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雍之始
第1401章 察覺
想起病怏怏的十三阿哥，再看看曹顒，他的心不由的沉了下去：「曹顒到底如何？」
就如雍正所說，這朝廷又不是離不得曹顒。只要他空出位來。不知多少人擠著腦袋鑽營。
恆生抽著鼻子，似真的要將眼淚憋回去似的，可哪裡憋得住，豆大的眼珠滾落下來。
只是恆生這話也只能聽聽罷了，曹顒的身份，致仕出遊不算大事；恆生的汗王世子身份，卻註定他只能生活在皇權眼皮底下。
曹顒謝恩而起，道：「三月里重些，幾乎夜不能眠，頭痛欲裂……現下，情況雖好些，可臣總覺得精力不復以往，身子越發沉重……」
若是三個月前診脈，即便他咬定自己頭疾發作，也會引得太醫心裏疑惑。要是有較真、多話的太醫，說不定還要鬧出些事端。
皇權之下，被君王厭棄的家族，還能有好？
待到在李氏找曹顒說話后，九如院依舊是老樣子，幾個小的就察覺出異樣。
在恆生看來，養父就是這世上最聰明的人。既是他要「出世」，那「出世」定是好的。即便與家人生離，可既是養父決定，那出世的「好」定會大過家人生離的苦楚。
即便雍正器重自己，也不當氣成這個模樣吧？
雍正聽到稟告，便都傳了進來。
曹顒跪在御前，只覺得手足冰冷，儘管勉力克制，臉上血色依舊一點點退去。
父親向來是好享受的，膩歪了操心，想要過兩天清凈日子也無可厚非。
對於孩子們來說，曹顒有心
他沒有說什麼曹家離不開曹顒，說什麼母親委屈，兄弟們都捨不得父親的話。
因曹顒過去的行事做派，眾人紛紛猜測他是不是「謹慎頭」又發作，才這樣「小心翼翼」度日。只是他畢竟是一品大員，這番行事到底太過小氣。
可同朝為官的同僚也好，還是曹家的姻親故舊也罷，都慢慢察覺曹顒的變化。
不管是初瑜、還是大奶奶真兒，治家都稱得上有方。曹家下人，也鮮少有長舌的，因此曹家府里的異樣並沒有傳得四下都是。
否則的話，身為臣子，就是「不忠」之嫌。別說信賴曹家，說不得就要厭棄曹家。
自己的「病症」都三個月多月，怎麼龍椅上這位還像是不曉得似的？九如院里那幾位，是不是太不給力了？
可仔細打量曹顒，面色是有些泛黃，眼下發青，看著精神懨懨，卻是不像是無恙的。
雍正聞言，卻是不由一愣：「你先平身。是病了？身體可有妨礙？」
顯示已經是十分憤怒，他瞪大眼睛，額頭上青筋蹦起。
恆生聞言，立時雙眼放光。
少一時，太醫奉命隨著內侍到了勤政殿外。因雍正沒有說傳幾個，所以當值的四個太醫都到了。
見他滿臉懵懂，雍正越發著惱，指著曹顒大罵道：「混賬東西，別跟朕裝糊塗，跟朕說清楚。誰還離不得你不成，用得著你千防萬防？若是不稀罕為朕效命，就去了頂戴，朕身邊還缺奴才？」
他心裏雖難受，可沒想過忤逆養父，也不願與養父作別。最好的法子，就是他跟在養父服侍，既能盡孝心，家裡人也多少放心些。
待四位太醫「望聞問切」一番，得出的結論大同小異。
不得不說，他這旁人聽起來幼稚無道理的話，偏生最是接近真相。
難道自己的匾額白賜了么？才覺得曹顒這兩年長勁些，轉眼又成了這個模樣。在雍正眼中，是曹顒辜負了自己的期望。
只有什剎海周遭的私窯里，老鴇們看著自家買賣門可羅雀，心裏罵爹罵娘不提。
先時，小輩們多少聽到些風聲，可也沒有往嚴重想，大多還以為父母之間有了什麼口角。
雖說沒人敢到曹顒面前大放厥詞，可少不得在李氏與初瑜跟前旁敲側擊。
四位太醫羅列而至，領了雍正口諭，上前給曹顒診看。
帝王本就多疑，即便再信任曹顒，雍正心裏還是有一絲絲的疑惑。
到曹家嫁女后，曹顒更是如此。除了衙門，就是自家，日子過得豈是「刻板」兩個字能說的清的。
精血不足、氣腎兩虛，只要是男人，不管身份地位如何，有了這兩條，也挺不直腰桿。
他哪裡曉得，自家府里的日子實在是太規矩，主子們規矩、下人們規矩，一日一日的實挑不出逾越之處。
疑惑的不單單是雍正，還有曹顒。
雍正每日要看那麼多奏摺，又開始重新翻後宮牌子，哪裡還有功夫整日盯著臣子家的雞毛蒜皮。即便粘桿處有消
