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夜之卷
第308章 變強的理由
「心理壓力很大么？」白朔十指交叉，撐著下頜，眼睛看著情緒有些低落的奧托莉亞。
「沒……什麼。」奧托莉亞低著頭，發出模糊的聲音。
「不能再這樣了啊。」他緩緩的放下了水杯，睜開眼睛看著那一片朦朧的灰色，重複了一遍：「不能這樣了。」
在一片寂靜之中，白朔閉上眼睛，疲憊襲來之後睡意昏沉。
「很晚了，是在等我么？」白朔走到了她身前，看著打著哈欠準備去睡覺的長孫武問道：「抱歉吶，讓你們擔心了。」
在門外，披著濕漉漉的金色頭髮，少女穿著黑色長褲還有有些寬鬆的白色襯衫站在門前，看到白朔臉上的表情之後，她有些不適應的低下頭：「隊長。」
他記得那張桌子有多大，上面放著什麼東西，他記得角落裡那台花費巨大心血買回來的冰箱究竟有幾層，裏面或許還可能放著他來到主神空間之前留下的蔬菜。
白朔愣了一下之後，讓開身體：「請。」
想起自己的曾經，他閉上眼睛從椅子上起身，在感覺指引之下從身後的茶几上端起杯子，然後向左走三步之後端起熱水瓶。
應該說什麼好呢？哪怕是重新獲得光明，他也不可能將這一切徹底放棄。
聽到白朔的聲音，奧托莉亞鼓起勇氣，扭著頭低聲的說：「可以……進去……」
老人搖頭：「不，純粹是為了讓兩邊『平等』而已。給予極端分子以可以推翻政府的武器，又給予那些執政者以可以正壓反抗者的科技。」
當白朔再
不再排斥柔和的白色燈光，就這麼懶散的躺在了光芒的照射之下。
白朔看著那道目光，不自覺的愣住了，喃喃自語：「理由？」
失去了陳靜默，他就連將來怎麼繼續前進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
這種生活早已經過去了，可是自己還在緬懷什麼呢？
在昏昏欲睡之間，他忽然聽到門口的單調鈴聲，他甚至從鈴聲的回蕩里能夠「聽」清楚按在門上的那一隻纖細而修長的手。
「額，這和偽君子不是做了一樣的事情么？」白朔揉了揉眉頭，看來尼采性格的複雜程度超出了他自己的想象。
他不喜歡這裏朦朧的灰色，他更喜歡陳靜默房間里那些孩子氣的色調，那裡有白色的牆壁，粉紅色的裝飾，還有陳靜默黑色的頭髮。
「沒有。」奧托莉亞似乎很喪氣的搖頭：「我、我也去休息了。」
他自然不可能為了敲白朔的門就去主神那裡給自己的手整形，那麼究竟是誰白朔心中已經清楚。
「唔，心理壓力么？」白朔有些憂慮的想著。
滿意的看著茶杯的外側那一朵在灰色掩蓋之下盛放的青色花紋，他點頭微笑著：「這樣才好。」
自始至終，自己都是一個缺少了別人幫助就連面對這個世界都不能的盲人。
因為銘刻在記憶深處的七年黑暗，早已經被已經暫時離開的少女照亮。
聲音到最後，已經低到聽不清楚了。
在良久之後，他睜開了
他看著奧托莉亞少見的少女裝扮，「沒有去休息么？」
不需要去看，杯子里的熱水正好是容量的七分。
在這十天之中，可以帶著這種最難得的輕鬆去享受哪怕國王也無法買到的奢侈享受。
良久之後，他才回答：「可能是因為……恐懼吧。」
奧托莉亞沉默的點了點頭，雙手捧著茶杯，良久之後忽然問道：「隊長你……是為什麼要變強的呢？」
奧托莉亞囁嚅了一下之後低聲的回答：「睡不著……」
「自詡為太陽的『不可接觸之光』。」
從門口到床沿是十三步的距離，水杯就在床頭櫃的中央，盤子被疊好放在櫃櫥裏面……
一切都熟悉的彷彿那些腥風血雨都還沒有發生，在黑暗中他閉著眼睛，像是很久之前那個盲人一般將自己封鎖在小小的世界中。
「變強……」白朔不知道這個問題怎麼回答：「誰都想要變強吧？變強，更強，直到最強。」
「兩邊都要幫么？」
「恩？」白朔有些不解的看著奧托莉亞扭過頭的頭：「聲音大一點，你的聲音沒事吧？」
搖了搖之後能夠聽到裏面的水聲響動，拔出壺塞之後熱水的溫度從升騰水汽之中傳來，他的手臂傾斜向水杯之中倒入還溫熱著的水。在水花的聲音變成某個熟悉的節奏的時候，他將熱水瓶豎起，重新將壺塞放好。
水杯湊近嘴唇之後並沒有進一步動作，他的動作停滯在那裡，忽
