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一）
第808章 求大師超度
李志遠無法反駁，他沉默了片刻，問道：「那你現在想怎麼樣？」
聞言，包青擺出一張正經臉，一言不發地對封不覺豎起了中指。
「你又是……」李志遠疑道。
於是，在一個冬天的晚上，老闆殺死了那個拒絕了自己的女人。
「我……咕……」李志遠腦中一片錯亂，劇烈的頭疼讓他無法集中精神，大量零亂的畫面湧入其腦海，在他的眼前閃過。
「撇開靈能力不講的話……你不就只剩扯淡能力了么……」包青打斷道，「這有什麼了不起的？就你剛才唬弄老李那番話，我也是張口就來啊。」
「還好吧……」覺哥回道，「你並不算什麼厲鬼，只是個地縛靈而已，也只有趕上四大鬼節時，才有能力對活人產生一點點干預。」
叱——叱——
封不覺見狀，也是雙手一同祭出中指，予以回擊。
「呵呵……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封不覺卻是潑上了一盆冷水，「二十二年前，你因親眼見到了厲鬼殺人而精神崩潰。所以你的理智、記憶……全都停留在了那個點上。正如我剛才所說的，一共就記得三條信息……時間，2033年12月5日；地點，DF路花鳥市場里的古玩店；事件……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古玩店長。」他聳了聳肩，「你的精神無法接受和承受厲鬼殺人的事實，故而把這部分內容給屏蔽了。這就導致了……這些年來，你一直都在設法『破案』，以解開自己的心結。」他用手指著自己的臉，「今晚，你我之間的這番對話，就是最佳的佐證。若是把我換成別人……想必明晨這裏又會躺著一個嚇得半死的路人。」
「中元節。」封不覺應道。
「一切行動聽指揮，步調一致得勝利，不拿群眾一針線，群眾擁護又歡喜……」
「不許調戲婦女們，流氓習氣要除掉，不許虐待俘虜兵，不許打罵搜腰包……」
「你對眼前這些異狀的疑惑……其實很容易解答。」封不覺朝李志遠投去了一道凌厲的目光，「與其在我身上找答案，不如在自己身上試試吧……」他抬起一手，豎起一根手指，「首先，請你回憶一下今天的具體日期。」
「二十二年前的那件案子，說來也並不複雜。」封不覺沒有因對方的反應而停止敘述，「一位古玩店的老闆，看上了隔壁花店裡的女人，但那個女人沒看上他。
「不……不是這樣的……」李志遠雙手抱頭，艱難
那晚……聽到慘叫聲、並第一個抵達現場的警員，是一名姓李的警長。他是名很出色的警探，當場就看出了這是謀殺而非車禍，並逮捕了古玩店老闆。
話至此處，李志遠突然停止了顫抖。
「哦，他看了我的調查報告和相關資料，所以才掌握了有關你的情況。」包青應道，並攤開雙手嘆了口氣，「唉……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勁兒去調查……一路抽絲剝繭、順藤摸瓜……這才把幾十年前的案情給翻出來的。這小子倒好……80%的內容都是我事先就理清楚的，自己也就推理了20%左右，還在那兒瞎顯擺……」
「哼……裝神弄鬼……」李志遠的手在不住地顫抖著，冷汗已順著他的鬢角流下，「你以為把手銬弄下來，再玩點障眼法，就能唬我？」
「七天後……」覺哥頓了幾秒后，再道，「劉小雅自己為自己報了仇……」他又是詭異一笑，「呵……說來也巧，那天……正好是你去古玩店老闆那裡拿『報酬』的日子。那厲鬼就當著你的面，將殺死自己的兇手折磨致死了……她之所以沒有順手把你也殺掉，是因為在那老闆咽氣之前，你就已經瘋了。」
「你當那是報菜名兒呢！」包青吼道。
此言一出，李志遠腦中嗡然一響。
「嘖嘖嘖……」封不覺搖頭晃腦地狡辯道，「僅用能力來評價我，實在是……」
就在他自言自語之際，封不覺又走回了桌邊。此時，那張「桌子」已經變成了一台橫放的冰箱，而他們剛才所坐的「椅子」，原來是一台空調和一個微波爐。
「你好。」那人走到李志遠跟前，摘下了頭上的警帽，「我不是什麼小東，我叫包青。」
「行了行了……少跟我強行裝逼……」包青虛著眼道，「你以為我調查那麼多資料是想幹嘛呢？吃飽了撐的啊？如果我要用力量搞定的話，直接用靈力把他轟成渣不就行了？費那些事幹嘛？」他鄙夷地看了覺哥一眼，「我之前那句話……說的是用靈力強行破鬼境，又不是用靈力強行驅鬼，你別自說自話地給我偷換概念。還有……」他將封不覺上下打量一番，「你丫啥時候成驅鬼大師了？還一流？大言不慚也有個限度好吧？你現在絲毫靈力都動用不了，除了能靈視和靈觸以外完全就是個普通人，充其量算個先天陰陽眼罷了……」他抬手比劃
