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滅之卷
第534章 天人五衰
陳靜默沉默的搖頭，最後嚎啕大哭，她終究還是那個怯懦的女孩子。
「這個世界就作為你的陪葬吧。」
他的頭又開始疼了，自己看來真的變成人渣了啊。
在他淡漠而審視的視線中，風素昔緩緩的從口袋裡掏出一朵已經枯萎的花枝，依稀能夠看出它盛放之時的純白和寄託的思念。
在白朔恍惚的視界中，忽然看見碎散的光芒從眼前飛過，隱約之中，還未曾完全消散的宿命通竟然令他產生不祥的預感。
「你……要死了？」
他忽然想起那個自己離開之前，始終擁抱著自己的銀髮女人。
陳靜默跪在他的身旁，淚水滴落在他的臉頰上，她在低聲的哽咽，：「我原諒你，早就原諒你了。」
白朔側過頭，看著隨著自己枯萎的少女，眼神歉疚：「竟然連累了你，抱歉吶……」
奧托莉亞微笑著低語：「我將追隨您馳騁在死國的盡頭……」
他的表情抽搐著，忍不住後退了兩步，看著枯朽的白朔，眼眶跳動得像是要將眼球擠出來一樣。
想到這裏，他忽然想要嘲諷的苦笑一下，自己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還有什麼『不祥』可謂的呢？
「沒用的，就算是【復生大祭】也一樣。」白朔握著她的手掌，微笑著搖頭：「鬆手吧，別白費功夫，萬一天人五衰會傳染怎麼辦？」
風素昔看著白朔的眼睛，替他將紊亂的頭髮整理好，笑容悲傷：「雖然不知道有沒有『死後的世界』，但是她等了你一生，不要再讓她等下去了……」
「……還有，我愛你。」她回眸輕笑，純凈的笑容映襯的連眼角的淚水都像是消失掉了。
在彼此的世界中，對方再不存在，不過……至少還有一點時間。
她捂著自己的嘴唇，努力的不讓聲音哽咽得不像話，眼角無聲的流淚，用一如既往的輕柔聲音低語：「永別了，父親……」
就這樣，恍若死水中激蕩起的漣漪，她的身影再次模糊。
離梟低下頭，似乎是在檢索資料庫，獃滯在原地，忽然嘴裏忍不住爆出粗口：「草！」
她忽然感覺，這樣的結局，或許不錯呢。終究，還是自己贏了啊。
「放手啊……」白朔忽然覺得很火大，不耐煩的搖著手腕：「死女人，我早就很煩你了好不好，走開啊！我都在外麵包二奶了，你還傷心什麼啊！蠢女人！」
亞特蘭蒂斯在波瀾不定的海面上緩緩旋轉著，令白朔的視野也隨之晃動著。
轟鳴聲響起，海浪在整個世界的動蕩中掀起了層層漣漪，海水中散發著硫磺一樣的刺鼻味道，開始沸騰。
寄託了人類千萬年的大地，就在地震和海潮的淹沒之中開始塌陷，毀滅了。
死了的話，就什麼也不怕了吧？
她不敢去放開自己的手，她覺得自己一旦鬆開手，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風素昔說：「她等了你一生。」
她仔細的掰開白朔的手掌，將花枝輕柔的放進他的手指之間，最後讓他收緊了五指。
「母親她等了一個人一生，卻再也沒有見過他，所以她叫我素
白朔如果有力氣的話，真的很想用切身行動讓這個該死的烏鴉嘴把鳥嘴合上……
喘息的聲音響起，蹣跚前進的金髮少女跪倒在地上，臉頰上是如同他一樣的裂紋。
彎下腰，她親吻了一下白朔的額頭，低聲的說道：「對不起，你死了，我真的很傷心。」
「天人……五衰？」
雖然，他能夠感覺到風素昔真的是和自己有著血緣的關係，但是……這莫名其妙的女兒是怎麼出來的啊？
「女兒……么？」他低吟著，手指拈著那一支枯萎的花，似乎能夠嗅到早已經飄散的香。
她哀婉的笑了起來：「白色的『素』，過往的『昔』……」
在海風的腥氣中，他忽然嗅到了衰敗的氣息，緩緩的轉身，結果看到渾身滲出漆黑色汗液的白朔，眼角抽搐了起來：「卧槽，洗精伐髓！難道你功力大進了？」
「剛才……怎麼回事？」離梟從地上爬起來，看著四周毀滅消散后的衰敗景象，腦中的記憶模塊再次開始自檢，最後疑惑的低語：「有兩分鐘的記憶，被截掉了……」
「請讓我隨您繼續走下去吧，那是死了也好。」
整個世界的大陸在轟鳴之中崩裂出巨大的裂縫，血紅的海浪不安的涌動著。海拔不斷升漲，向著一切土地蔓延，再蔓延。
白朔深吸了一口氣，享受著似乎是自己這一生最後的一根煙，目無表情。
「白色的『素』，過往的『昔』……」白朔的喉嚨里發出喘息的笑聲：「真是好名字。」
可是我當初也就只跟女媧親了一下來著，就算是一發入孕也要先推倒才行啊？難道我已經達到『親誰誰懷孕』的地步了？
