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一）
第1167章 瘋·不·覺（二）
「想得的確很周到啊……」封不覺拿起叉勺后又念叨了一句，隨後，便毫不客氣地開吃了。
兩個小時的時光轉眼而逝，房門那兒又傳來了一聲響動。
當然了，還有那麼一成可能——他正身處某種超越一般連接形式的劇本世界中。
「二位……」數秒后，封不覺也加入了交談中，「能否告訴我一聲……」他微頓半秒，問道，「這是哪兒？我是誰？」
這張椅子由金屬製造，椅面和靠背上都鋪著皮革、且十分寬大；在椅身的各段，都配有可調節的拘束帶……很顯然，這種設計是為了應對各種體型的病人。
兩名護工一面交談著，一面為椅子上的封不覺綁上了拘束帶。
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當他醒來時，門后的餐盤已經不見了，而且……房間里的燈光也已發生了變化。
很快，封不覺便把餐盤裡的東西掃了個精光，接著，他將盤子往門后一擺，仰頭一倒就躺下了。
「嗯……又是一個『遊戲世界』內不該有的設定。」封不覺朝門口移動時，還若有所思地念道，「按照這個『會餓會渴』的趨勢，過會兒我說不定還得上廁所。」
在走廊里等著他的，依然是兩名護工，但今天這兩人都是陌生的面孔。
然而，目前為止，封不覺還沒有找到任何證據來支持這種假設……
首先，他最需要搞清楚的、最核心的一個問題就是——自己是否還在遊戲世界里。
「這倒也是……我聽說上禮拜有個臨時工差點兒被他戳瞎了一隻眼。」
十五分鐘后……
「哼……這小子狡猾得很，我勸你還是小心為上。」
由於房間很小，封不覺乾脆就沒起身，他隨意地翻了個身、在地上挪了幾下，就已來到了門后。
「跟你沒關係。」對方冷冷地應了一句，然後便抓住了他的胳膊。
但護工的回答卻是：「醫生很忙，得等到定期檢查的日子才能見你。」
「記得。」封不覺神色肅然，接道，「我
他聽到了門外的人按密碼鎖的聲音，緊接著，門就開了。
適應眼前的環境，適應這陌生的「現實」。
「到晚上了嗎……」見狀，仍有些迷糊的覺哥自言自語道，「還是……他們通過某個隱藏的攝像頭髮現我睡著了，便替我關上了燈呢……」
和昨天一樣，封不覺被兩名身形魁梧的男性護工一左一右地鉗制住，走向了目的地……
最後，在這所有的疑問和假設之外，還有一種最糟糕的、但似乎也合情合理的猜想。
封不覺並沒有在刮鬍子的過程中做出任何異常的舉動，所以那兩名護工很順利地就幫他把鬍子刮完、並將其送回了病房。
「抱歉，我想……不記得了。」封不覺回道，「不過從現在起，我會記住的。」
封不覺睜眼，應道，「我可以去見醫生了嗎？」
他說到這兒，停頓了兩秒，然後從椅子前方的工具台上拿起了一個電動剃鬚刀，接道：「現在，我建議你坐在那兒別動……讓我們完成手頭的工作，那之後……你可以回你的房間慢慢思考你的人生。」
封不覺醒著，思考著，只是沒有睜開眼睛。
——這裏，才是真正的……現實世界。
至於用來進食的餐具……既不是筷子、也不是刀叉，而是一種特製的「叉勺」；其顏色、材質都和餐盤一致，硬度方面……肯定比食物高、但又不足以把人弄傷。
「你在跟我討價還價？」袁醫生的語氣即刻附上了些許威脅的意味。
這些都可以證明……至少在意識層面上，他就是「封不覺」，而不是那個被關在精神病院里多年的「3232號病人」。
狹小的房間內，又只剩下了覺哥一人。
這間辦公室看起來寬敞、明亮，而且有著朝外的窗戶，只不過窗戶內外都裝了鐵柵欄。
「什麼？」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覺哥為之一愣，並本能地應了這兩個字。
「啊——」打了個很有滿足感的
「我並沒有和你們開玩笑的意思……」雖然那兩位沒有做出正經的回答，但封不覺還是保持著冷靜的態度，重新開口道，「我是真的想知道我在哪裡、以及我是……」
下一秒，他便驚訝地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一間辦公室內。
「嚯！這麼嚴重？」
封不覺睡著了。
……
「3232號今天倒是挺配合的嘛。」
……
……
「我剛才問你……」聽到覺哥的回應后，中年男子顯出了些許不耐煩的神情，「昨天你是不是跟護工說了……想要見我？」
遊戲世界里可以打開遊戲菜單，但現在他打不開；遊戲世界里可以強制離線，但他現在離不了；遊戲世界里不能脫褲子，但他之前脫得很順溜。
在返回病房的途中，封不覺提出了要見自己的主治醫師。
又過了一段時間，門上段的擋板移開了，門外傳來的說話聲，和昨天那個護工的聲音不同：「3232，醒醒。」
若是這一假設成立的話，那他又得面臨第三個問題——怎樣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我的姓名、年齡、入院日期、病情……總之，只要是關於我的信息，越多越好。」封不覺快速應道。
人的本能，讓他開始適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但八成是吃飽飯以後的倦意所致。
覺哥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站起身來，舒展了一下四肢，並在門后靜靜地等候。
「什麼事？」袁醫生回道。
門外的人聽到這句話后，沉默了幾秒，回道：「你的檢查安排在十點，現在……先跟我去洗漱。」
而他得到的回答是——「明天
