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書劍與飛狐
第30章 英雄末路
劉鶴真送信而來，眼前的情況完全始料未及，心中又是震驚，又是疑惑，為了躲開毒煙，一個「倒拔楊柳」，空中翻轉，人已向後躍去。
苗人鳳剛剛讀完信，氣得臉色鐵青，大怒之下，雙手一拽，立刻將信紙撕成碎末，黃色粉末飛揚，苗人鳳「哎呦」叫了一聲，雙眼彷彿被架在火堆上熾烤，立刻瞎掉。
胡斐心中激動，只感覺苗人鳳不愧是一代豪俠，暗道：就算自己粉身碎骨，也要護他安全。豪氣登生，硬聲答道：「好！苗大俠放心，任何人想要踏進這屋一步，就必須從我身上踏過去！」
苗人鳳也不回答，直接喊道：「田歸農，你只想殺我苗人鳳一人，放了鍾氏三雄！」
「好。」
人已閃身躍進屋內，一掌往劉鶴真後背擊去。
約莫一炷香功夫，苗人鳳和胡斐尚未衝出包圍，外圍前來救援的鄂北鍾氏三雄已經失手被俘。鄂北鍾氏三雄灰心喪氣道：「苗大俠，我鍾氏三雄學藝不精，畢竟還是沒能救你出去。」
胡斐緊跟劉鶴真而來，暗道：糟糕，這劉鶴真想謀害苗人鳳，竟利用自己替他擋住鄂北鍾氏三雄！心中又是憤怒，又是愧疚，大怒道：「惡賊敢爾！」
正在此時，遠遠忽地又傳來三個聲音：「苗大俠，我鍾氏三雄前來助你！」
距離村莊三裡外，一棟孤零零的小屋。
田歸農洋洋自得道：「我
站在近廳處的漢子道：「田大爺身份尊貴，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苗人鳳，你雙眼瞎掉，已成廢人，還敢這麼張狂，真是不知好歹！」
苗人鳳道：「田歸農，你又耍什麼把戲？」
田歸農臉色登時變得極為陰沉，旋即卻拍掌哈哈大笑道：「好，不愧是鍾氏三雄，不愧是打遍天下無敵手！不過苗大俠，你是否忘了一件事？」
這昔年號稱「打遍天下無敵手」的猛人，就如一匹瘦虎，雖然雄霸一方的威勢仍在，但多少披了一層英雄暮年的落寞。
苗人鳳驟然遇難，心智大亂，見有人從外殺了進來，憤怒地冷哼一句：「卑鄙小人，哪裡逃？！」耳朵動了動，確定胡斐的位置，以手作劍，使出苗家劍法中一招「衝天掌蘇秦背劍」，右掌含怒揮出，直往胡斐後背擊去。
胡斐羞愧難當，立刻叫道：「等等！」
田歸農臉色一變，厲聲道：「先把那三個礙眼的給我料理了！」
田歸農裝模作樣道：「在苗大俠面前，我田某怎敢耍把戲，不過是小心謹慎些罷了。我記得苗大俠還有一個六歲的愛女，寄放在三裡外的李家屯。我怕孩子醒來找不到爹爹，特地命小女前去迎接苗大
說話間，已有三人騎馬往這邊疾奔而來，三個雄壯漢子閃身殺入人群。
田歸農冷哼道：「只要你苗人鳳活在世上一日，我田歸農便一日不得安穩。為了殺你，我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我還有什麼事不敢做？你女兒馬上就到，倘若不想讓你女兒瞧見父親身首異處的血腥場面，現在就給我自殺！我向你保證，你死之後，絕對不動你女兒一根汗毛。否則，嘿嘿……你可別怪我田某人下狠手！」
猛聽到有人前來救援，突圍有望，胡斐手持單刀，怒喝一聲，自屋內衝殺出去。苗人鳳隨之閃出木屋，衝進人群。
胡斐吐了一口鮮血，身體向前飛去，撞在木桌上，又是砰的一聲巨響，木桌轟然散架。
鍾氏三雄同時驚叫道：「苗大俠不可！」
「啥，你說你就是天？冒牌的吧？」一聲嗤笑傳來，「因為哥才是，丫這挫逼冒牌貨！」
只要他放棄劉鶴真，自然可以躲過這一掌。但他被人利用，苗人鳳雙眼因此瞎掉，心中憤怒難當，硬是一掌拍暈劉鶴真，自己也順勢往前奔走，同時運起內功，不求避開苗人鳳那一掌，只求盡量減輕傷害。
苗人鳳哼了一聲，並不說話。