「看起來，我不用道別了呢。」她低頭俯瞰著白朔的臉，帶著柔和的笑容：
明明才兩三個月而已，為毛就能長這麼大呢？而且……就算是我真的負心薄倖……也不要這麼恨我吧？
她背對著白朔，聲音顫抖了一下，像是在哭，眼角滲透出濕潤的痕迹。
「別死……我們再來一次好不好？我帶你回【十字】，再來一次【復生大祭】，你一定會活下去的……」
「我都知道啊，我知道的。」
已經到了傍晚的時刻，天空被崩潰大地上流出的岩漿燒成赤紅色。
這是不離不棄的主從之約，哪怕是死去也是一樣，白朔即將死去，她也一樣。
她不緊不慢的從白朔胸前口袋裡掏出一包已經變形的煙捲，從其中仔細的挑出半根還算完整的煙捲，塞在他的嘴唇之間，貼心的為他點了火。
這個世界的毀滅，在輪迴士們接連不斷的強力戰鬥中一次次的提前。現在，它終於來臨了。
而現在，他就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努力的睜開眼睛，看著彷彿在晃動的天空，最後虛弱的低聲笑起來：「這不是功力大進，這是……」
馬爾地夫、荷蘭首先淹沒在海底之下，夏威夷的每一寸
傾聽著海浪的聲音，白朔忽然覺得，自己這一次，真的是造了一條好船呢。
「這是母親最後的遺物，雖然她沒有跟我說過，可是我知道，她是想讓你看到的。」
最後，徹底的消失了。
沒道理啊……自己無辜死了。
感覺到不惜代價的生命力沖入自己的軀殼中，他暫時的恢復了一絲力氣，露出無奈的笑容：「好像我每次很糗的時候，都會被你看到啊。」
大地在燃燒，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燃燒的火宅，三界在動蕩和不安中開始毀滅。
一旦出現，那就再也無法挽回，哪怕是天人也將在註定的衰滅中死去……
那一瞬間，停滯的時光再次奔流前進，所有的一切恢復了正常，像是一切都結束了。
兩個身體上所纏繞的，相互抵觸的因和果已經開始互相衝擊了，風素昔知道，她很快就會和白朔互相失去觀測和接觸到對方的途徑。
緩緩的從地上站起來，她的身影已經虛幻得即將看不見了，背對著白朔，她摘下了自己的琥珀耳墜，將它扔到半空中，任由它化作碎裂消散的光。
對於神秘側的半神，在沒有比這種徵兆更可怕的東西了，就像是癌症對於普通人來說，無葯可醫的徵兆。
代表著天命的終結，存在的徹底毀滅，從現實和因果等無數條軌跡上將一個人接下來的時光徹底抹掉的詛咒。
恍惚中，他感覺到自己的手掌被輕柔的握起，模糊的輪廓出現在眼中，有水跡滴落
也就是說，大限到來！
大陸版塊轟鳴著再次開始擠壓運動，它們彼此摩擦著，產生接連不斷的地震狂瀾，大地崩裂，熔岩流出，世界化作血紅。
出乎預料的，他連恨意都提不起來，只剩下一絲無奈的悵然。
無辜死了，真的是無辜死了……
六道境界在以令他不可置信的速度崩碎，當龐大的結界徹底坍塌的時候，就是他即將死去之時。
除了靜默以外，我明明守身如玉的好吧？！……好吧，奧托利亞那裡不算……
在兩人彼此的視線中，風素昔的身影揚起一陣不安的動蕩，像是要消失了。
陳靜默咬著嘴唇，沉默的搖著頭，看著他的樣子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微笑的少女似乎能夠明白白朔心中的想法，無需他發出聲音，風素昔就告訴了白朔自己的答案。
已經這麼長時間了，你堅強一點啊，你這個樣子，就是死了也不甘心的。
風素昔跪在地上，將他的頭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撫摸著他的臉頰，低聲的說道：「我跟母親的姓氏，姓風。」
他只是看著沉默的天空，忽然覺得自己真他媽冤枉。
衣服垢穢、頭上華萎、腋下流汗、身體臭穢、不樂本座……
他深吸了口氣，說出那個絕望的詞語：「天人五衰啊……」
就算沒有我，也要做強氣御姐啊，靜默……
白朔就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無奈的笑著，看著視野中晃動的天穹，覺得越來越昏暗。
這就是風素昔饋贈給白朔的死亡，對於自己代表著死亡的徵兆：天人五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