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死者說話》第五卷 錯愛一生

第十八章 最後一課

第五卷 錯愛一生

第十八章 最後一課

「我等待這一天很久了,整整三年了。不過,你們能不能讓我把最後一節課上完?」王燕萍十分的平靜,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一般。
「古人曾經做出過這樣的評價,柳郎中詞,只合十七八女孩兒執紅牙拍板,唱楊柳岸曉風殘月。學士詞,須關西大漢,執鐵板,唱大江東去。這裏的柳郎中和學士分別指柳永和蘇軾。這個評價,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蘇軾詞曲的豪放與大氣。」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岡。」
「都回去上課吧,老師的事情你們不明白的。」王燕萍本來已經恢復了平靜,但是看到那麼多的學生都圍了上來,淚水再一次流了下來。
李珂一下子撲到了她的懷裡,一邊打她,一邊嚎啕大哭:「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是你?!」
下午四時許,城郊南關中學,一輛警車緩緩的駛入了學校的校園。
「蕭隊,她為什麼會想起跟這些孩子講這首詞?這些小孩子怎麼會讀得懂?」董麗低聲的問道。
蕭曉白三人帶著王燕萍來到了樓下,李珂早已站在了車外,她看著自己的母親,除了哭泣,什麼都說不出來。
小朱從身後摸出了手銬,就要往教室里走,被蕭曉白一把拉住了:「不著急,她跑不了的,聽一聽古詩詞也不錯。」
「李珂,好了,到局裡再說吧。」董麗將李珂拉到了一邊,打開後排的車門,把王燕萍推上了車。
「警察叔叔,你們一定是認錯人了,王老師是好老師,是很好很好的老師!」女孩子們看到老師哭,也開始跟著哭了起來,抱著王燕萍的胳膊不放。
王燕萍哆嗦著嘴唇,到最後才冒出一句:「小珂,媽媽對不起你。」
蕭曉白在後排站起身,輕輕的對董麗說道:「走吧,她準備好了。」
王燕萍仰著臉,滿面淚水,一動不動,任由女兒打著。
門外突然站了幾個警察,引得孩子們紛紛向外張望,原本正在講課的王燕萍也注意到了他們。
校園裡空蕩蕩的,學生們正在上課,朗朗的讀書聲不絕於耳。車子在校園的花壇邊停了下來,從車上下來了兩男一女。
「在三二班,三樓西邊那頭。」小朱指了指三樓的第二間教室。
「這是蘇軾為自己的亡妻寫下的。史書記載,蘇軾與王弗結婚時,蘇軾十九歲,其妻王弗十六歲,十年後王弗亡故,年僅二十六歲。至宋神宗熙寧八年(1075),蘇軾已經四十歲,那一夜,他夢到了自己已經亡故十年的愛妻,一時之間,感情宣洩而出,寫下了這首絕唱的情感之詞。」
「不過,並不能單純的從詞人所屬的流派來評價詞人的詞作,比如說,蘇軾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被稱為宋詞中的絕唱之一,而這首詞,則是十分婉約動人的愛情之詞。」
講到這裏,王燕萍的眼中忽然溢滿了淚水,她站在講台上,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班上的學生,全部都驚呆了。
王燕萍先是愣了一下,不過她馬上平靜了下來,走出教室,來到了三人的面前。
過了很久,王燕萍才艱難的說了一句:「下面的時間,大家自習。」她慢慢地收好自己的備課筆記,合起講義,走下講台,朝門外走去。
「後世陳師道評價此詞:有聲當徹天,有淚當徹泉。『小軒窗,正梳妝』這一句,足見詞人與妻子曾經的恩愛與幸福;而結尾處,『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這一句,則道出了詞人的痛苦,夢中還在於妻子相會,而醒來才發現與妻子早已陰陽相隔,唯一剩下的,只有那一處孤墳。」
「走吧,咱也當回學生。小朱,你留下,在前門看著,防止疑犯一時衝動,做出傻事。」蕭曉白朝後門走去,他留下小朱在前門,是怕王燕萍可以為了逃脫法律制裁而跳樓。
「好吧,希望你能配合,我可不想鬧出什麼岔子。」蕭曉白看著眼前這個女教師,她的眼睛裡帶著一絲解脫后的平靜,就點了點頭。
她一邊低聲念著,一邊在黑板上飛快的寫下了這首膾炙人口的詞。漸漸的,學生們停止了嬉笑,雖然這些孩子們一時還不能理解這首詞的真正含義,但是,他們卻模模糊糊的感覺到了這首詞中的哀婉。
「你們不能帶走王老師!」孩子們紛紛叫嚷著。幾個聰明點的孩子,已經朝樓下跑去,大概是找校長去了,在學生的眼中,校長和老師都是萬能的。
「她不是講給這些小孩子聽的,她是為自己講的。」蕭曉白看著黑板上清秀的字跡,輕聲回答道。
「後排有空位置,幾位坐下聽一節課吧。」王燕萍說完,轉身走回了教室,重新站到了講台上。
三二班的教室里,一個女教師正站在講台上,黑板上寫著一首詞,蕭曉白看了一下,那是蘇軾的《念奴嬌·赤壁懷古》。教室里的孩子們,正坐得端端正正的聽講。
小朱給王燕萍戴上手銬的時候,教室里炸開了窩,孩子們在短暫的混亂之後,迅速的跑出了教室。他們將蕭曉白幾個人圍住了。
車子緩緩的駛出了校園,身後的校園裡,響起了下課的鈴聲和孩子們的喧鬧聲。
「好吧,就讓她獃著吧,我們上去看看。對了,王燕萍在哪個教室上課?我剛才沒聽清楚。」蕭曉白看了李珂一眼,也是無奈的搖了搖頭,一個女孩子忽然之間面臨一個崩塌的家庭,任誰都無法接受。
蕭曉白、小朱和董麗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無奈。這些孩子死活拉著王燕萍不放,該如何帶王燕萍走?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校長終於趕了過來,看到蕭曉白出示的證件之後,將學生們安撫下來,讓他們回到了教室里。
這一間教室,靠近樓道的是後門,蕭曉白在離後門最近的一張桌子坐了下來,董麗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
王燕萍的說到這裏,班上的學生們哄然大笑,男生都咧著個嘴,一臉壞笑;而女生,則多是紅著個臉,低頭竊笑。王燕萍沒有理會學生們的反應,繼續講了下去。
現在的學校,跟以前的條件可大不一樣了,教室里都是按照規定的五十人,教室里並不擁擠,前後門都敞開著,後排的一排桌子,都空著沒人坐。
「蕭隊,就讓她呆在車上吧,一時之間,她大概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董麗回頭看了看坐在車子里哭泣的李珂,向蕭曉白說道。
「同學們,剛才我們已經把《念奴嬌·赤壁懷古》這首詞大致學完了,從這首詞中,我們可以感受到,蘇軾這位大詞人的豪放與磅礴大氣。在宋詞中,蘇軾與辛棄疾這兩位詞人,是豪放派的代表詞人;而婉約派則是以柳永、李清照為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