自是曉得曹頌被罷官，不是什麼曹家失寵，說不定曹家二房的崛起，就在這次罷官開始。
靜惠的靈柩不在，只設了靈堂，供奉了靜惠靈主。
沒想到卻在他進京候審的時候，接連喪子喪妻。
……
只是十三阿哥沒有開口，雍正也沒有急著問。
主子因擔心娘家長兄，本就有些清減，昨日又聽到長嫂病故的喪信，就去福晉前報備過，開始閉門守制。
五兒坐在炕上，手中拿起針線發獃，壓根沒留意門口多了個人。
不過，見到十三阿哥，雍正原本沉重的心情，還是好了那麼一點點。
「你聽爺回信吧，你們老二那裡，你也多安慰些……」十三阿哥嘆了一口氣，道。
養心殿里的，因還沒有到燒地龍的時候，很是清冷。
一等侍衛是正三品，總兵是正二品，降兩級聽用，刑部那邊量刑的時候，就要斟酌著，不用再擔心有人羅織罪名，橫生枝節……
十三阿哥忙搖頭道：「不是戶部事務……是一點私事來請皇上示下……」
「十三弟來了……」他示意十三阿哥近前坐，而後吩咐陳福上茶。
曹頌米水未進，兆佳氏實在無法，只能求到曹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