「不寐」這一條無爭議，病因成理，幾位太醫低頭辯了兩句。
他只是曉得，養父要是真的「出世」，就一個人了。
這點心思，全鋪在曹顒眼前。
次日，剛好是戶部輪班，曹顒同戶部堂官去圓明園小朝。
這麼多官員行事異於往常，如何能不引起雍正重視？
雍正在龍椅上，看著太醫們的神色，哪裡不曉得曹顒是真不妥當。
天佑尚且能保留三分清醒，用心探究其中深意；恆生卻是個心裏誠實的，直接紅著眼睛找到書房。
曹顒見狀，心情大好。
他輕哼一聲道：「哭哭啼啼做甚，眼淚憋回去！我不過是迷上佛理，如同你大哥喜歡古董珍玩、你好拉弓開箭一般，哪裡就要不得？難道我如何行使，還要需你們這些小輩點頭許可不成？」
於是，不少自以為聰明的京官，不約而同地效仿曹顒行事，減少一切外出應酬，全部心思辦差。一時之間，六部氣象立時一新。
因此，曹顒忙道：「皇上，臣惶恐……不是臣愛惜殘軀，不堪驅使，只是臣今春三月以來，頭疾發作，夜不能眠……直到偶然誦經，得菩薩庇佑，情況方好些。每日往返衙門已是勉強，更不要說出門應酬。」
畢竟曹顒年紀在這裏，怎麼總是大病小災的？這兩年病了幾遭，都是攪風攪雨，這次卻半點動靜都沒有。
莫非自己哪裡出紕漏，讓雍正察覺到自己的真正用意？不應
不管恆生現下是什麼身份，他還是那個最依賴自己的好兒子。眼見孩子們一個個都大了，各有各的行事，在父母身邊的時間也有限，他心中不無失落。
書房門外，天佑本蹙眉站著，聽了這一句，卻是神色越發黯然……
既是李氏已經首肯之事，曹顒「茹素、分居」兩舉，在曹府也就不再是秘聞。
他緊緊地抿著嘴，看來是不敢再說話，可面上的傷心不舍卻是令人心揪。
自打曹家長子娶妻，曹顒就鮮少外出應酬。同僚與親戚之間的人情往來，也多是長子出面。
「父親，要是，兒子隨您同去……」他紅著眼睛，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啞子嗓子道。
剩下一條，就是精血不足。
眼前可是自己信賴的臣子，又正值壯年，本是要將他留給兒子使的，雍正心裏自是有幾分真心。
不過也正是這一拖延，使得曹顒的計劃越發圓滿。畢竟面色、神情都能作偽，脈象卻是做不得假。
他從不擔心養父會拋棄一家人，在他看來養父即便「出世」，也不會是換個行當罷了，同做官沒什麼兩樣。只是做官操心的事情多，「出世」後日子清凈罷了。
看著他漲紅了臉，曹顒到底不忍心，輕聲道：「你孝期還有兩年，若是有機會，也可以隨我出去走走……」
小朝後，雍正就命曹顒留下，劈頭蓋臉地呵斥道：「難道朕是暴君，哪裡就嚇到
「飲食不節、宿食停滯」這一條怎麼也沾不上，畢竟據曹顒所說，「不寐」這種情況已經數月。外加看曹顒的面色，雙腮乾枯無肉，實不像是飲食過當。
李氏與初瑜都半遮半掩地說了。
「陰陽失交」、「精血內耗」，總之要多嚴重有多嚴重便是。若不是雍正看著曹顒好好地站在眼跟前，就要懷疑曹顒是不是真要病入膏肓……
不少人，拿此事當笑話講；有那心思細膩著，則琢磨曹顒是不是得了內部消息，皇上又要拿臣子開到？畢竟，曹家的長子與養子同兩位皇子關係都很親近。
待做出這一定論，幾位太醫望向曹顒的眼神里就多了同情。
想到這裏，曹顒的心裏又鎮定下來。不過是想要致仕歸隱而已，又不是十惡不赦之罪。不過是看要怎麼說辭，像雍正說的這樣，「疑君」這一條是萬不能認下的。
現下診脈，就再無紕漏了。
打使人梳理一番，曉得根源在曹顒身上，他心中委實有些憤怒。
中醫認為，血之源是水谷之精所化，藏於五臟，滋養精神氣。精血不足，五臟內損，傷了精氣神，就容易少眠多夢。
先前的憤恨已拋到腦後，他忙使喚傳園子里當值的太醫過來給曹顒診看。
他心裏憤怒，自然無須同臣子克制。
四人中，品級最高的那位太醫跪稟了眾人的診看結果。
曹顒是真愣住，一時之間，有些沒明白雍正說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