便在此時，一個尖銳的聲音忽然從近廳口傳來：「苗人鳳，你眼睛也瞎了，活在世上只不過是多受活罪。依我
苗人鳳沉聲道：「好。想要我苗某性命的，都需拿命來換！」
田歸農笑道：「我田某可以向苗大俠保證，只要苗大俠自裁，我立即放了鍾氏三雄。」
苗人鳳目眥欲裂，凄聲怒吼道：「田歸農你敢？！」
胡斐心下大駭，苗人鳳不愧是「打遍天下無敵手」，雙眼雖然瞎掉，但這一掌，辯位之准，角度之精，內力之渾厚，他這毛頭小子可難望其項背了。
苗人鳳冷哼一聲：「想讓我苗人鳳自行了斷？哼，世間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屋門大開，胡斐舉目望去，十幾個手中拿著刀劍、鐵鏈的人遠遠走了過來。當先一人，身穿古銅色緞袍，面相極是俊雅，舉手投足間，便彰顯出一股儒雅風範，正是天龍門北宗掌門田歸農。
鍾兆英三兄弟大吐了口氣。有了這句話，最壞的場面也不過是拼個魚死網破。
苗人鳳沉默片刻，既沒有回答「是」，也沒有回答「不是」，只道：「賊子人多，已將我們包圍，我眼睛已瞎，你也受了傷，決計無法突圍。你替我守著門口！」
雖然出現了些意外情況，但今日連威震湘鄂的鍾氏三雄都被他擒住，此外再無強援，苗人鳳雙眼已瞎，又哪有逃生之機？田歸農勝券在握，當然意得自滿。
又有一名漢子道：「你
苗人鳳冷哼道：「不錯。小小年紀就能練到這種程度，已然難得。不過想要我苗人鳳的命，可沒那麼容易，我苗某人瞎了雙眼，你受了我一掌，倒也公平。再來！」
藍影一閃，頃刻之間，一個身穿藍色開襟緞袍的錦衣少年出現在眾人視野，正是葉鋒。
胡斐怒罵道：「無恥小人，連小孩也算計！」
田歸農得意冷笑道：「當然是我贏了，就憑你也想跟我斗？哼，一介武夫，不自量力！你說天要亡你，那也不錯，因為我田歸農就是這天！」
苗人鳳道：「好。」又提高聲音，冷哼道，「田歸農，只要我苗人鳳不死，你是否沒有一晚睡的安穩？哼，無膽鼠輩，連跟我說話也不敢了么？」
胡斐決然道：「苗大俠，我跟他們決不是一夥兒的，你信是不信？」
鍾兆英兇狠沖田歸農「呸」了一口唾沫：「卑鄙小人！」又大聲道，「苗大俠，當年我徒兒死在你手下，我兄弟來跟你算帳，後來得知我徒兒覬覦別人利器，實是死有應得，就算你不殺，我們也得清理門戶。只是那時你腿上受傷，我三兄弟仍非敵手，心中不服，苦練了八年武功，想再來討教。在途中得悉有奸人
苗人鳳跟田歸農再熟悉不過，也不廢話，直接沖胡斐低聲道：「田歸農想要以多欺少，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我還有一個六歲的女兒，名叫苗若蘭，寄放在三裡外李家屯。你不要陪我死。一旦情勢不對，我來拖住他們，你衝出去，我女兒就交給你了。他們是來殺我的，不會對你窮追不捨。」
片刻之間，孤零零的小屋左右，已經匯聚了三四十人。
苗人鳳、胡斐、鍾氏三雄全都呆住。
田歸農大怒道：「誰？！」
胡斐眼眶微微有些濕潤，喉嚨抽動幾下，許多話如鯁在喉，不吐不快，最後卻只重重點頭，就說了一個字。
屋外幾個漢子哈哈大笑起來。
田歸農冷冷掃了一眼胡斐：「泥菩薩過江，自身都難保，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
正在此時，一個醇厚的聲音遠遠傳來：「哈哈……天龍門北宗事務繁雜，田某身為一派掌門，哪如苗兄這般悠閑自在？但既然苗兄想要見我，就算天大的事兒也得延後。」
噗！
苗人鳳悲憤仰天怒吼，無力嘆道：「罷了罷了，今日是天要亡我苗人鳳……田歸農，你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