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死者說話》作品相關

傷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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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成都

我不知道該如何去表達自己的情感,不知道該如何去告慰那些苦難的死者。我魂牽夢繞的城市,從去年的五月份開始,就已經變得多災多難。
直到大學畢業時,我即將踏上離開學校的汽車,和同學抱在一起痛哭的時候,我才知道,這座我生活了四年的城市,早已成了我心中不可觸碰的一塊。
上課的時候,我們總是屬於雙語教學——某些老師,在課堂開頭的時候是普通話,到了下課的時候,就已經是純正的四川話了。這對一個剛到成都的北方人來說,也是一種折磨。
那一刻,我心亂如麻。
當我離開之後,在無數個夜晚,夢到自己在光華村的街上逛盪時,我知道,我的心,在成都留下了一片,再也找不回來了。
我肯定會思念這個該死的地方,思念這片長著榕樹的校園;思念這裏火辣辣的串串,還有這些火辣辣的川妹子;我甚至會想念飯菜里吃出青蟲的食堂,還有學校門口那個宰人的光華牛肉館。
成都,你還好么?
後來綿陽的一個同學告訴我,她所見到的場面,慘不忍睹。我問她,地震來的時候害不害怕。她說:麻木了,晚上被地震搞得醒來,看著天花板上的電燈亂晃發獃,晃完繼續睡覺。我當時無言以對。
於是這些種種,再加上對家鄉的思念,我在大學四年都錯誤的以為,自己十分的討厭成都,我經常對自己的同學宣稱:離開以後,絕對不會對成都有一絲一毫的想念。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已經習慣了成都滿是辣椒的火鍋,習慣了成都女孩子的潑辣,習慣了成都男人那種軟軟的「娘娘腔」,還有女孩子翻著白眼對我說:你好煩哦~!
兩年了,現在的成都,還是我記憶中那個溫婉潮濕的江南女子么?無情的苦難,是否讓你已經變得滄桑?春熙路上,是否繁華依然?
他告訴我,一般來說,夏季發動機會起火,而且主要是大貨車。因為外面溫度高,大貨車又長期奔波,溫度過高,司機又會選擇在內部打開空調,完全不會知道發動機有多麼燙,在這種情況下,假如線路老化,是很容易起火的。
最大的問題是,成都沒有面吃。這對一個從小成長在河南的大肚漢來說,簡直是一種折磨。沒有面吃,米飯吃不飽。我大一大二的生活,簡直就是非洲難民的寫照——在整日的飢餓中掙扎。其實成都也是有麵條吃的,但是她那裡的面,非常的不好吃,我寧願選擇吃不飽的米飯。
誰來安慰這座苦難的城市?
可是我錯了。
那是其他地方女孩子所無法學會的,那種長長的,帶著鼻音,又帶著撒嬌的語調,是其他地方的女孩子所無法學會的。哪怕她們可以模仿,但是她們無法像成都女孩子那樣,一句話就讓你酥到骨頭裡。
從08年5月12日那一天起,我就一直想寫一篇文字來祭奠這座城市,祭奠我的第二個家鄉。但是我一直不知道該如何去動筆,該如何去敘說我對成都的愛,今天,當我再次看到這個多災多難的城市蒙難時,我再也無法沉默了。
兩年前以為自己討厭成都的少年,如今在生活的重壓下變成了大腹便便的大叔。歲月無情,兩年而已,我看著自己的照片,都覺得是滄海桑田。
成都的天氣,對於我這個北方人來說,是一種折磨。她沒有春秋,只有冬夏。往往是脫了棉衣,就要穿上短袖了。因為是濕潤的盆地,我剛到成都的時候,老覺得自己洗澡沒洗乾淨——身上總是感覺黏糊糊的。
今天上班打開QQ,有一個讀者在群里發了新聞鏈接,說羅京大叔死掉了。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別發假新聞!
但是打開鏈接,發現是騰訊網站的新聞,我一時之間無言以對。接下來因為工作就出去了。
其實我剛到成都的時候,並不喜歡她。我是北方人,高考的志願填報讓我走進了西南財經大學,但是從進入大學的那一天,我就一直不喜歡成都。其實現在想來,那是一種離家后思鄉的情感宣洩,我的潛意識讓我對這個承載我四年大學生活的地方反感,因為我對家鄉的愛,不允許我愛上其他的城市。
中午搬完東西,午休的時間都沒有了。司機跑去修車了——車子的右窗升降機壞了。我回到辦公室,打開讀者群,就看到了天涯上關於成都公交起火的帖子。
路上的時候,特意跟開車的司機問起發動機起火的事情,因為我對車輛不是很熟悉,這一卷我偏偏又選擇了這麼寫,所以我想問問專業人士的了解。
我以為這已經結束了,誰知道,這隻是一個開始。
傷成都。
這是一種無奈,一種已經認命了的無奈。
我忽然想起自己當時在華榕宿舍門前,仰著頭看那些鵝黃的樹葉,她們是那麼的嬌嫩,如同成都的女孩子一樣,可是現在,在長久的乾旱下,她們也許早已枯萎。
5.12的時候,我剛好在上班,辦公室的一個同事是四川人,當QQ跳出地震的新聞時,我那個同事開始拚命地往家裡打電話。我當時只有一個念頭,這世界是不是要毀掉了。
當我抱著大學一起生活了四年的兄弟痛哭時,我就知道自己錯了。
當時我給還在成都的同學打電話,有兩個人接通了,但是他們都說,自己早已經離開了成都。而真正在成都的,我卻根本無法聯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