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得失

踏著白色的石板，白朔的雙腳留下了沾滿汗水的腳印。

白朔沾滿汗水的臉上輕笑著，並沒有因為術式的崩潰而煩惱，而是再次踏出一步，黏著汗水的皮膚上，伴隨著難以忍受的劇痛，經文的銘刻正在緩緩消退。

「對，蝌蚪。」少年點頭說道：「隨我來。」

「我從東勝神州來！」

※※※

失去了運用力量的手段，白朔有些失落的嘆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

只剩下了白朔愣愣的看著碗中輕盈遊動的蝌蚪，耳邊傳來陣陣蛙鳴，讓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隨著術式的崩潰，劇痛和許久未曾感受到的虛弱在白朔的身體里蔓延著，每一條肌肉都在顫抖。

而此時，他的眼中只剩下了最模糊的色彩，讓他想起了自己盲目之後的景象：一片黑和灰的混沌。

「將這個交給你。」道裝少年將手中的海碗遞給白朔，四平八穩，沒有任何的顫抖，其中的水也沒有濺出一滴。

趴在門板上，白朔喘著氣，無聲的大笑著。

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先付出什麼。

虛空之中似乎傳來了一聲嘆息，在片刻之後，白朔聽到了極遠處傳來的腳步聲。

他抬起頭，鼓動了刺痛的肺腑，嘶啞的大吼著，發出了已經無法控制音調的扭曲聲音。

那種氣息告訴他：證明你的誠意給我看。

彷彿乾涸到了極致的土地獲得了久違的露水，白朔已經糟糕到了極點的身體狀況重新被拉了回來。

漫長的一夢，但是卻沒有任何的印象，就像是剛閉上眼睛之後重新睜開，身體之中的痛苦消失的無影無蹤，而原本構建在身體里的術式也沒有了絲毫的存在痕迹。

直到石階再一次扭轉過一道弧度之後。

每前進一步，在顫抖之中，白朔身體之中的術式便會出現一道裂縫。

入我門來，死生莫怨。

「小蝌蚪找媽媽？」白朔看著自己投影在碗中的倒影，有些無奈的笑了起來：「這也行？」

少年如此說完，不再理會白朔，轉身消失在白朔的眼中。

腳步聲緩緩的進了，隨著門板的敞開，白朔的身體栽倒了門后的空間之中，但是卻被一隻手掌扶住。

就像是瘋了一樣，他的臉上依舊帶著笑容，那瘋狂的笑容擴大了，像是孤擲一注的瘋狂和堅定。

「師傅說，池中有二百一十六隻青蛙，碗中有蝌蚪一隻。直到明天天亮之前，如果你能幫碗中的蝌蚪尋到血親，那就可以去見他，如果辦不到，趁早下山去吧。」

在四周力量的影響之下，三星級巔峰的力量便顯得如此脆弱不堪。

「我睡了多久？」白朔從地上坐起，看著少年問道：「怎麼稱呼？」

空洞而低沉。

是好是壞，白朔說不清楚，但是他相信自己的選擇，他能夠感受到隨著術式的崩潰，最本源的力量終於顯露了出來。

「就是這裏了。」少年站在池塘旁邊：「你的來意，師尊已然知曉，命我將這個交給你。」

意志越來越模糊了，白朔蹣跚的前行，直到最後，腦中已經一片混沌，心跳的聲音如同炸雷一般不斷的在耳邊響起，麻木的身體依舊在最後的意志操控下前進。

術式只是利用力量的方法，哪怕碎裂千萬次，給白朔時間，他都能夠重新構建起來，而現在他需要證明的，是自己潛力和意志。

用盡最後的力量叩動，銅環和門板撞擊，並不巨大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已經上來了！這是我的誠意！」

「什麼意思？」白朔端著手中的碗，抬頭看著蛙聲陣陣的池塘，心中隱約有種不大好的預感。

構成術式的結構在白朔的前行之中出現了裂縫，接連不斷的陷入崩潰，只留下了千錘百鍊之後剩餘的一點精華沉澱在了身體之中。

「所以，我不會在這裏停止。」

道裝的俊秀少年左手中端著一個裝滿水的大碗，另一隻手將白朔的身體扶起，靠攏在了牆壁上。依照著師尊的指示，掏出了一個小瓶，將瓶中的露水盡數倒進了白朔的喉嚨里。

十步，百步，千步……

就像是習武者的筋脈被存存扯斷，固化在身體中的術式崩潰之時所帶來的劇痛，會令精神脆弱的人暈厥，休克，甚至是生生痛死。

沒有盡頭一般的石階道路不斷的折磨著他的神經，究竟前進了多少了？快到了？一半？還是三分之一？

可以預料，白朔越往前走，那麼身體中的術式便會崩壞的越徹底，直到最後，除了最基本的身體素質之外，金剛、不動、大威神力……一切通過《佛說力士移山經》的術式所獲得的法門都會統統崩潰。

而就在術式崩潰的同時，白朔所感覺到的阻力也略微的消散了一部分，純粹排斥著異種力量的阻力並非針對白朔的本身。

隨著心跳的鼓動，潛伏在血脈和肌肉之中的力量也隨之蕩漾起了波瀾，遠比原來純粹。就像是在經過淬鍊之後，除去了所有的屬性，只剩下了最本源的生命力量，身體的素質依舊卡在三星級，但是白朔明白足以讓他在四星級之中名列前茅的巨力已經消失了。

接下來，沒有任何的聲音傳來，就像是一片死寂，彷彿被整個世界所捨棄。

白朔彎著腰，粘稠的唾液從嘴角滴落下來，他感覺腦中的眩暈快要讓自己死過去了。

緊隨其後，白朔端著碗跨入大門，迎面而來就是一個不小的池塘，一汪碧水映襯著假山，荷葉搖擺，陣陣清風吹來，裹挾著剛剛好的水汽，沁人心脾。

無暇再去注意其他的地方，白朔支撐著身體沒有趴在地上，蹣跚的撲倒在了門上，顫抖痙攣的手臂歪歪扭扭的抬起，抓了兩三次才抓住黑色的門環。

「你醒了？」身旁傳來少年的聲音，未曾有絲毫厭倦的少年看著白朔的眼睛，淡然而鎮定。

「兩個時辰，再過一個時辰就是晚飯時分。」少年不急不緩的說道：「姓名不足掛齒，我奉命在這裏等你醒來。」

白朔喃喃自語，顫抖的身體再次踏出一步，身體之中傳來了碎裂的身影，那是術式之上的裂紋——來自魔道書版本的《佛說力士移山經》中的力量，通過術式和經文固化在身體之中。而此刻，身體中無形的術式，還有皮膚之上所銘刻的經文上都出現了一道極為細小的裂紋。

就像是飲下鳩酒去止渴的瘋子，以術式法門的碎裂來獲得前進的力量，這種輕鬆感的代價是身體中術式的崩潰。

緊閉的木門終於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我叫白朔！」

「這個是？」白朔接過白瓷大碗，看向其中，在那一碗凈水之中，有一枚黑色的小生物在擺動著纖細的尾巴遊動著。

白朔有些不適應的扭了扭脖子問道：「然後呢？」

收起了手中的小瓶之後，少年將白朔的身體放到了地上，盤腿坐在了另一邊，等待著白朔的醒來，而手中始終端著那個裝滿水的海碗，時而有些疑惑的向著碗中看一眼，安靜的等待著白朔醒來。

「蝌蚪？」

白朔要想踏入那扇門，就必須忍受千刀萬剮的痛苦，承擔死亡的風險。

這僅僅是最開始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