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卷 天龍八部
第260章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八）
葉鋒抬手往「虛」字輩僧人指去，輕輕道：「虛竹便是葉二娘給你生下的兒子……」
葉鋒微微一笑，也不理會。
待到此時，誰都知道他二人根本還未結婚，那便是未婚懷子。此時禮法甚嚴，群雄雖是江湖中人，卻也逃不掉社會大環境的桎梏。
玄慈長嘆一聲，而後方才面露微笑，沖虛竹揮了揮手，慈祥道：「好孩子，你快過來。」
大雄寶殿前，眾僧皆念起經來，為玄慈超度。
無錫郊外，丐幫于杏子林聚會，葉鋒也曾說過這件事。那次聚會確也轟動天下，但焦點卻在蕭峰契丹人的身份上，至於他老子是誰，又做過什麼事，鮮為人知，也沒有人在意。
葉鋒道：「那嬰兒出生之時，葉二娘便在他後背、屁股上香了九個香疤。你率領中原豪傑在雁門關伏擊，蕭遠山僥倖不死，卻恨你入股。當年搶走孩子的，便是蕭遠山。你們讓他與蕭峰相認不得，他便也不讓你跟自己孩兒相認不得。你們暗地裡讓玄苦傳授蕭峰少林功夫，他便也讓你孩兒做了和尚，也讓他學少林功夫。」
梅劍臉一紅，嚷嚷了一句，又跟蘭劍嬉鬧一團，看得葉鋒不由搖頭，這哪是行走江湖，擺明是沒完全長大的孩子嘛
葉鋒輕嘆一聲，默然無語。
葉鋒話鋒一轉，忽然道：「天下四大惡人，排行第二的是『無惡不作』葉二娘。昔年，葉二娘自己孩子被偷，她武功大成后，便每日偷一個嬰兒玩，到了晚上，便將嬰兒殺死。又或者偷了別人的孩兒，再轉送給其他人家，偏偏不讓那些孩兒的親生父母知道。我在大理恰巧碰到，順手便將她殺了。」
眾人初聞玄慈乃虛竹之父，絕大多數均覺他不守清規，滿是鄙夷。
短暫的錯愕過後，適才阿朱、蕭峰遭遇的場景，再度重現，不過這次更徹底。玄慈方丈地位崇高，誰能想到他居然能做出這等違反清規戒律的大事？！
過了好一會兒，紛擾之聲，方才停止。
一個個爆炸性新聞，不停襲擊群雄的大腦。
蕭遠山冷笑一聲，道：「這二十四年來，他就生活在你眼皮底下，你卻偏偏不知他就是你兒子，嘿嘿……」
霎時之間，譏笑、鄙夷、嘲諷、謾罵、詛咒，形形色色，神情各異，諸般難聽話語也隨之而起。
群雄盡皆愕然，殊沒料到，蕭遠山居然還做過這等事。
群雄尚自錯愕間，玄慈又已開口道：「葉
喬三槐夫婦也是老淚縱橫，趕忙扶起蕭峰，隨後自是一番親熱交流。
葉鋒截過話頭，輕笑一聲，道：「蕭大俠，現下仍交給我處理。而後怎樣，咱們再另當別論如何？」
現場兩千余號中原豪傑，知道的，也只丐幫那些人，再就是六十歲以上的。
不論何種，剎那之間，眾人目光全都聚焦在葉鋒身上。
至此，所有真相皆大白于天下，此間事情也該終結，只差這慕容博父子了。
玄慈雙目卻閃過一絲苦痛，又摻雜了幾分愧疚，長嘆一口氣，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玄慈方丈便是帶頭大哥！他還跟葉二娘有過私情！非但有過私情，更連兒子都生了下來！！
杖責過後，玄慈已只剩下小半條命，最終卻倒在虛竹懷中，自絕經脈而死。
而且從剛才他跟蕭峰的對話，也聽得出來，殺喬三槐夫婦未果，他根本沒再進行第二次。
葉鋒忽地提高聲音，接著道：「昔年，蕭遠山身為遼國蕭皇后屬珊大帳的親軍總教頭，致力於宋
蕭峰胸懷天下的性格，很大程度上，便遺傳於他。