「可不是嘛，所以說……和這幫神經病打交道，你最好長個心眼兒；他們中有些人平日里看著比醫生還斯文呢，可一旦發起狂來，立刻就會跟瘋狗一樣……撲上來往死里咬你。」
「但願吧。」袁醫生搖了搖頭，停頓了兩秒，再道，「那麼……你還記不記得你提出要見我的事？」
湊近看時，他便發現，這裏連餐具都是那種「防自殺」的設計：盛裝食物的餐盤呈淺綠色，由一種記憶態的材料製成，這種材料可以像橡膠一樣做出一定程度的彎曲、在承受壓力時就會變形、在無外力作用時則會變回原本的形狀並保持一定的硬度……若拿這玩意兒來打頭的話，估計和用兒童球棒來打沒什麼區別，還不如人的拳頭硬。
「醫生。」封不覺也不甘示弱，他直視對方的雙眼，接著道，「我現在的精神狀態……非常、非常得穩定，我有信心……能在這次談話中讓治療取得突破。」
這時，他已不再去考慮「在遊戲世界內是不會睡著的」這種事了，也不再考慮「時間過去了多久」、以及「遊戲艙內的我怎麼樣了」這些事了。
他一邊提問，一邊在心中暗道：我是怎麼來到這兒的？剛才我分明是還在走廊里……難道是記憶缺失？
想歸想，飯他還是要吃的……
……
……
袁醫生還沒等他把話說完，便從鼻子里吁出一口氣來：「3232，定期檢查的問答流程，是由我來決定的……我問，你答，明白嗎？」
封不覺抬頭看去，便看到有人打開了門板下段的一塊擋板，並從外面送了一盤飯菜進來。
「哈！」聞得此言，那位聽口氣像是老員工的護工乾笑一聲，應道，「您怎麼連這都忘了啊？這兒是白金漢宮，您是英國王子啊！」
而根據現有的情報，這個問題的答案有九成以上是……不在。
他們倆就當著覺哥的面談論這些，且不以為意；因為在他們看來……精神病人和失控的動物差
「你還在聽我說話嗎？」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了封不覺的耳中。
而對於這一假設，封不覺並沒有往深處去想，因為他認為……這種可能性基本是零。
他們回這兩句時，已經把封不覺牢牢地固定在了拘束椅上。
「吃飯了。」下一秒，門外又一次響起了那名老護工的聲音。
於是，他又開始思考第二個問題——假設自己現在並不在遊戲世界，而是在現實中，那麼……是否可以將這種情形歸為「穿越」？
「昨天那兩位今天輪休了嗎？」封不覺直面那兩人時，又開口問了個問題。
再怎麼說，覺哥腦海中的大量知識、以及那些經過訓練才能獲得的思維能力，全部都是切實存在、且隨時可以得到驗證的。
「白砂精神病院。」這回，他還沒問完，那名老員工就用不耐煩的口氣打斷道，「至於你的名字嘛……我也不知道；你待在這裏的年頭可比我要久，我只知道你的代號是3232，其他的事……你還是去問自己那錯亂的大腦吧。」
「你是……」封不覺接道，「……你是負責我的醫生？」
「呵……」袁醫生似笑非笑地應道，「好啊……你想聽是嗎？我也不跟你玩什麼一問換一問的遊戲，你想聽我告訴你便是了。」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言道，「你的名字叫封不覺，今年二十四歲，在你十歲那年，你就因一起嚴重的傷人事件被警方逮捕；經過諸多專家的會診和鑒定……判定你患有嚴重的臆想症，並具有明顯的暴力傾向和反人類人格；於是，你就被送到了這裏。在過去的十四年中，你曾幻想過自己是高智商的天才少年罪犯、小說家、偵探、超能力者……總之，這十幾年來，你的癥狀完全沒有減輕的跡象，相反愈演愈烈……比如最近這幾個月定期檢查中，你開始跟我闡述一個名叫『驚悚樂園』的故事，而你……就是這個故事
這番對話后，兩名護工便離開了。
覺哥隨即就問了對方自己的下一次檢查是什麼時候。
一旁的新員工聽到這句，也笑了起來：「是啊，我倆都是您的奴才，這不……正準備伺候您剃鬚呢。」
此前因為集中精力在想事情，封不覺忽略了生理上的需求，而到了這會兒……當他聞到飯菜的香味時，才有些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還真有點兒餓了。
封不覺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用雙手枕著頭，開始琢磨眼前的狀況。
還別說……這個精神病院的伙食比覺哥想象中要好得多；他們沒有像某些影視作品表現得那樣，給病人吃一些廉價的、糊狀的黑暗料理。而是安排了和員工一樣的用餐標準——兩葷一素、有飯有湯。
另外，什麼行囊、裝備、技能、魂意……他也全部都使不出來；就連身體素質這方面，他也通過簡單的運動測試過了，結論是——他現在的體能比普通人還差，連現實生活中的自己都不如。
此時，封不覺已被固定在了一張拘束椅上，他的身前有一張辦公桌，與他隔桌而坐的……是一個身著白大褂、戴著黑框眼鏡的中年男人。
此前，天花板內的燈管發出的是柔和的白光，而眼下，那光線變成了夜光藍，其亮度也降得很低。
「那已經算運氣好的了……你來的時間短，可能不知道……這小子以前還沒有被單獨隔離的時候，曾經趁著電工在修東西時，偷了人家工具箱里的管鉗，然後把另一個病人打得頭破血流、差點兒就打死人了。」
封不覺察言觀色后，想了想，再回道：「你每告訴我一項關於我的信息，我就會回答一個你的問題……如何？」
「唉……」一秒后，桌對面的男人嘆了一聲，「是的，我是袁醫生，你不記得我了嗎？」
某個時刻，燈光又亮了起來。
比如……自己的靈魂已經來到了另一個宇宙的「現實」中，他已不再是投影了，而是真正地在控制著某個身體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