「紅丸子，白丸子，熘丸子，炸丸子，三鮮丸子，四喜丸子……」
「這樣啊……」李警長若有所思道，「可能是我……死後還想要盡警察的職責吧……」
「我說……」李志遠可有點兒忍不住了，他試著叫停那兩人，「二位……」
一大段聲音和片段似海嘯般湧來，在李志遠的識海中席捲而過，使他再一次痛苦地匍匐在地。
「不覺得奇怪嗎？」封不覺又沒讓對方把話說完，「十二月的晚上，我一身短打就出門了？」
「這些年……我害過人嗎？」李志遠的語氣，已變得較為平穩了。
尖叫聲、紅衣的女人、慘白的臉、猙獰的臉、痛苦的臉、扭曲的臉、血、大量的血……
「我說……」
「你們倆給我適可而止啊混蛋！」終於，李志遠忍無可忍了，他大聲咆哮起來，「老子趕著去投胎呢混蛋！要殺要剮要度要滅都給我趕緊的啊混蛋！」
「喂……你幹嘛用安慰的語氣跟我說這個……」李志遠的嘴角抽動著，「彷彿你說我弱我反倒會很欣慰一樣……」
然而……那位老闆立刻就做出了威脅。他聲稱自己認識一些大人物，這些人可以保證他不用進監獄，還可以讓李警長失去工作、甚至失去在社會上立足的能力。
「你……」李志遠還是沒有相信覺哥，「這……這不可能……」
「你是不可能想起來的，因為你的記憶中根本沒那些細節。」封不覺道，「警局、案件、錄像、被捕……全是你看到我以後，在與我的對話中自行腦補完成的。」他舔了舔嘴唇，「回想一下吧……從談話之初，我就在引導你……」
「啊——」
下一秒，周遭的景物就變了。原本十幾平米的、明亮的空間，驟然變成了一個空闊的、漆黑的環境。
「你說什麼？」李志遠面露不解之色。
「是啊……」李志遠從地上站了起來，「兩天後……我在醫院里自殺了……」這一刻，他已面若死灰，整個身影都成了半透明的，「而那之後的記憶……一片混亂……」
「你是新來的吧？」
「呵……呵呵……」突然，李志遠笑了起來，那是一種怪異的笑，「我明白了……你催眠了我……我所見的這些都是你用催眠讓我看到的幻覺……對……一定是這樣的……之前你跟我
「哼……」封不覺用居高臨下的眼神俯視著李志遠道，「看來這名字對你的刺激相當大啊……早知如此我也不必這麼拐彎抹角的了。」他說著，又豎起了第二根手指，「那麼……接下來，請你再回憶一下，你是怎麼把我抓來這『警局』的？又是在哪裡看到了有關我的監控錄像？」
「你腦海中的日期，永遠都停留在2033年12月5日。」覺哥接著說道，「因為那是劉小雅遇害的日子。」
……
但那兩個傢伙好像還是不想理他的樣子，仍在相互吐著槽。
當時的李警長剛結婚不久，女方的收入比他多，讓他在娘家人面前抬不起頭來……
「這裏早已不是什麼警察局了。」封不覺接著道，「十幾年前就改建成了堆放廢舊電器的倉庫。」他頓了一下，「由於這棟建築是上世紀建造的，設計上有不少原始缺陷，以至於許多新設備無法接入，所以……在十七年前，即你死後的第五年……這個公安分局就已搬遷到了別處，現在的辦公地點在距離此地兩公裡外的地方。」
「我呸！」另一邊，封不覺又不服了，「你這種純粹靠力量驅鬼的做法，明顯就是二流……不！三流手段。」他煞有介事地言道，「一流的驅鬼大師，都是想方設法解開冤魂厲鬼的心結……讓他們了卻心愿，自然度化的。」
「夠了！」李志遠打斷了封不覺，「我警告你別耍花樣，這可是在警局裡，你以為唬住我……就能跑得掉了嗎？」
話音未落，李志遠便愣住了……
「說什麼呢？」封不覺站在那兒一甩頭髮，一臉欠打的樣子，「本大爺這麼熱心地來幫你抓鬼，連『鬼境』都給你破了，你還在那兒唧唧歪歪的拆我台，合適嗎？」
「什麼小東……別瞎吵吵。」
「這附近，一直流傳著類似的傳言……」封不覺接道，「說是……每逢鬼節，都會有獨自走夜路的小混混或是酒鬼被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警察』帶到一個『不應存在的警局』里審問。第二天，他們會在一個廢舊的倉庫里醒來，十有八九是嚇個半死。然後他們還到處去跟人說……可是這類人所說的話，可信度是比較低的。就算報警，警方也不可能對此立案偵查。」
「你別理他，就你那鬼境，我分分鐘用靈力給破了，哪兒像他……只會靠張嘴。」數秒后，
……
封不覺用近乎冷漠的神情講述著這段往事，但作為聽眾的李志遠卻是激動得渾身發抖，其情緒已到了失控崩潰的邊緣。
李志遠都愣了，他看了看包青，又看了看覺哥：「那他怎麼……」
「那今天是……」李志遠試探著問道。
「小東~」忽然，封不覺轉過頭去，朝自己的左側喊了一聲。