「蕭遠山蕭老施主，雁門關外一役，老衲鑄成大錯，眾位兄弟也都為我而死。適才，葉施主所言極是，錯了便是錯了，說得再多，也不過是逃避責任的借口罷了。老衲這三十年來，無一日不再愧疚，而後又犯了淫戒，更是有玷少林清譽，實在是該死之極。老衲今日說出，方才放下所有。」
剎那之間，眾人彷彿被人掐住喉嚨，嘈雜之聲，戛然而止。
此刻，群雄皆成了丈二的和尚，也有些人隱隱猜到了什麼，難以置信地看著玄慈，怎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
稍稍頓了一下，玄慈雙手合十，道：「葉施主，想來你當真應是菩薩下凡，世間之事，皆瞞不過你一雙眼睛，那便再也不需老衲言語了。」
虛竹走至玄慈身前，跪倒在地，玄慈摸著虛竹的腦袋，嘆道：「既造業因，便有業果。你在少林寺二十四年，我竟不知你是我的兒子……」
正在此時，梅劍黃鶯般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少主，奴婢把人給你帶來啦！」語氣之中，滿是欣喜，卻又多了一份期待
雁門關事件后，蕭遠山便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有了適才自己導演的那一齣戲，悄然之間，他心中已然轉變，現下仍是如此，不過是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一時半會兒沒法兒適應罷了。
玄慈輕嘆一口氣，道：「不假。」
現場嘩然一片。
玄慈第一時間站出來，那便說明他是下定了決心，面對過去的種種罪孽了。
一個人不怕死，已是英雄好漢；一個人非但不怕死，臨死之前，更可不顧名譽，無畏說出曾經做過的羞恥事，卻又比單單不怕死，難了千倍萬倍。
葉鋒盯著玄慈，緩緩道：「這三十年來，想必方丈你是既擔心那對母子，又對當年雁門關慘案萬分歉疚，你既然站了出來，一切便遵從你的選擇。」
誰也不知葉鋒為何突然說這件事。
實際上，蕭遠山本性不壞。雁門關之前，非但不壞，而且還稱得上是大大的良善。他竭力勸阻遼國皇帝對大宋動武，避免戰爭的發生。
群雄盡皆震動，就連蕭遠山也是輕嘆一口氣。
蕭遠山卻看得眉頭一皺，冷冷哼了一聲。
蕭遠山道：「也罷，事已至此，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那帶頭大哥——」
群雄聽得莫名其妙，他殺天下四大惡人，那是為民除害，在場諸人
此刻虛竹已眼神茫然地站了起來，頭腦轟的一下炸開。
葉鋒雙目驟然一眯，冷哼一聲，森寒掃過群雄，一股駭人、驚心動魄的氣勢，油然而生，群雄皆情不自禁回想起他先前種種恐怖，有人對上他的眼神，甚至駭得連退好幾步。
現場彷如漲潮的大海，巨浪一股接著一股襲來，並且一浪猛過一浪！
蕭峰見到喬三槐夫婦，不由得雙眼一熱，趕上前去，隨即跪倒在地，哽咽道：「義父、義母，你們可還安好？孩兒回來看你二老啦……」
大雄寶殿前，甚是嘈雜。
蘭劍嬌笑道：「大姐好不害羞，明明是姐妹們一塊兒帶來的，偏你要討少尊主歡喜……」
雖是詢問，卻沒給蕭遠山半點考慮的時間。
蕭遠山、大理眾人是又驚又喜，但中原群雄這邊兒，卻又是另一番模樣。
但此刻再想，葉二娘已死，他大可來個死不認賬，可他卻挺身而出。受了杖責之後，已然足夠。但他卻自絕經脈而死，這顯然是既要維護少林的清譽，又要為當年之事贖罪。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便如天龍原著那般，玄慈任命戒律院首座玄寂為少林寺下一任方丈，隨即不出內力，承受僧人犯了淫戒應當接受的杖責。