不知道為什麼，他無法在這種久違的感覺之中放鬆下來，他只是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老人點頭：「嗯，一般的偽君子也就到此為止吧。但是如果是他的話，他接著就會立刻幫助高個子一套防彈衣來對付矮子啊。」
白朔斬釘截鐵的回答。
他輕輕的撫摸著灰色的茶杯：「我正在找面對世界的勇氣，然後就可以把你找回來了。」
現在陳靜默已經暫時的離開了，自己卻依舊在這種狀態下彷徨，太可笑了……
重新坐回原本的地方，端著水杯他露出複雜的笑容。
陳靜默一直在依靠著自己，可是自己何嘗不是一直在依賴著陳靜默呢？
沒有任何讓人情緒波動的色彩，只有一片死寂朦朧的灰……
「沒有理由么？」奧托莉亞抬起頭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哪怕是最單純的目的，也是有理由的吧？」
在主神的光芒之下，一直在翻閱著身旁厚厚一沓資料的長孫武抬起頭，看到白朔的神態之後露出放心的神色。
而心不在焉的翻閱手中書籍的奧托莉亞抬起頭，看到白朔恢復平靜的溫和雙眼，想要說什麼。
「到現在，還是這麼脆弱啊。」
灰色的茶杯在他大拇指的摩擦之下如同鋪了一層厚厚灰塵的古舊傢具，在手指的撫動之下灰色簌簌落下消失，露出隱藏在灰色陰霾之下的白瓷和青花。
他看著奧托莉亞的表情，心裏有些同情。平時很要強的話，心裏有壓力也不好意思說出來吧？畢
有些不安的看了看裏面的情景，奧托莉亞鼓起勇氣小步走了進去，白朔只聞到一種帶著水汽的香在擦身而過的瞬間鑽入鼻孔。
「我沒事了，去休息吧。」白朔拍了拍她的肩膀，感覺到她身體的震動。
「給予弱者火槍，但是卻砍掉強者的手臂……」老人緩緩的說道：「這種絕對而扭曲的公平，就是尼采本身。」
老人思索一下之後繼續說：「他會把製造手槍的方法教給矮子，然後幫助他製作好手槍，把矮個子訓練成一名可以熟練使用手槍的戰士之後再讓他和高個子繼續之前的戰鬥吧。」
雖然此時來客的身份已經明了，但是白朔在拉開門之後還是愣了一下。
「有些不舒服么？」他問道。
「不爽德越來越厲害了。」白朔輕輕放下了略微有些變形的鍍銀茶杯：「這種人，還是早些消失掉好。」
他閉上眼，手指在桌子的邊緣劃過，熟悉的質感還要缺口讓他似乎回到曾經的斗室之中。
他一直沒有在自己的房間中住過，有的時候是在主神的光球之下，有的時候是在陳靜默的房間之中。
白朔沒有喝茶的習慣，所以臨時從主神那裡兌換了兩包貌似是很好很強大的XX綠茶之類的茶葉回來，熱水還有點，等白朔把茶杯放在奧托莉亞面前的時候，她的頭髮已經開始微幹起來了。
在這個沒有晝夜可分的主神空間里，七年之後白朔第一次點亮了自己房間里早已經蒙塵
什麼也沒有說，他揮手笑了笑之後，回到房間里睡覺去了。
「沒事。」奧托莉亞搖著頭，金色的頭髮晃動：「可以進去坐坐么？」
「現在呢？還有沒有戰勝的信心？」老人抿著紅茶問道。
※※※
十八歲當兵入伍，四年訓練，兩年邊防，三年沉浸在和叢林游擊隊的戰爭里，長孫武的手早就長滿了一層硬繭，在進入主神空間的時候就跟大猩猩差不多了。
「起碼要有點面對整個世界的覺悟好才好啊。」
對於輪迴士來說，再也沒有比任務結束之後的時光更美好了。
※※※
裊裊的水汽升騰，奧托莉亞看著茶杯里旋轉的茶葉，沒有說話，臉熏得微紅。
不需要去想，一切已經隨著那黑暗的七年銘刻在感覺的深處；在這裏，哪怕不需要眼睛也可以將任何事情做好。
聽完之後，白朔飲盡杯中的紅茶，咀嚼著遺漏在杯中的茶葉，半響之後皺著眉頭說道：「瘋子。」
「保持這種讓我羡慕的鬥志吧。」老人聲音溫和而低沉：「如果有這麼一天的話，我將親自去作為公證人見證你和他的決鬥。」
疲憊的靠在椅子上，他仰起頭嘆息。
當任務結束之後，再沒有隨時會襲來的危險或者是其他不可預料的情況。
認識的時間已經這麼長了，可是她還是不習慣去叫白朔的名字，或許是她一直找不到那個機會，但是卻讓白朔有些無奈。
只是白朔靠在房間里那張看起來有些年頭的椅子上，不知道為什麼卻睡不著。
「會有這麼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