這件事確實說不過去，可李志遠不明白……在對方提起之前，自己為什麼會忽略這麼顯而易見的異常？
「我是報案人，是我打得110，不信你們可以查通話記錄……」
他動搖了……
「別再自欺欺人了。」封不覺打斷了對方，「我可沒有那種便利的能力，有的話……十年前我就已是二次元里番男主般的存在了。」
「你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只有『時間、地點、和受襲瀕死的古玩店老闆』這三項而已。」封不覺無視對方，繼續用冰冷的口吻說道，「而你一心想要得出的結論是……『兇手是誰』。」他停頓了兩秒，再道，「我不妨明確地告訴你……兇手就是劉小雅的鬼魂。」
「警局？」封不覺轉頭瞥了對方一眼，「你確定嗎？」
「順帶一提……」接著，覺哥用手指點了點冰箱上的一疊廢報紙，也就是李警長剛才所拿的「文件」，並說道，「現在的警察，已經不用紙質文件來做筆錄了。他們只需要拿一塊平板，掃描一下嫌疑人的指紋、虹膜、再識別一下聲紋，所有資料就都有了。做完這些以後，還是用這塊平板，以『視頻』的形式進行詢問，並一同記錄備案。」
諸多的誘因之下……他妥協了。
男人的友情就是這樣，互相侮辱、挖苦、乃至肢體衝突比較頻繁的兩人……要麼是死對頭、要麼是死黨。
「今……今天是2033年12月5……」李志遠喃喃接道。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兒，燒子鵝……」
他的台詞過於跳脫，且毫無節操。在這種時刻講出來，恰好能讓對方無法接話。
「原來如此……」李志遠點點頭。
就在他動搖之際，那名老闆又對他展開了利誘。
他意識到……即使自己做了正確的事，對方也未必會受到應有的制裁，而他自己的前途乃至人生都將賠在這個案子上。
「不信你可以去調道路監控……」
「……你根據我提供的信息，補全了記憶。」封不覺接道，「從而做出
「小東？」李志遠愈發迷茫了，他不禁又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既然自己是鬼，那剛才把封不覺的錢包拿進來的「小東」究竟是誰/什麼？如果那個「小東」只是自己的臆想，那眼下……封不覺又為什麼會去叫這個名字？
數秒后，伴隨著說話聲，一個穿著警察制服的男人走了過來。他儼然就是適才進來給李警長送錢包的那個「小東」，可李志遠此刻再去細看那人的臉，卻發現……自己根本就不認識這號人。
「好啊，你來啊。」封不覺道，「先來段兒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我聽聽。」
「我是專門處理你這類情況的人，放心，我會負責超度你的。」包青接道，「至於他嘛……」他白了覺哥一眼，「……他是我的一個朋友，聽說我今晚有任務，非要跟出來『見識見識』，並且自告奮勇地要給我當什麼『誘餌』。」他搖了搖頭，再度看向李志遠，「其實你這種情況……處理起來並不複雜，我也不需要別人來當『誘餌』。你看……我連行頭都借好了，就是為了引你出來，結果算是白穿了。」
「怎麼？想起來了是嗎？」封不覺看著他道。
「劉小雅」這三個字似是一根鋼釘，直扎李志遠的神識。在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他便頹然抱頭，跪倒在地……作極度痛苦狀。
他的聲音在空闊的倉庫中迴響，帶出陣陣迴音。
「還叫上『老李』了啊……」在一旁插不上話的李志遠念道，「這倆傢伙突然就在那兒自顧自地扯了起來，還改變了對我的稱呼……到底是鬧哪樣啊……」
「怎麼？還沒想起自己已經死了嗎？」封不覺踱步之間，雙手插袋，低頭沉吟道，「看來你生前確是個十分理性之人，『常識』已根植在了你的意識中，縱然你現在成了個孤魂野鬼，依然……」
「很正常。」封不覺道，「我不是已經跟你科普過了嗎，像你這樣的鬼魂，絕大多數時候都是一種『無意識、無形體』的狀態。無法維繫自身『存在』的前提下，也就不會有什麼記憶了。」
一件凶殺案，就這樣變成了交通意外。」
李警長聽了一會兒，便發現那位老闆並不是在虛張聲勢，他發現對方所說的情況極有可能變成現實。
他幫那個老闆重新處理了現場，做了虛假的取證，甚至教了對方筆錄時應用什麼說辭。
「怎麼樣？」封不覺笑了，「呵呵……我能把你怎麼樣啊？我只是個誘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